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如今的李安,已經快要變成大唐的形狀了。
可是。
在經歷過後世,各種物資,極其豐富的那個年代之後。
李安實在是無法,對劉仁軌的煎熬,有任何的代入感。
所以。
听他這麼訴苦,只能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而李安身後的親兵,和土豆田邊的下人,管事,那就心有戚戚然了。
各個感同身受。
莊子之上,被媚娘安排過來的這些奴僕。
因為是豪門家奴出身,所以大概只有五分的代入感。
可是。
李安身後的這些親兵,卻大多是農家出身。
忙上一年,都收獲不了多少糧食。
就這。
還要上繳官府一大部分。
若是真有一畝地,能收三十石的神糧仙谷的話。
那就算是交給官府九成,剩下的糧食,那也足夠一家老小飽腹的了。
這才是萬世不移的基業啊!
因此。
听劉仁軌把自己熬成了這樣。
一個一個,盡皆非常認同的點了點頭。
各個心有余悸。
因為當初。
自家在听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那種反應,也沒比劉仁軌好上多少。
幾乎所有人,都是一副深以為然的樣子。
但有一個人不同。
那就是才剛投靠王府的馬周馬賓王。
他非但沒有認同劉仁軌的話。
反倒是被這人口出狂言,說什麼一畝地產糧三十石,給完全的嚇到了。
只是種過地農人,任誰听了這種話,不拿大耳刮子呼人?
吹牛也要有個限度不是?
以往。
關中平原,這種膏腴之地。
水源充沛,又有河中,淤泥肥田。
就算是這種上等的田地,自有記載一來,粟米的最高產量,也從未超過五石。
平常。
最為常見的畝產,若是有三石,就已經算是大豐收了。
農人們無不歡天喜地。
而一石,兩石的產量,才是北方的土地上,最常見的產出。
現在。
你張口就說畝產三十石,還把自己整的跟魔怔了一樣,糊弄誰呢?
就算是馬周,想要一心投靠李安。
也絕不能眼睜睜的看著,王府長史,在這種事兒上,糊弄燕王。
當下。
又驚又怒的馬周,直接從戰馬之上,跳了下來。
完全顧不上失禮。
整個人如同獾子一樣,猛的從人群之中竄了出去。
抄起了雙手,抓住了劉仁軌的領子。
試圖把人直接給提起來。
可劉仁軌底層縣尉出身,多少也算是有點武人背景。
哪里是他一個讀書人,提的動的?
就算劉仁軌狀態不佳,馬周一張臉漲的通紅,也沒有提動他一分一毫。
可這事兒,絲毫不耽擱,馬周的暴怒。
提不動,總能推的動吧!
攥起的拳頭,變成了展開的手掌。
馬周死命一推。
直接將措不及防的劉仁軌,推倒在了土豆田中。
看他愕然的摔了一個屁墩兒,這才開口呵斥道。
“劉仁軌!”
“我听你也勉強算的上是,追隨燕王殿下的老人了。”
“甚至都已經因功封爵了,怎麼能如此信口開河,糊弄燕王?”
“畝產三十石,你也敢想!”
“你是準備吧自己埋土里,用尸首肥田嗎?”
“身為王府長史,不用心輔佐殿下。”
“卻好大喜功,用這種謊言,還搪塞殿下。”
“如此,哪有半點兒人臣的本分!”
“還不起身,反思自己的過錯?”
“快給殿下道歉!”
馬周突如其來的沖動,讓在場的眾人,全都嚇了一大跳。
可一听他和長史,爭執的內容。
眾人頓時啞然失笑。
這是土豆田,是殿下的東西。
又跟劉長史,有什麼關系?
背鍋也輪不到他呀!
他們所有的笑點,都集中在劉仁軌背鍋之上。
可卻沒有一個人,認為馬周這番作為,是一種僭越。
因為任誰听了土豆的產量,都會生出錯覺。
人之常情而已,又怎麼能怪罪馬周?
所以。
不但追隨李安而來的一行親兵,沒有怪罪馬周本人。
就連坐在田頭的劉仁軌,也是毫不介意。
他只是苦笑著搖了搖頭,看著李安,開口問道。
“殿下!”
“這位是……”
劉仁軌聲音稍微一頓,立刻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只听同樣憋著笑的李安,鼻腔里面,噴出了不少忍俊之後的氣息,之後,他這才面色古怪的說道。
“這位便是馬周馬賓王。”
“是正則你昨日,一力舉薦的士子。”
“因為此次來的太過著急,並沒有向禮部報備。”
“等完成了這次巡查,回去之後,我便上書禮部。”
“任命他為王府掾屬,令其統判諸曹事。”
“正則意下如何?”
“他就是馬周?”
听李安這麼一說。
坐在地上的劉仁軌,連忙拍打著身上的塵土,站了起來。
燕王府草創,再加上殿下,實質上掌控了整個草原。
因此。
不論是京城之中,還是北邊的河套馬場,都極其卻缺乏人才。
以如今李安的權勢,想要投靠他的人,完全可以說的上是車載斗量。
可是這其中,濫竽充數之輩,同樣也是海量。
被世家壟斷了大半知識的今天,想要從無數的在野之人之中,真正的挑出,一二可用的人才,絕對能算是沙里面淘金。
可遇而不可求。
再加上李安本人,乃是肯干實事之人。
這要真的招上一批,名不副實之輩。
別說是殿下要發怒。
就算是劉仁軌自己,也看不過眼。
自恃才干的他,又哪里肯和這種人,同立在王府之中?
所以,在王府官職的任命之上,劉仁軌和李安,完全是同一個心思。
那就是寧缺毋濫。
而這馬周,就是劉仁軌,好不容易從沙子里面,淘出來的金子。
光那封《靖北二十論》的文章,就讓劉仁軌,欣賞不已。
更何況。
剛才的那番,斥責之言,同樣也讓他十分的贊賞此人。
對于這樣的人列為同僚,劉仁軌自然是喜聞樂見。
因此。
正容正冠之後,站了起來的劉仁軌,當即躬身,一個大禮,行到了馬周的面前。
然後,這才一臉肅穆的說道。
“久仰久仰!”
“在下劉仁軌,添為燕王府長史。”
“馬先生的一篇策論,不但文采飛揚,其內容,也是言之有物。”
“若非真正的見過,草原的風物,絕對寫不出這樣的文章。”
“今日一見先生,果然人如其名,氣節不凡。”
“日後你我二人,就是同僚了。”
“願我等能夠攜手並進,為王府壯大,添磚加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