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遂良的這一番話,讓一眾文武,盡皆啞然。
沒有人在意他的想法。
更不會有人,去問聖旨到底是誰寫的。
如今,連一封聖旨都想的面面俱到,寫的天衣無縫。
所有人腦海中,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那就是皇上,到底和這李安,究竟是什麼關系,竟然會如此偏袒此人?
不止是百官如此。
這些人的沉默,更讓周圍的百姓,更是篤定了一個事實。
那就是,此事再無更改的可能。
皇上真的允許女人,參與到圓丘祭天和太廟獻俘之中了。
時人無不震驚于李安的大膽,和皇上的寬容。
為大唐的女人,又一次拓寬了生存的空間。
馬車之中,不少女眷掩面而泣,淚水沾濕了汗巾。
而大街上黔首家的女子,更是樂的直拍大腿。
有那膽大的,估摸著是屠戶家的女兒,膘肥體壯。她徑直沖到了剛才,在那兒大放厥詞的閑漢身邊,一把抓住了那人的領子,直接把他高高的舉了起來。
然後,得意洋洋的一指大道中間,放開嗓子,用吼著的聲音說道。
“看!”
“是不是你,剛才讓我們看來著?”
“你不是說,皇上肯定不會同意女人摻和到里面嗎?”
“現在,聖旨都下來了,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這老小子剛才不是說打賭呢嗎?”
“有沒有人記得?”
“他說要賭什麼?”
婦人一邊得意洋洋的說,一邊手上不斷的晃著。
直把那人晃的猶如坐船一樣,面色蒼白,幾欲嘔吐之後,這才意猶未盡的松手。
“噗通”一聲。
讓那人直接跌了下來。
而落地的那人,臉上無光。
這個時候,絲毫不敢反駁。
只是干嘔幾聲,連連說道。
“斯文掃地!”
“這可真是斯文掃地!”
然後掩面而走,竟然灰溜溜的逃了。
看這人服軟,周圍觀看的婦人家,一陣一陣的歡呼。
有皇上做保,聖旨下來了,還有什麼可懼的?
當下。
不但她們放聲歡呼。
順帶也逼著兒子和丈夫,一起歡呼。
即便是有人酸上幾句道。
“人家那可是齊國夫人!”
“再不濟,那也是內文學館學士。”
“就這,還要靠燕王殿下功高蓋世,這才能上圓丘,太廟走上一趟。”
“就你們這樣的,別說這輩子,就算下輩子,下下輩子,幾代人積攢的福蔭全都用光,也絕對不會有這個機會。”
“所以!”
“這有什麼好高興的?”
可偶爾一兩個人的酸言算語在幾十萬人的歡呼之中,猶如雨滴落入大海,根本掀不起任何的波瀾。
甚至被旁邊的人怒視,報以老拳。
威壓之下,再也沒有任何人,敢說一個不字。
整條大街,連帶兩邊的坊牆之上,樹杈中間,全都是歡呼聲。
歡慶皇上的開明,和燕王的膽大。
贊譽之聲,連綿不絕,震耳欲聾。
可是听在李承乾的耳中,卻猶如鋼刀,一刀一刀,全都剮在他的心上,讓這位大唐的太子,幾欲崩潰!
“不信!”
“孤王不信!”
“孤王絕對不信,父皇會這麼做!”
“聖旨?”
“聖旨呢?”
“把聖旨給孤王看看!”
“孤王要看看,究竟是誰,寫的這狗屁不通的聖旨!”
崩潰之下,憤怒的李承乾,五指緊緊挖住了馮德宏的胳膊,指甲幾乎鑽到了肉中。
喊出來的話,也全然口不擇言。
若是此時披頭散發,再加上一場大雨的話,像極一個狼狽的瘋子。
馮德宏被承乾太子的無禮舉動,嚇了一大跳。
同樣也是一把攥住了太子的手腕,連忙說道。
“太子慎言!”
“這聖旨可是皇上親自構思,親筆所寫。”
“你怎麼敢如此口無遮攔?”
這話一出,听到此話的人,心中再次震動莫名。
被褚遂良贊譽有加,這水平非常不錯的聖旨,竟然是皇上親自所寫。
難道,皇上對此,早有預料不成?
這究竟是為何?
百官只是不解。
而听到真相的太子,卻是徹底的發狂了。
為什麼?
究竟是為什麼?
就連母後,能夠堂而皇之,代表大唐出現的,最高級的儀式,不過是“親蠶”而已。
一個女人!
之前還是長安普通一黔首的女人,不但被封為齊國夫人,甚至還讓她參與到圓丘祭天,太廟獻俘之中?
她?
何德何能?
難道就只是因為李安這人?
那何必封他做什麼燕王!
直接讓他封太子,坐龍椅,把李家的江山,直接讓給他算了。
一步到位,豈不是更好?
臉色猙獰的承乾太子,像是瘋了一樣,一雙眼楮,死死的瞪著馮德宏,口中翻來覆去,就只有兩句話。
那就是。
“孤王不信!”
“你這老狗在說謊!”
“孤王不信!”
“你這老狗就是在說謊!”
馮德宏被李承乾左一舉老狗,右一舉老狗,罵的雙眼通紅。
可是他又沒有任何辦法。
只能閉上眼楮裝死。
還是尉遲恭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只大手,抓住了李承乾的另外一支胳膊,使勁一攥。
瞬間。
劇烈的疼痛,讓太子幾乎喊了出來。
而見這人,終于從癲狂中,稍微有些回神。
他這才厲聲說道。
“太子殿下!”
“還請體面一些!”
“聖旨以下,即便殿下是君,那也萬萬沒有質疑的道理。”
“何況,此處可不是東宮,乃是長安大街。”
“殿下難道想成為,百姓口中的笑柄嗎?”
如此聲色俱厲的話,便是李承乾再怎麼癲狂,也不敢繼續瘋下去。
而吳國公尉遲恭,見太子終于能听進去話了。
臉上的厲色這才稍微收斂一些,然後繼續說道。
“再說了。”
“祭天和獻俘,都是欽天監掐算好時辰的。”
“若是因為殿下你的原因耽誤了。”
“就算太子殿下是君,那也吃罪不起!”
尉遲恭的這一番話,直接擊中了李承乾的要害,讓他猶如被掐住了七寸的長蟲,整個人瞬間軟了下來。
可就算如此,這人依舊不甘心。
猶自抬手一指李安,開口反駁道。
“可是他……”
“可是他……”
話還說完呢,不經意一回首,眼神卻直接對準了李安的目光。
然後,四目相接。
“嗯?”
李安冷哼一聲,凜然說道。
“可是什麼?”
“接下來,你又想說什麼?”
“不如說給某听听!”
話落。
之前的尸山血海,仿佛再一次的撲了過來。
止不住的血腥味,似乎在鼻頭間回蕩。瞬間,讓李承乾如墜冰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