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威特商業街的店鋪,建造的頗具特色。
廟宇般小巧玲瓏的平房,磚木結構的樓房,飛檐挑角,鏤花窗欞,別具匠心。店面呈圓、方、菱、扇等形狀,古色古香。就連小小的招牌也十分講究,設置合理,落落大方。
喧嚷的人行道上,觀光購物的人流濟濟一堂,好不熱鬧。
不過此時的曉卻毫無心情享受周圍的繁華,這要歸罪于提在他手上的、數不清的大包小包——它們都是萊拉認定的“必需品”。
這使得曉覺得自己很像一頭任人擺布的老驢,唯一的區別就是——後者不具備開口抗議的能力。
萊拉當然也很想為哥哥分擔一些重量,事實上她早在一小時前就已有此類打算,如果不是她的雙手總是被各種新奇的小玩意兒所佔據的話。
當兄妹倆路過一家甜品鋪時,小姑娘興奮地跳了起來。
“——看!”她喊道,“是‘美夢成真’糖!”
她跑攤位前,抓起一包糖果,塞到了曉的鼻子底下。
“怎麼,吃了它們就會夢想成真嗎?”
曉有些摸不到頭腦。
“不,這當然只是一種象征,”萊拉興致勃勃地介紹起來,“之所以能成為最流行的糖果,除了它獨一無二的口味之外,還有它的商業模式。”
“什麼模式?”
很明顯,曉只對那一大段話中的最後四個字抱有興趣。
“每包糖果都會附贈一張小卡片,可以收集起來,都是祝聖廳有名有姓的大人物。”
“呃……收集起來有什麼用嗎?”
“當然有用了!集滿一百五十張人物卡,就可以兌換一款‘菲特品牌’的限定款布偶!”
“……那你集齊過嗎?”
萊拉幽幽嘆了一口氣,回答道︰
“只差一張最稀有的‘花神’,就湊齊了……”
不過是幾個品牌商之間的商業聯動而已,就是一種刺激消費的手段罷了。
“這個活動應該是有時間限制的吧,”曉問道,“一般是在大部分消費者集齊之前剛好結束。”
“是的,這一期持續到‘花神誕祭’為止,”萊拉點了點頭,“也就是說,還剩下兩個月。”
“什麼是‘花神誕祭’?”
“顧名思義,就是花神過生日咯……”
萊拉順著貨架的一端從左向右計起數來,數到數字九時,她拿起了手指正對的那包糖果。
“《祝聖廳佔卜指南》上說,今天的幸運數字是‘9’,”她把糖果包塞到了曉的懷里,“你來試試嘛,據說新手的運氣總是出奇的好。”
曉搖了搖頭,無奈地把手里的東西放了下來,伸手接過萊拉遞來的那包糖果。
他打開包裝,取出里面的卡片。
畫在卡片上的是一名身材姣好的少女,她的雙手十字交叉疊在胸前,容貌被一塊白色的面紗完全遮蓋。
曉把卡片翻了過來,畫在背面的圖案是一本書,除此之外再無別物。
“上面就畫了一個小女孩兒,”曉把卡片遞給萊拉,“還看不到臉。”
“——花神!”小姑娘激動到直跺腳,“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
萊拉把臉深深埋進一只巨熊的胸口,猛地吸了一大口氣。
那是她剛剛在附近的玩具連鎖店換到的,名為“巨無霸”的最新款布偶。
“是茉莉花香喔,你要不要聞一聞?”萊拉問道。
曉搖了搖頭,郁悶地問道︰
“你不會打算,帶著這個大塊頭去旅行吧?”
“當然了!這是我的熊寶寶!”
“這絕不是什麼明智之舉,”曉一臉凝重,“你如果一定要帶上它,我就會趁你睡覺的時候把那張熊皮扒下來做成貼身睡衣。”
“不要!”萊拉大聲抗議,但很快她又陷入了另一種糾結中,“貼身睡衣,這倒是個問題……”
“怎麼?你睡衣不夠嗎?我記得你好像有好幾套。”
“不是睡衣啦……”
小姑娘的臉上閃過一抹忸怩,她踮起腳尖,伏在曉的耳邊說道︰
“——我們好像沒有足夠換洗的內衣……”
“呃——”曉有些尷尬,“這個……我一會自己買吧。”
萊拉鄭重地點了點頭,道︰“當然是你自己買,我又不知道你適合什麼型號,喜歡什麼款……”
“停,這方面我沒那麼講究。”
曉擺了擺手,及時制止住了這個奇怪的話題。
“——既然發現了問題,那就盡快把它解決掉。”
“好吧……那我們稍後在這里見面喔,一小會兒就好。”
說罷,萊拉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左手邊的一家店鋪門前。
曉這才注意到,兩人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服飾區。
他很快便鎖定了自己的目標——那家店鋪的牌坊上畫著一個上身赤裸的強壯男人。
曉從發現獵物,主動出擊,再到圓滿歸來,全套流程下來沒有半點拖泥帶水,共計用時不超過五分鐘。
這符合絕大多數男性的購衣行為標準。
接下來便是一場漫長的等待,“無所謂,”曉自我安慰道,“她說過的,只要一‘小會兒’。”
然而,過了許多個“一小會兒”,萊拉也沒有出現。
在眾多“一小會兒”拼湊而成的這段時間里,曉遇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只是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哈嘍,諾蘭先生!”
那個英俊的青年隔著老遠便向自己打起招呼來。
“——這麼快就把我忘了?我們不久前還見過面哩……”
“你是……”曉費力地搜索著記憶,“那天給我們辦手續的職員?”
青年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回答道︰
“對也不對,我確實是那天給你們辦過手續。但我不是職員,而是臨時被我老爹抓去白干活的苦工。”
曉舉起了左手上的大包小包,以及右手上的巨熊,苦笑了一下,繼續道︰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
青年笑了笑,打趣道︰
“這副架勢,是陪女朋友來逛街麼?”
“不,”曉嘆了口氣,“是陪祖宗。”
“諾蘭先生可真是幽默。”青年哈哈大笑。
“叫我‘曉’就可以。”
“——對了,說來慚愧,我還不知道閣下如何稱呼。”
“凱文•卡西姆,”青年伸出一只手,“叫我凱文就好。”
“……恕我冒昧,”曉緊張起來,“共和國總統是您什麼人?”
“那是我父親,”凱文苦笑道,“但我希望沒人知道這一點……”
“為什麼?這不應該很有光彩嗎?”曉大感疑惑。
“不是這樣的,恰恰相反,”
凱文用力地揮了一下手,仿佛在趕走一只看不見的蒼蠅。
“——這導致我到現在為止,沒交到任何一個真心實意的朋友……”
“——他們總喜歡叫我‘小卡’,而不是‘凱文’,就好像我離開我老爸什麼都不是一樣。”
“有人罩著,那不是很好麼?”曉有些哭笑不得。
“人生下來不是為了拖著鎖鏈,而是為了展開雙翼。”
凱文長嘆一聲,感慨道︰
“——人應該靠自己走完這一生……”
就在二人閑談之際,萊拉提著一個大袋子出現在了曉的面前。
“這是哪位?”萊拉疑惑地問道。
于是凱文向小姑娘再次介紹了自己。
“哦——”
萊拉什麼也沒說,顯然她是在生總統的氣——經費的事情讓她耿耿于懷。
“父債子償”這四個字完美地解釋了萊拉把氣撒到凱文頭上的原因,這也算是“愛屋及烏”的一種反向體現。
萊拉把手中的紙袋塞進了曉的懷里,順手換回了那只毛絨巨熊。
後者習慣性地打開了對方遞過來的紙袋(他之前也是這樣做的),掃了一眼里面的東西。
隨後他下意識地問道︰
“為什麼都是粉色的呢?”
這句話顯然沒過腦子,而且聲音貌似還不小——附近的人都好奇地把頭轉向了這邊。
萊拉的小臉蛋兒一瞬間漲的通紅,手中的毛熊在空中旋轉了整整三百六十度,呼的一下重重砸在了曉的臉上。
隨後,小女孩兒的尖叫聲響了起來。
“變態!下流!無恥!你這個,禽獸!流氓!”
失控的萊拉和她那失控的熊此時此刻意念合一,一輪又一輪、不知疲倦地向曉的身體傾瀉著怒火。
“兩位先忙,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凱文見勢不妙,當即向曉揮手告別,邁著快得驚人的步子逃離了現場。
他再次見到兄妹二人時,已經是幾天後的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