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哥,和尚沒前途,咱造反吧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文士路線

類別︰歷史穿越 作者︰墨色江南 本章︰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文士路線

    “梁溫今日已暗會太子,許歸所述‘坊市律變通’之議,早被朱標收入案前,親自批閱。”

    石安子低聲︰“王爺是說,太子要下套?”

    “不是。”朱瀚看著燈火映紙,眼中寒光一閃,“他這是要剝皮。”

    “剝誰的皮?”

    “杜世清的。”

    才議比試當日,東宮大殿外萬人空巷。

    三十二人登台講策,諸臣觀之如看朝講,目不轉楮。

    梁溫聲如洪鐘,許歸辭采斐然,而韓昭、王啟二人,亦表現得四平八穩,恰到好處。

    但當朱標開口念出最後一道裁語時,整個殿中陷入死寂。

    “梁溫、許歸,並列第一。其余三十人,皆為旁听,不得入東宮之議事班列。”

    韓昭、王啟臉色如紙。

    而朱標卻溫聲補道︰“二人之文,雖未盡善,但其言辭所據,皆引經據典,文思清楚,未涉浮詞虛飾。

    其余文章,雖華麗,然邏輯偷換、視角避實,或文過飾非,或矯情做作,非吾所用。”

    這番話,說得幾乎是公開羞辱。

    韓昭僵在原地,王啟冷汗涔涔。

    杜世清聞訊,當夜閉門不出,一病不起。

    而朱標,在那日之後,終于被人稱作︰有真才實學,有眼識之君。

    御街盡頭,天色正午,暖陽灑下薄光,照得金瓦朱檐之上微光粼粼。

    朱瀚今日未著王袍,僅穿一件玄青鶴紋褙子,袖中藏玉笏,步履從容,獨行至西苑南門。

    “王爺,東宮傳話,說太子正在御苑垂柳亭等您。”隨侍石安子低聲稟告。

    朱瀚略一頷首︰“他倒主動。”

    石安子欲言又止。

    朱瀚瞥他一眼,淡淡道︰“說罷。”

    “屬下听聞,太子近日召見太學數位年長講官,似欲設一‘議賢堂’,專門收納京中老儒士,輔講宮中禮制政理。”

    朱瀚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議賢堂……”

    他腳步不停,語氣卻愈發清晰︰“他倒是明白了,才俊易得,老成難求。”

    “去看看他這次,是‘得’了人,還是‘養’了火。”

    垂柳亭在御苑之中偏南一角,地勢低窪,一側臨池,一側種有數株垂楊,春日嫩芽初露,枝絲垂地。

    朱標已在亭中候立多時,身邊無侍,無文官,孤身一人,神色肅然。

    “王叔。”他迎上前,拱手深深一禮。

    “哦?太子今日這般禮數周全?”

    朱瀚挑眉笑道,“我還以為,你比試奪魁,春風得意,便要駕舟而去,不理老叔了。”

    朱標面色未變,恭敬回道︰“那一場,不足掛齒。王叔該知,我不過是借勢之利。”

    “借誰的勢?”

    “借王叔曾經一言,‘剝皮’。”

    朱瀚一愣,隨即一笑︰“你倒記得清楚。”

    朱標目光微沉,轉身向亭中步去,聲音卻清晰︰“那日我以為王叔是意在試我,後又想,是在護我。”

    “如今想來,不止是試,也不止是護,而是敲打我這顆還未定的心。”

    朱瀚望著他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古怪,終歸只是低低應了一聲︰“嗯。”

    亭中早設茶案,兩盞溫茶仍有熱氣升騰。

    朱標坐下,端起一盞遞給朱瀚︰“王叔,若是這天下可安定于我手,我願先安你心。”

    朱瀚接過茶,卻並未喝,只輕聲道︰“這句話,你今日說得出,五年後,未必還能記得。”

    “但記不得,也沒關系,只要你在你的位置上,能讓百姓記住你就行。”

    朱標眼神一動,低聲︰“我欲設‘議賢堂’,不是為了揚名東宮,而是要立一風氣——讓天下知,大明儲君,重學問、重識理、重實政,而非只藏身高閣,听風看雨。”

    朱瀚輕輕點頭︰“那你打算請誰入?”

    朱標緩緩吐出幾個名字︰“李文中、褚奇策、韓士昂……還有王御史之師,湯衡。”

    朱瀚聞言輕笑︰“倒也都是能人,不過這些人中,有人性子極執,遇事必辯,不肯俯首,你能扛得住?”

    “若他們言你之非,當廷責你,你是接?還是駁?”

    朱標毫不猶豫︰“接。”

    “若他們三日一議,兩日一譏,說你不能,不足為君,你還接?”

    朱標點頭︰“若我不能,那他們說的就對;若我能,那他們說的,我自會用事來駁回。議堂不是朝會,他們不是百官,我也不是朱元璋。我是太子,我能學,就該學。”

    朱瀚望著他,忽然沉默片刻,緩緩抬手,撫了撫他的後背。

    “標兒,你若早幾年能說這話,我當真要以為你是老成世子投了胎。”

    他笑,“也罷,這一步棋你想落,那就去落,別怕人議你,那是你該听的。”

    朱標凝望王叔片刻,忽然道︰“王叔,你何時教我執劍?”

    朱瀚愣了一下︰“你要劍?”

    “我讀書,學理,講政,皆是為御人;但天下多舌之輩,不畏理、不敬德,唯懼威。將來若我為儲君而不佩劍,誰信我之威?”

    “我想練劍,不為殺人。”

    朱瀚眼中閃過一絲莫名情緒︰“你要的,倒多。”

    “我若不多求,將來如何多得?”

    二人對望,風起,柳絮輕揚,仿若夜色前的靜誓。

    七日後,議賢堂設于太學東偏,名曰“問古堂”。

    朱標親往設儀,東宮學子、宮中內官,莫不側目。

    當天夜里,京師四方老儒紛紛議論,褚奇策驚訝︰“太子當真來了。”

    “來了。”李文中攏了攏衣袍,“而且沒帶一個講官,只帶了筆、紙、席。”

    湯衡冷哼︰“這孩子……倒比那位朱元璋更像個讀書人。”

    王府之中,石安子將此消息一一稟報。

    朱瀚看著庭中一樹新桃,喃喃低語︰“一棵樹終要開花,只願果別太早結。”

    他吩咐︰“打點一批藏書、文軸,送至問古堂,不必署名。”

    石安子道︰“王爺,您也要送禮?”

    “不是送禮,是送種子。”

    宣德坊一隅,朱瀚靜坐于燈下,一卷書橫陳案上未翻,他指間卻輕敲著玉石筆鎮,目光落在窗外墨色天穹之上。

    春風不歇,花信次第而來,但他眉宇間一絲淡淡陰影,似難散去。

    “王爺,”石安子輕步進屋,“菜市口那邊的鋪子,有動靜了。”

    “哦?”朱瀚眸光一動。

    “姓魯的來了,是原先在五坊司做抄檢的,後來犯過錯,黯然離京,這回卻重新現身,不見老友、不走親戚,只在那鋪子里轉了一圈,連夜去了西什庫。”

    朱瀚放下筆鎮,淡道︰“五坊司的人……哪一個動,便是要有人動了。”

    “是。”石安子頓了頓,“屬下查過了,他在西什庫見的是個藥材鋪子的掌櫃,那掌櫃早年是城南錢莊舊人,現歸在杜家旗下。”

    朱瀚沉吟片刻,緩緩起身,走至窗邊,“杜世清還沒死心?”

    “看起來,他是另起爐灶了。”

    朱瀚輕笑一聲,聲音冷淡如刀︰“這人啊,越是以為自己還有牌,反而越死得快。”

    他回身,衣袍微拂,“備馬,去一趟菜市口。”

    “王爺夜里要去?”石安子微愕。

    “他既敢在夜里活動,我便在夜里查個清楚。”

    朱瀚唇角輕揚,“你忘了,我這人最愛夜里出門。”

    菜市口,夜燈稀疏,人影寥落,惟有那幾家宵夜攤還未熄火,空氣中混著豬骨湯、腌篤香與青菜豆腐的氣息。

    朱瀚一襲黑袍,不著顯貴氣度,立于一間無名酒肆門前,目光落在那掛著半塊油布的門簾後。

    “這是鋪子?”

    “正是。”石安子點頭,“明里是賣酒,實則後堂另有夾層,前日我裝醉試過,一送進後院,立時有人問我是哪路的。”

    朱瀚點點頭,唇角噙笑,抬步入內。

    酒肆中昏燈低垂,三張木桌,五個酒客,無一交談,只顧低頭飲酒。

    掌櫃是個五旬漢子,肚微鼓,面浮紅,見朱瀚與石安子入門,神色一頓,拱手︰“客官打尖?”

    朱瀚挑眉︰“來壺酒,拿幾碟涼菜。”

    掌櫃愣了一下,笑著應了。

    片刻後,酒至桌上,朱瀚輕抿一口,眼角余光掃過角落一名老者。

    只覺那人右肩微垂,掌中指節處舊繭遍布,一看便是常年握筆書吏出身,但面色焦黃,氣息沉斂。

    他忽而放下酒盞,開口道︰“你說這京中最近風氣如何?”

    老者眼皮微掀,淡淡答道︰“風往哪吹,人便往哪靠。”

    “那你靠哪邊?”

    老者冷笑一聲︰“我這把老骨頭,只能靠牆。”

    朱瀚輕嘆︰“真是個懂事的老骨頭。”

    那老者手指一僵,似欲起身,忽而朱瀚手一揚,一塊金牌躍出,落在桌面,金光微閃,刻著“親王”兩字,氣勢如山。

    “朱……王爺?”老者聲音一顫。

    “坐。”朱瀚笑道,“你我今夜聊聊,也算你不枉此生。”

    老者頹然坐回,拱手哀嘆︰“王爺若是問我與杜世清的事,我知多少說多少,只求饒我一命。”

    朱瀚擺手︰“你性命值不了一個籌碼。但若你說得清楚,倒可讓你換個新身份,出城以南,有一莊子,缺個賬房先生。”

    老者一驚,眼中露出掙扎之色,良久低聲道︰“那鋪子,杜世清原設為備用據點,原本布下五人,近月來,他命我再招三人,是要建一‘暗策局’。”

    “暗策局?”朱瀚冷哼。

    “是。”老者低頭,“他說,若明路行不通,便須走暗路;若朝中無權言,就從市井、書院、評館下手,養筆、設言、置局——借文士之名,行其所欲。”

    “他要造一張‘言網’。”

    朱瀚抿唇,沉默良久。

    “那幾位筆頭子,現在都在哪?”

    老者如實交待,朱瀚立時命石安子暗中遣人跟蹤,分處封口,決不可使他們再有一日轉聲之機。

    “回府。”他拂袖起身,唇角冰冷。

    “他若想下場舞文,我便讓他寫到手斷。”

    次日清晨,東宮講舍中,朱標正讀李文中的《禮勢論》。

    忽然梁溫匆匆而入,低聲于其耳畔道︰“王叔夜里親入菜市口,已有動作。杜系布下的‘言士’初網,已被拆七成。”

    朱標一怔,隨即神色復雜。

    他抬頭看向窗外,春光明媚。

    “王叔這是在替我先斬後奏。”他喃喃。

    梁溫低聲︰“可惜的是,臣原欲奏請太子設‘講言律例’,如今看,是遲了一步。”

    朱標輕笑︰“不遲。皇叔替我破局,我來清底。”

    他放下書卷,吩咐︰“召問古堂諸師,今晚我欲開一堂‘文律辨義’,從此之後,凡入學、入議、入講者,皆需知此法。”

    梁溫頓首︰“臣遵令。”

    這一日,朱瀚倚在自家書房的美人榻上,左手執書,右手卻撥弄著一顆棋子。

    石安子靜立門口,遲疑片刻,方才開口︰“王爺,太子今日在觀講之後,當眾講了一段話。”

    “說了什麼?”

    “他說,‘吾輩學道,不為紙上雕蟲,而是要知法制之根,辨理政之本。若我為君,願朝臣皆有言,願百姓敢問政,願天下學子,不再拘于八股之中。’”

    朱瀚手中棋子頓了一下,隨即輕輕落在案上。

    “他講這話,是為了給誰听?”

    石安子沉聲道︰“屬下以為,是講給他自己听的。”

    朱瀚點頭,似笑非笑︰“不錯。能對自己立言的,才有立身之基。”

    “如今東宮之勢已成,那些原本壓著他的清議學士,如今都要反過來攀附……倒是太平門那位龐閣老,數日前遞了請旨,說願借《易傳》三章入講觀。”

    “是龐衡?”朱瀚眯眼,“那老家伙當年給我講過《春秋》,心眼卻比黃紙還多。如今願低頭入講,他是看清了朱標真要走文士路線?”

    “也可能是為了保他孫子的功名。”

    “呵。”朱瀚嗤笑,“龐家在朝三代,太清楚風往哪邊吹。他孫兒不過是顆旗子,用著便投,棄了便換。”

    “傳令下去,問古堂可設龐衡為客座講官,但不入編,不得干政。”

    石安子躬身︰“是。”

    朱瀚緩緩起身,目光幽深望向窗外院落。

    一棵老梅樹下,春芽已破。

    “標兒這棵樹,長得快了些。我得替他剪幾枝枯枝,不然將來風一來,吹歪了骨頭。”

    當日傍晚,朱標親迎龐衡于東宮,席設簡案,茶盞淡香,一切從簡。

    “學生朱標,恭迎龐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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