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受驚的鹿群突然聚集跑了回來,本是垂死掙扎的梅花鹿突然開始發力,墨彥揚起韁繩往山坡上趕。
“傲騰,回來!”
金雕在捕獵梅花鹿時,一般會低空飛過鹿群,讓它們受到驚嚇四處逃竄。然後,金雕會選擇落單或是年幼的獵物進行攻擊,看準時機準確地降落在獵物的背部或頸部,用鋒利的爪子刺穿獵物的皮膚甚至內髒。最後,金雕玩命地抓著不放,直到獵物倒下。
“傲騰,去!”
當墨彥趕到山坡時,遠遠見傲騰已經用爪子緊緊地抓著獵物的背脊,它拍打翅膀保持著平衡,與那只落單的梅花鹿僵持著,等待它無力掙脫倒地不起。
“傲騰,回!”
金雕很難被馴服,墨侯爺當年也是花了好多耐心才馴服的一只金雕,而墨彥的傲騰是墨侯爺金雕的幼崽,傲騰離窩後就跟著墨彥。墨彥將它悉心照料取名傲騰,十年前他入京也將金雕帶到了京城。傲騰平時就養在侯府東院,墨彥出城的時候就會把它帶出來放風,讓它盡情享受翱翔的自由。
“小侯爺,這些獵物夠嗎?”
“傲騰會獵幾只 子回來,它最喜歡獵 子了,每次都捉得太多,程兄他們都吃膩了,最後只能白送酒樓。”
溫簡有些不可思議,墨彥居然對他說那麼多話,就像認識多年的摯友一般。
“這金雕真是自由,溫某好生羨慕啊。”
溫簡望向無邊的天際,看著它無憂無慮的樣子,自己也增加了不少幸福感。
“你姓溫,可認識瓊州的溫三小姐?”
溫簡微微一愣,他本來也沒想瞞著,不然也不會自報家門。
“不敢對墨小侯爺隱瞞,在下正是瓊州溫家的二公子溫簡,溫葉是我三妹。”
“有趣,沒想到清閑交友甚廣。”
墨彥神色如常,溫簡一時辨不出他的喜怒。溫簡這三年來經商開店常與人打交道,他早已學會了左右逢源,不過今日他倒是想真誠些。
“是溫某硬湊上去的,還好宴兄不嫌棄。”
溫簡說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件事他連溫葉都沒提過,今日不知怎麼地,竟然一股腦地說出來了。
“哈哈,那你跟程兄有得聊,他最是纏人。”
墨彥也不在意,倒拿他打趣起來,故交般的談笑讓溫簡十分受用。
“慚愧,慚愧。”
程暖鑫苦等了半個時辰,心力憔悴,見兩人意氣風發歸來,險些喜極而泣。
此時酒樓里呆不住的眾紈褲們也都趕了過來,唐饒遠遠見到墨彥馬上的梅花鹿,頓時心底生寒,他不敢相信自己會比墨彥差了那麼多。
徑山獵場的人清點了兩邊的獵物,唐饒這邊只有兩只野兔和一只山雞,果然相差甚多。此等結果唐饒真是無法讓自己平靜,他不想白白廢了右手,只能不講道理胡攪蠻纏起來。
“墨彥你耍詐,那金雕是怎麼回事?”
“唐饒你無恥!你那四只獵犬又是怎麼回事?”
程暖鑫哪里忍得了唐饒對墨彥的直呼名諱,要不是紈褲們拉住他,早就沖過去一拳打在唐饒臉上。
“獵犬能跟獵鷹比嗎?”
“你有能耐你也弄只獵鷹啊!”
“是啊,你也弄只來,不怕你!”
眾紈褲也看不過去紛紛上前議論,唐饒這是想誠心抵賴,可以墨彥是不可能理會他的胡攪蠻纏的。
“唐二公子,願賭服輸,還想賴賬不成?”
“你我無冤無仇,為何執意要廢我右手?”
唐饒鐵青了臉,將右手背在身後死命護著。墨彥微微皺眉,臉上略有不悅。
“沒有原因,我就是想要,是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代勞?”
“墨彥!你......”
唐饒還未說完,墨彥已經拔出佩劍,飛身上前死死捉住唐饒的右手腕,他拿劍的手腕輕輕一轉,唐饒的右手筋已被利劍劃斷,鮮血直流,疼得唐饒痛苦倒地。
“墨彥!你欺人太甚,我們走著瞧!”
唐饒的表弟怒不可赦卻也無能為力,只能放些狠話來日再算賬。
“願賭服輸,各憑本事,你能奈我何?”
墨彥一甩手,用力將劍刃上的血跡揮掉,收劍入鞘一氣呵成。唐家的下人紛紛上前將唐饒架起抬上馬車為其止血,快馬加鞭往京城方向疾馳而去。
墨彥悄悄走到溫簡身後,在他耳邊輕輕說道。
“還要麻煩溫公子去京城的醫館看著,確保他的手筋不會被再次接上。”
“一定!”
溫簡拱手一禮,對墨彥剛才的果斷十分佩服,早就听聞墨小侯爺擅長騎射,沒想到這劍法也是一流。
眾紈褲將唐饒他們走遠,大聲歡呼起來,近幾年他們多少都受了唐饒的欺負,今日墨彥為大家出了口惡氣,實在是大快人心。
墨彥今日的心情也極好,吩咐徑山獵場的人安排眾人射獵,安排好一切徑直去內院換身干淨的衣服。
幾位善于騎射的紈褲縱馬入了徑山獵場,準備再打些野味回來。剩下的公子們圍在樹下,打量著枝頭小憩的金雕,新奇歡喜得緊。
“它可真漂亮真威風,不過在墨小侯爺手中跟鸚鵡一般听話。”
“傲騰是鷹隼,不是愛叫的鳥。”
“傲騰?哈哈,你叫得這般親熱,人家都不鳥你。”
“哈哈哈!”
程暖鑫之前手欠去摸差點被傲騰啄了眼,此後就不敢再靠近,他閑來無事吩咐下人生火支鍋,請來珍酒樓的大廚就地烹飪這些野味。
溫簡站在不遠處靠著大樹休息,望著紈褲們嬉笑著縱馬入了獵場,不由得感嘆起來。
“春風得意之際,馳騁著駿馬追趕著獵物,沐浴著陽光出入于林間溪泉,無拘無束在談笑中忘懷一切,不知何為時光何為金錢,沒有愁苦與憂思,真乃人生幸事。”
在這個太平繁盛的時候,這些公子們是幸運的也是幸福的,這樣的人生看著也不錯,只是他們自己都不確定,宗家給予他們的享樂能到哪一天。有得必有失,沒有牢牢抓住自己的命運,只能享受眼前的富足,卻無法成為人生的掌控者。比起溫簡這樣日夜辛苦的行商坐賈,還真說不上誰更羨慕誰一些,只不過是各有各的苦楚罷了。
程暖鑫放下手中的獵物走了過來,溫簡今日算是幫了大忙,這個宴兄的至交他今日算是交下了。
“今日感謝溫兄了,小侯爺很久沒這麼開懷了,日後若是有空常來一聚,我們紈褲隨時歡迎!”
“一定。”
兩人相視一笑,程暖鑫哼著曲子又去忙活他的野味了。溫簡看著他那股率真勁會心一笑,這小子果然如清閑所說,熱情隨和,純真無邪得很。
“年少真好!曾幾時,我也是那個敲打著樂器喝著酒,背著寶劍唱著歌,騎著白馬踏著落花,隨口吟一些豪邁俊爽的詩句。哈哈,原來我也曾擁有過如此青春年少的際遇,還有什麼好羨慕的!”
“溫公子今日頗有感慨啊!不回京盯著醫館嗎?”
墨彥不知何時立在溫簡身後,他褪去了繁重的獵裝,換了身花青色的騎裝,半散著他那頭銀發,手里拿著一柄匕首隨意把玩著,玉樹臨風朝氣十足。
溫簡略微抬頭,不禁眼前一亮,突然想通了一件事情,對眼前的墨彥也更加好奇,于是行禮回道。
“溫某早已安排好了,想留下來討口鹿肉吃。”
“溫公子,怕不是吃鹿肉這麼簡單,想套話也得拿出點誠意來。”
墨彥突然上前一步,溫簡躲閃不急,後背重重撞在樹上,他雖比墨彥高出半頭,但氣勢上卻弱了三分。
“今日多謝墨小侯爺相助,在下日後必當……”
“打住!唐饒今日的出行也是你安排的吧,听說他前幾日手背受了皮外傷,卻在家休了好幾日,我記得他也沒那麼金貴。”
溫簡見自己的計謀被他輕易拆穿,挫敗感令他十分不悅,不過他一向老成持重,沉穩冷靜,情緒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墨小侯爺果然......”
“恭維的話就免了,我听著煩。”
墨彥轉過身子背對著溫簡,俊眉緊皺,他知道自己的情緒又失控了。他煩躁地伸手一甩,將還未出鞘的匕首狠狠地插在地上,刀鞘未拔,刀身卻已完全入土。
“溫葉是我妹妹,她受了欺負我理應找唐饒討回來,今日我本是安排他墜馬廢了手臂,沒想到小侯爺為她出了頭,倒是令我很是意外。”
溫簡直起身子,話語間極其真誠,深邃的的眼眸中閃出一絲期待。
“溫公子是聰明人,不用我說破,她是不是你妹妹你心里比我清楚。”
墨彥此時已平復了內心的躁動,神色恢復如常,犀利的話語盡數射進溫簡的內心。
“溫某明白,小侯爺請放心,我只當她是我三妹,至于今日之事我只當不知情。”
溫簡瞟了一眼入土的匕首,心里慶幸今日來的是他而不是大公子溫言,不然溫家日後恐怕會有不小的麻煩。
“很好。”
墨彥淡淡一笑送走了溫簡,程暖鑫注意兩人許久,見溫簡拜別離開,趕緊跑過來問個清楚。
“溫兄怎麼走了?問他去哪兒就是笑,也不答話。”
“離他遠點,宴兄的至交都是老狐狸。”
墨彥說完拍了拍程暖鑫的肩膀,往金雕那里走去,程暖鑫不知其意追了上去。
“狐狸?你捕的那只赤狐,皮毛真是漂亮,摸起來柔軟極了!”
“你讓人處理好,明日給溫公子送去。”
墨彥舔了舔微干的嘴唇,今日這一趟還真不白來,著實有趣得很。
“送到哪兒啊?”
“溫家醫館。”
程暖鑫睜大眼楮半張著嘴,腦中有股東西呼之欲出。
“溫家醫館?溫簡?他是瓊州溫家的公子,天啊!我們今日難道被人利用了......”
“哈哈,還不算傻。”
墨彥開懷一笑,這小子還不算太傻,不過利用倒是談不上,殊途同歸罷了。
溫簡興奮地大聲疾呼,熱血沸騰,這是他多年來不曾有過的感受。
“傲騰,回!”
金雕見獵物倒地,松了利爪在空中盤旋一圈飛了回來,落在墨彥的肩膀上。墨彥揚鞭策馬去撿取地上的獵物,他將獵得的梅花鹿橫放在馬上,臉上洋溢出射獵收獲的欣喜,與平日淡然自若的他派若兩人。
溫簡已趕到墨彥的身旁,他看出了情況不妙。山坡前行本就緩慢,鹿群漸漸靠近,馬上要來不及了。
“天啊,這樣下去它會受傷的。”
“我來幫它。”
墨彥毫不遲疑地舉起彎弓,將一支翎箭搭在弦上,微微眯起了眼楮,穩穩地射出那一箭。
“直中鹿頭,太準了。”
墨彥呼喊著金雕,再次吹響了竹哨,傲騰還是執著地抓著獵物,沒有一絲松懈畏懼。
傲騰沒有反應,它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獵物上,雖然這過程很費力氣,但捕獵是猛禽的天性,即使將它馴服也無法改變。
“走,回去。”
溫簡將墨彥丟過來的赤尾狐狸接住,與之前的山雞一同綁在馬上,兩人慢慢騎著馬往回走,氣氛明顯感覺輕松了許多,說話也隨意了些。
兩人揚鞭策馬緊緊跟著天上的傲騰,沒一會兒工夫它發現了鹿群的身影,立即在空中盤旋兩圈迅速俯沖下去,一下子扎進了山中的密林深處。墨彥揚鞭催馬,馬鐙往內收,蓄力夾緊馬腹,拉穩了韁繩,低聲喊道︰“去!”
他身下的躡景得了指令,繃緊了身子向前發力,高高抬起前蹄,後蹄騰空而起,穩穩躍過林間凸起的錯亂樹根,風馳電掣般往傲騰下墜的方向沖了過去。
傲騰得了指令,拍打著翅膀轉眼間消失在天際,不多時它在空中再次現身,利爪下已多了只赤尾狐狸。墨彥摸了塊肉喂給它,再次發出了指令。
“傲騰,尋只鹿來,去!”
“小侯爺小心啊!”
溫簡的馬術沒有那麼嫻熟,墨彥縱馬飛馳將他遠遠甩在身後,他伸手撥弄著眼前的枝葉,盡力縮小兩人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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