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共和國首都,面向市政大樓的國立閱覽館室內格外的溫暖。
因此曉脫下了外套,甩到後背上,將經過胸前的兩只袖端交叉打好結,這才步入室內。
和不遠處的正專心致志描摹的帕克斯簡短地打了一聲招呼後,他便徑直走向了擺設在樓梯正對面的書架,那里擺放著真正意義上的、由文字為主要內容的、而又寥寥無幾的書。
這些文化遺產至少有愈百年的歷史,誕生于這個世界中文字還未完全衰落的時代。
“——嗯?”
曉游動的指尖停在了一幅熟悉的封圖之前。
鐮刀、旗幟、權杖、桂冠、太刀、書卷、弓……似曾相識。
“《塵世六神》——‘黎塞留’著。”曉盯著書脊上的文字,輕聲念道。
當他伸手抽出這本封皮泛黃的書帛時,一張巴掌大的紙片從紙頁的下方飄然而出,趕在它即將飛出一扇敞開的窗戶之前,曉手忙腳亂地把它撲在了地板上。
映入眼簾的是一段字跡工整的筆觸,火焰般的線條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不朽神兵,寰宇諸天得其七」
「不滅火種,塵凡人世得其六」
「不屈亡魂,英靈大殿得其五」
「末日翳影,六合崩坍,至暗暴君,焚天滅世」
「終末之秩序,統馭世間之蒼生」
「…真相,必將昭然于世……」
•
三個月的時光轉瞬即逝,共和國的氣候在步入十一月後,也逐漸變的寒冷起來。
人一旦規律生活起來,便會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曉亦是如此。
上午在圖書館查閱資料、下午鍛煉身體、晚飯後和萊拉探討一些學術內容。
相較之下,小姑娘的生活就顯得豐富多彩︰吃、喝、玩、樂……應有盡有,其中的“吃”還是就差曉一口一口喂她那種。
此外,她還非常好奇一件名為“手槍”的東西,因此經常以各種理由纏著哥哥傳授給自己使用方法,曉萬般無奈之下也只得點頭同意。
自此以後,他的衣服上總是會莫名出現許多孔洞,這使得某人追悔莫及。
這天曉像往常一樣,提著買好的午餐悠哉游哉地回到了兩人的住所。
一推開門,他周身上下便蒙上了一層霧氣。
這本來沒什麼好奇怪的,物體從低溫環境進入高溫環境中,其附近的水蒸氣接觸到其冰冷的表面便會放熱液化。
對于曉來說,這是一個再基礎不過的物理現象而已。
但按照萊拉的觀點分析,事情就變的復雜了起來。
“寒冷的物體”象征“冰”,而“冰”是“水”的形態之一,而“溫暖的環境”象征“火”,“冰”與“火”接觸後便會其轉化為“水”。
她是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曉這樣想。
不過他在嘴上還是承認了妹妹的觀點,這種口是心非的優良品格師出庫羅諾斯•卡西姆,曉現在非常認可總統曾經所說的“‘避重就輕’是一門技術”這句話。
但現在討論霧氣的形成原理貌似不合時宜,因為此時對于曉來說,有遠比這更重要的話題以待商榷。
衣冠不整,這個詞用來形容此時的萊拉再合適不過。
亂糟糟的頭發披散在身後,貼身的寬松睡衣從一側的肩膀滑落,露出了一大片粉嫩的肌膚,她呵欠連天,兩只小手不住地揉著朦朧的雙眼。
“……我好餓……”;“……我好餓……”。
兩道一字不差的話音同時響起,小姑娘不禁愣了一下。
不單單是文字內容,尤其在語調、神態、以及小動作上,曉模仿的更是惟妙惟肖。
“好哇!”萊拉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你學我!”
“在你吃飯之前,”
曉挺直了手臂,頂住妹妹的額頭,小姑娘的雙手在空中胡亂揮舞,隨後他低下頭正色道。
“——能不能先把衣服穿好?”
萊拉臉上飛過一抹羞紅,嬌嗔一聲便鑽回了自己的小屋,房門在她身後“ 啷”一聲重重關上,過了一會,小姑娘才穿戴整潔走出了房間,坐在曉的身邊毫無淑女形象地狼吞虎咽起來。
“…你不吃嗎?”萊拉口中塞滿食物,含糊不清地問道。
曉皺了皺眉頭,答道︰“沒關系,我和帕克斯已經在外面吃過了。”
“讓我想想,”萊拉偏過小腦袋,“哦——是那個畫家嗎?”
“算是吧……”曉點了點頭,“雖然我不清楚正處于修習階段的是否屬于這個範疇……”
曉幾乎未向萊拉講述過有關帕克斯的事情,只是偶然間向她提及到兩個少年相遇那天的情形。
把最後一塊面包艱難地塞進嘴里,飽餐後的萊拉心滿意足地靠在了曉的肩頭,向他打趣道︰
“話說回來,你一會兒有什麼打算,繼續和帕克斯‘約會’嗎?”
“呃…”曉白了小姑娘一眼,“他幾天前就回國了……”
“怎麼就走了?”萊拉不滿地嘟起小嘴,“你都還沒介紹給我!”
你像頭豬一樣整天閑在家里,讓我怎麼介紹。曉心想。
但他口中說出的卻是——“帕克斯歸心似箭,只得匆匆留下一件禮物”。
說著曉從懷中取出了一只白色的蝴蝶發夾,放在了萊拉的掌心中。
“給我的?”小姑娘試探著問道,“可是他根本不認識我鎭…”
“他知道我有一個妹妹,”曉聳了聳肩膀,“我之前有和他提到過。”
于是一只漂亮的白蝴蝶就這樣棲身在了少女的焰紅色長發上。
萊拉對著鏡子欣賞了一小會兒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後轉身向曉問道︰
“既然你的帕克斯回去了,如果你下午沒什麼事,陪我去逛街好麼?”
“如果你不覺得我陪在你身邊會降低你的品味的話……”
“怎麼會!”萊拉喜出望外,“哪個妹妹會嫌棄自己的哥哥陪自己逛街?”
曉天真地以為,陪異性逛街是一類悠閑舒適的活動,不過抱有這種幻想也算情有可原,畢竟他在這個領域上,沒有任何經驗可供參考。
他點了點頭,問道︰“去哪里?”
“——共和國第一商業街!”
萊拉的粉頰上浮現出兩個淺淺的酒窩,那動人的笑顏似乎連北天銀河的七弦寶琴也不禁黯然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