時任禮部尚書尹𠤖在接到會同館上報後,立即上奏此事,並派遣禮部官員前往會同館接待。
司禮監掌印太監懷恩將奏折轉呈給皇帝,皇帝朱見深看過,讓禮部制定朝貢章程,又命皇太子朱 樘替自己,和內閣一同擇日接見使團。
若是以往,有外邦使臣來朝,朱見深倒是有興趣一見。只是這些年,他縱情聲色,外加服用秘丹,搞得身體病端顯現,精力已大不如前。近月軍報,韃靼小王子擾邊,率兵三萬寇大同,隨後轉擾宣府鎮,殺掠人畜數萬,令其愈加身心憔悴。
成化十九年,朝中內閣輔臣有三位——萬安、劉 與劉吉。三人因尸位素餐,被戲稱為“紙糊三閣老”。在斗敗汪直一黨,撤銷西廠後,閣老們又有了內斗的苗頭。
面對韃靼擾邊的危急局勢,三人都是裝糊涂的行家。
汪直調走後,大同總兵許寧等人消極抵御,代惠王朱成煉貪念田財,力求盡快一戰,以解城外王莊安危,他派人暗自煽動城中百姓在轅門哭訴。鎮守太監蔡新迫于壓力,率兵馳擊,遇埋伏大敗被圍,死傷千余人,參將劉寧、周璽率兵拼死殺到,方才解脫。
韃靼兵久攻不下,自行撤離,許寧恬不知恥,竟以敗績報捷。
朝中閣老及科道官都知敗在不該調走汪直與王越,但他們害怕皇帝責怪,推說調兵未集,把敗仗之事瞞了下來。
紫禁城東,文淵閣。
內閣大臣劉吉看完宣府鎮送來的最新軍報,忿忿道︰“這韃靼賊兵莫不是欺我大明無人,連番襲擾邊鎮,就不怕邊軍合圍,使其有來無回。”
“ 之听你話中語氣,似乎已有決斷?”首輔萬安是個凡事不背鍋的性子,听到劉吉話中有話,不露聲色道。
劉吉道︰“宣府鎮乃九邊之首,事關京城安危,依我之愚見,當遣一老成持重之將領兵據敵,方才穩妥,切不可再走大同府的舊路。”
萬安心知其意,頷首道︰“所言極是,不知 之可有人選?”
“我願薦保國公為鎮朔大將軍,不知二位閣老意下如何?”劉吉問。
劉吉保薦的保國公名為朱永,字景昌,是撫寧伯朱謙之子。早年隨父征戰,于景泰二年襲封撫寧伯。成化元年,率軍討平第一次荊襄流民起義,進封撫寧侯。隨後接連抵御蒙古毛里孩、阿羅出入侵,獲準世襲侯爵。成化十五年,以靖虜將軍東征建州女真,進爵保國公。成化十七年,再與汪直出兵大同,抵御蒙古亦思馬因,得首功,獲準世襲公爵。可謂每戰必克,功勛卓著。
且朱永向來治軍嚴肅,不冒進貪功,京中的武將勛戚無與之相比者。這樣的大將唯一缺點是功勞太高,擔心會有不臣之舉。
寡言的劉 也贊同道︰“保國公可堪大任!”
萬安捋須︰“既然兩位並無異議,那我便復議。有勞 之動筆,盡快寫好奏折,早些遞進宮中。”
商定完此事,三人還準備議一議其它事。
太監懷恩這時走入閣中,當著三位閣老的面,宣讀了由太子及內閣負責接見番邦使臣的旨意。
劉吉心下一喜,暗中揣測皇帝是何用意,難道要讓太子監國,當今皇太子不過十三歲,自己是否要把握住機會,與萬安暫時聯合,先將劉 趕出內閣。
三位閣老領旨謝恩。
萬安起身,奇道︰“往年皆在年末才有番邦使臣入京,今年怎會如此特殊?”
懷恩笑道︰“今日禮部送上的折子,萬閣老想必為軍國大事分神,並未留意。”
劉 接話道︰“是那宋洲王國朝貢的事。”
萬安恍然,今天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兵部與吏部之上,難怪會有這般疏忽。他不禁感嘆︰“老朽這年紀大了,腦力大不如前,是該致仕讓賢了!”
萬安生于永樂十五年,如今年紀已有六十余六,比內閣中的兩劉要大上十歲。按他的才干本無緣入閣,靠結交宦官,由此多次躍遷。特別是在萬貴妃寵冠後宮後,萬安主動獻殷勤,自稱子佷,討得萬貴妃歡心,在成化十三年,如願做上內閣首輔。
萬貴妃四歲就選入宮廷,做了孝恭孫皇後身邊的小宮女。得寵後,因自己無顯赫門楣而感到內心羞愧,見萬安巴結,兩人一拍即合,各取所需,使雙方權力愈加穩固。
瞧著萬安假惺惺的作態,劉吉心中冷笑,面上卻勸道︰“萬閣老乃朝中基石,陛下的肱骨之臣,我等後生同僚皆引為榜樣,閣老切勿輕言致仕。”
瞧劉吉毫無節操的拍馬屁,劉 輕聲咳了咳,對懷恩道︰“還請公公回稟陛下,我等臣子自當用心輔佐太子做好番邦朝貢事宜。”
萬安冷冷一笑,拱手道︰“有勞懷公公了!”
“皆為臣子,都是分內之事,若無其他事,咱家就去東宮了!”懷恩還了一禮,隨即離去。
~~
北會同館中。
使團一行人換上大明賞賜的朝服,在儀制司官的指導下,學習大明禮儀。
眾人朝北跪叩,口中念叨著祝詞,場面看起來有些滑稽。
這般莊重舉止,馬虎不得。按要求,需習儀三日,方可朝見。當然,如果禮儀學的太差,也可能得等禮儀習成後,才能覲見。
儀制司官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對眾人道︰“時辰不早,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勞煩閣下了,微薄小禮,望閣下勿要推辭!”甦南摸出顆珍珠,放入儀制司官手中。
儀制司官瞥見是一顆渾圓的大珍珠,趕忙收好,滿臉堆笑道︰“分內之事,義不容辭。諸位如遇不便之處只管提,我大明素來是禮儀之邦,必要讓諸位遠道之客,賓至如歸。”
儀制司官拍拍手,一眾侍女聞聲入內,替眾人換下繁瑣的朝服。
真是應了那句老話,有錢能使鬼推磨,外務部干員笑笑,向付成勇道︰“成勇老弟感覺如何,有沒有覺得膈應?”
“那倒沒有,不過是一場戲罷了。”付成勇笑道。
兩人說的是外語,不必擔心有人能听懂。來到京城,為避免使人生疑,他二人普通話自然不能再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