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照答應著極不情願地為她研墨,溫葉再次提筆蘸墨,將那幅山水畫加填些景致,筆尖點觸,一位玉樹臨風的公子漸漸勾勒出來。
“這是小侯爺?”
“小侯爺是為了主子?”
“我的小祖宗,夜里風大你穿著單衣怎麼還開著窗!”
“二哥說不知內情,他只是湊巧一起去了獵場。”
溫葉說完癟了癟嘴,這話估計連二哥自己都不信,他那麼個愛究其原因的人,若是真在場的話,必然不會不知內情。
屋內微弱的燭光被風吹得忽明忽暗,溫葉只穿著內衫披散著頭發在桌前作畫。她將筆頭沾滿墨汁,抬手一揮,不一會兒,雪白的宣紙上呈現出一幅寫意的山林溪水畫。晚照舉著燭台推門而入,匆忙將燭台放于書案上,轉身跑到窗前關好窗子。
晴空仍是抓著她的手腕不放,露出擔憂的神情,晚照常年呆在溫葉身邊,這性子是慣得越來越隨性了。
“你趕緊回去,這幾年幽州變化很大,我也是前年跟碧霄來過一次。”
晚照低著頭有些難過,她上次來還是五年前,如今這幽州城連她這個在這里出生長大的人,都找不到一起熟悉,如今只感到陌生得可怕,兒時記憶里的東西是越來越少了。
“是啊,我們一起吃的那家肉餅也不在了。”
“街角有一家,我帶你去。”
晴空見不得她難過,終是不忍拒絕,拉著她去街角買了肉餅。
“肉餅買了,跟我回去吧。”
晚照笑著點點頭,狠狠咬了口肉餅歡喜不已,雖然味道比那家差了些,不過也算是嘗到了兒時的味道,這已經讓她很滿足了。
“記得小時候家里的田地還在,娘親最愛給我做這肉餅吃。”
“若是你喜歡,明日再買些。”
晴空見她終于有個笑模樣,他也欣慰得很,若不是過分的事,平日里對她都是有求必應的。
“嗯,我想去看看爹娘,給他們帶些去,還想去郊外看看老房子。”
晚照六歲那年,一場沙暴埋了好多人,她也成了孤兒,是幽州城的向家人將她收留,之後把她送到了涼州老宅。晚照長到十歲回來看過一次,向家人將她爹娘安葬在城北的墓地,之後她一兩年能回來祭拜一次。若是碧霄和晴空來幽州,也會替她上幾柱香打掃一番。
“明日我帶你去城北看爹娘,老房子就先別去了,春季的風沙十分厲害,等過了風季我們再去。”
“好。”
晚照吃著肉餅開心地答應著,真是好久沒有去看爹娘了,真想他們啊。
“晚照。”
晴空突然俯下身子貼近她的臉頰,右手下意識地護住她的腰肢,在她耳邊輕輕耳語道。
“別動,有人。”
炙熱的氣息猛烈地噴在晚照的耳朵上,她的耳垂瞬間通紅,突然想起那日與晴空騎馬的場景,胸口處傳來窒息的感覺,她的心慌亂不已,閉上眼楮下意識地一掌拍了過去。
“咳,你居然用了內力,我有那麼討厭嗎?”
晴空苦笑了一下,嘴角滲出一絲鮮血,視線逐漸模糊,最後失去意識暈了過去。
“晴空,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被你嚇到了,你醒醒啊!”
晚照連忙屈身將晴空背在背上往客棧奔去,剛走出沒幾步,七八名黑衣人從屋頂跳下將兩人團團圍住。街上突然出現江湖殺手,百姓們紛紛躲避也不見有人報官,想來平日的治安也好不到哪去。
看著漸漸靠近的殺手,晚照明白了晴空的話,看來他是早就發現了埋伏的殺手,自己簡直蠢透了,非但沒明白晴空的意思還將他誤傷成這樣。晚照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此時的她必須快速解決掉這些人,她故意露出慌亂的神情,怯生生地問道。
“你們什麼人?”
為首的黑衣人嘻嘻一笑,見對方只剩下一位嬌滴滴地小女子,立馬發出輕蔑的嘲笑聲。
“哈哈,殺你的人。”
晚照隨即冷笑了下,眼眸微微一暗,瞬間發動了手腕上的袖箭,短箭飛速從袖筒中紛紛射出,黑衣人盡數倒地。晚照不敢耽誤半分,背著晴空一路飛奔。她沒有回溫葉下榻的同福客棧,去了護衛與晴空住的悅來客棧。
“晚照姐,少主這是怎麼了?”
晚照將晴空帶回房間,與晴空同住一房的少年嚇得不輕,他是四大護衛中年齡最小的茗護衛。此人雖只有十六歲,但箭法和輕功在向家都屬上層,是個數一數二的少年英才,就是遇事不夠冷靜日後還要練一練。
“晚照姐別急,我去把坤哥找來!”
茗護衛回了神,連忙去隔壁喊來懂得醫術的坤護衛幫忙。晚照輕輕將晴空平放在床上,為他脫去鞋子敞開衣領盡量讓他舒服些,掏出懷里的娟巾為他擦去嘴角的血跡。
坤護衛比晴空還年長兩歲,平日里最是沉穩老練,他進了屋對晚照點了下頭,坐在床邊細細為晴空診了脈。
“少主是受了內傷,問題不大,但得養上半個月,我去讓人抓些藥來。”
“好,有勞了。”
茗護衛在屋里照看著晴空,晚照急忙招來暗衛前去接應碧霄,眼下她很擔心主子的安危,眼下她的行跡已經暴露溫葉那邊早晚會被察覺,不過眼下局勢不明只能等碧霄回來再想辦法。晚照讓向家在兩個客棧安插的人去傳信,與溫葉互相報了平安,還好一直到天黑也沒有再次遇敵。
碧霄入夜才歸,他們到了暗衛據點就遇了埋伏,但那些人的武功一般全都被她輕松解決,她得了消息先回了同福客棧將溫葉接了過來。
“主子,你有沒有事?”
晚照急得不行,一時間擔憂自責全都表現了出來。
“我沒事。”
溫葉隨兩人進了屋,焦急地詢問起晴空的傷勢。
“晴空怎麼樣?”
碧霄看了眼垂頭喪氣的晚照,心里的擔憂沒有表現出來。
“沒有大礙,晚些我去看看他,這件事小姐怎麼看?”
溫葉將面具摘下放在桌上,揉了揉皺在一起的眉心。
“既然是與暗衛接觸之後被人盯上的,看來幽州的暗衛早就暴露了,他們恐怕還會找來。”
碧霄點頭表示認同,兩人臉上的表情逐漸凝重。
“晴空的傷,都怨我……”
晚照見事態嚴重,想說出晴空受傷的真正原因,但話到嘴邊卻開不了口。
“你不用自責,去晴空那邊守著吧,我跟小姐有事商量。”
碧霄上前拍了下晚照的肩頭表示安慰,江湖兒女混跡江湖難免受傷,這都是常有的事。
“去吧。”
溫葉也對她微微點頭,讓她不用太過擔心,晚照咬著下唇退了出去。溫葉對晴空受傷很是不解,以向家少主的武功江湖上沒有幾人能傷到他,難道幽州城里有江湖高手?
“晴空怎麼會受傷?”
碧霄搖頭,她回來得匆忙並未查看晴空的傷勢,但坤護衛的醫術一向不錯,他說無礙就一定是沒什麼大事,不過能讓晴空的人武功不一定不弱,看來幽州的局勢已經十分緊張。
“具體情形晚照沒說,他傷得不太重但有些誤事,田莊那邊怕是有高手,眼下最好的法子,是借助向家在幽州的江湖勢力。”
溫葉緊張地站起身子,她絕不允許“半山亭”牽扯到向家,一但讓江湖的人知道向家插手朝堂之事,必定會動搖向家在江湖的地位和聲望,這是她和她母後都不願看到的。
“不行!這樣會暴露‘半山亭’與向家的關系,我不同意。”
溫葉說得極其堅決,碧霄也頗為無奈,但對向家人來說“三公主”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這是遲早的事,小姐不要猶豫了。”
溫葉有些動容,從“半山亭”建立開始,她心里就知道會有那麼一天,所以她對向家滿是愧疚,這兩年也再不斷招納賢能之人壯大“半山亭”,好讓碧霄和晴空有一天可以全身而退。
“小姐!”
碧霄仍是堅持,溫葉輕嘆口氣,緩和下情緒。
“我要先見到宴知州,其他的事之後再說。”
“好,我去安排。”
碧霄拱手一禮退了出去,留在屋內的溫葉從未有過的心酸無助,三年了她還是守不住自己在乎的人,巨大的疲累感壓得她喘不過氣,真想拼命抓住心里的那個人,在他懷里靠著歇一歇也好。
一大早八人分兩波喬裝進了幽州城,在兩間不同的客棧住下,碧霄和晴空上街閑逛打探消息,兩人遇到了向家暗衛碧霄跟著暗衛了解情況,晴空擔心她們的安危先回客棧復命,才走到一半就遇到了在街上閑逛的晚照。
“她怎麼出來了?”
晴空皺著眉一把將她拉進巷子,晚照剛要還手反擊,一看是晴空立刻展顏。
“二哥在信上沒提他們射獵的事,不過我想他射獵時應該是這樣的情形,我記得他有只金雕十分寶貝,是從涼州帶回京的。對了,你們向家在涼州與墨侯爺有往來嗎?”
晚照搖搖頭不是很清楚,向家長輩的事連晴空知道的都不多,她看著畫笑了好一會兒,最後扯著溫葉的衣角興奮道。
“主子,這獵場太美了,我也想吃鹿肉,等我們回京就去徑山射獵吧。”
“好,一定去。”
溫葉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尖,不禁對回京後的日子憧憬起來,若是能與他一共射獵該是一件無比美好的事吧,光想想就好開心。晚照催促她上了床躺下,熄了燈閉了眼,兩人一覺到天明。
溫葉點了點頭,專心將畫作完成,不多時一幅鮮活的射獵圖展現在兩人面前。只見山林間一身獵裝的男子下馬拾起射得的獵物,不遠處一頭梅花鹿驚慌地從林中竄出,引得男子回頭張望,身旁的駿馬悠閑地吃著草,空中有只獵鷹在展翅翱翔。
“你來研墨,我要把這幅畫作完。”
“出來做什麼?小姐那?”
“沒事,這次入城的暗衛有二十多人那。我出來買肉餅,就是我們每次來都吃的那個。”
晚照見她一副少女懷春的樣子無奈極了,她沒有心思關注這些情情愛愛,只知道他們趕了七日的路,明兒一早還要進幽州城見知州大人,替聖上辦妥這件棘手的差事。
“主子,快歇著吧,身體要緊。”
“我不冷,這樣作畫有感覺,晚風吹來仿佛置身在山林間清風拂面,聆听著溪水潺潺,望著馬上的俊朗公子。”
溫葉閉上眼靜靜地立在那,想象著墨彥踏馬歸來,將一對獵來的野兔舉到她面前,她的嘴角立刻上揚開來。
“剛才收到二哥的信睡不著,他說墨彥把唐饒的右手廢了。”
晚照听完也嚇了一跳,這一點也不像墨小侯爺的行事作風,任何人也不敢惹上他的,除非是他想去招惹誰,若不是因為他自己難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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