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劉仁軌這麼一說。
站在一旁的馬周,倒是有些尷尬了。
他萬萬沒有想到,向燕王殿下,舉薦自己的人,竟然是站在面前的王府長史劉仁軌。
同樣。
自己剛才,還大聲斥責了這人。
而劉長史,非但沒有生氣,還和顏悅色的向他行禮,說什麼共同進步。
若不對比,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經此一對比。
兩人在做人方面的差距,就異常的顯眼了。
讓他之前,用心經營同僚關系的舉動,變的同笑話一般。
連回禮的舉動,都變的僵硬了許多。
應該是看穿了馬周的尷尬。
問禮過後的劉仁軌,毫不在意的哈哈一笑,道。
“賓王老弟可是在懊惱,剛才斥責了為兄?”
劉仁軌既然要為王府,舉薦人才。
自然要將,所舉薦之人,調查一二。
因此。
他對這馬周的身世,自然是查了個一清二楚。
而在調查過之後,劉仁軌對于馬周,就更有好感了。
兩人同樣的身世。
一樣是家貧,一樣的好學。,就連出身的年月,都恰好相同。
只不過是劉仁軌,比馬周稍稍早出生了那麼幾天。
這樣的緣分,便是劉仁軌這種不信命的人,也覺得萬分的驚奇。
當然想要結交一二。
而一旁的馬周,見劉仁軌如此開誠布公,也不好再繼續尷尬下去了。
只能苦笑一聲,搖了搖頭,道。
“還要多謝正則兄大肚。”
“能容忍我這新參之人,口出狂言。”
“正則兄……”
馬周正要開口,繼續道歉。
卻見劉仁軌大手一揮,毫不在意的說道。
“無妨!”
“此事不怪賓王。”
“不瞞你說。”
“若不是我查驗過莊子上的倉庫,親眼見過玉米的產量。”
“要是在這之前。”
“有管事對我說,這土豆能畝產三十石。”
“怕是我也要狠狠的抽上,這管事好幾鞭子再說。”
“免得下人媚上,在這種關乎國運的大事兒之上,欺瞞主家。”
有劉仁軌這麼一番解釋。
馬周如沐春風。
身上的窘態盡消,不再有絲毫的尷尬。
兩人反倒是一見如故,竟然蹲在田頭,自顧自的聊了起來。
馬周又被玉米之事震驚,不斷的發問。
而劉仁軌同樣也急需要馬周,盡快了解到王府的機密,參與到殿下之後的謀劃之中。
同樣也毫不隱瞞。
將自己在莊子上的所有見聞,盡數道來。
就見田頭,蹲著的兩人。
一個說的眉飛色舞。
一個听的滿臉震驚。
驚呼之聲連綿不絕。
若不是知道,這兩人是王府的重臣。
甫一見到這種情形,還以為他們兩個是,村頭樹下,含飴弄孫,夸夸其談,正向兒孫吹牛的老農呢。
到了最後。
听在李安耳中,便是這樣的內容。
“正則兄所說,可都是真的?”
“你要知道,此事非比尋常。若是在這樣的事情上撒謊,那便是天理難容啊!”
“呵呵!”
“這些都是在下,親眼所見。又有什麼必要,欺瞞于你?”
“賓王若是不信,莊子就在不遠之處。”
“去倉庫之中,看上一眼,所有事情,都將一清二楚。”
“我又有何隱瞞的必要?”
“玉米竟然有那麼高的產量?”
“如此說來,這土豆的產量,並非管事說謊?”
“真有可能,達到一畝出產三十石!”
“呵呵!”
“這便是為兄,受到煎熬的真正原因。”
“想信,又不敢信。不信,又盼著這事兒是真的。你能理解嗎?”
“正則兄優柔!這有何難?”
“土豆田就在眼前。想要知道它的產量,還不簡單?”
“刨開田地,看看這一株,究竟能產多少。”
“隨後在看看,一畝地,究竟有多少株土豆。”
“再後面,不過是提筆一算的事兒。就這,還能難的到你不成?”
說著。
站起了身的馬周,竟然上前,走到一株土豆之前,伸手就要刨土。
而劉仁軌,這會兒也真是急了,當即制止道。
“不可!”
“這是為何?”
馬周疑惑不解的回頭,看向了劉仁軌。
“賓王先等等!”
而劉仁軌,在制止了馬周的動作之後,這才滿臉焦急的解釋道。
“賓王應該見過麥子成熟吧!”
“明明昨天,還是滿目青綠的麥穗。”
“不過三五日之後,整個田野,便充斥了金黃。”
“而這短短的幾天,便是麥田尤為重要的成熟期。”
“你我都是經歷過戰亂之人,當是知道,兩軍搶割軍糧,是如何的爭分奪秒。”
“而前後收割,只要是相差短短幾天,收回來的麥子,便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在成熟期前後的這幾天割回來的麥子。”
“前者不但產量銳減,收割回來,連脫粒,保存都做不到。”
“只能連皮帶殼,搓成青條,盡快吃完。”
“此物不但難以下咽,稍有遷延就發霉變質,根本不能當做軍糧來用。”
“而後者,曬干之後,就算保存個好幾年,都沒有任何的問題。”
“這,就是成熟和未熟之間的差別。”
劉仁軌這麼一說,讓馬周伸出去的手,頓時頓在了當場。
窮人家不知稼穡,那以後就別過了。
連當朝的尚書僕射長孫無忌,帶著妹妹逃出家門的時候,據說就是搓了別人家的青麥果腹,這才撐到舅舅家的。
而馬周這種窮人家出身的讀書人,哪里會不知道麥子是什麼樣的?
因此。
听劉仁軌這麼一說,心下頓時了然。
不由的訕訕的說道。
“正則兄可是擔心,這土豆正在成熟期?”
“若是此時收獲,當是壞了它寶貴的成熟之期?”
“正是!”
劉仁軌一本正經的說道。
“我听莊子上的管事說,非要到它們的枝葉枯黃,柄睫容易脫落之時,才可以收成。”
“算算時間,還有十多天。”
“若是在此之前刨開,我怕不但估算不了收成,甚至會耽擱它的成長。”
“如今。”
“全天下總共就這麼點兒土豆。”
“等收貨之後,是要全部拿來做種子的。”
“就算是毀壞一點兒,你我都算,這天下的罪人。”
“如此,才是我不敢輕動,又倍受煎熬的原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