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禿乞本身就和突利可汗作為依仗的契丹人,有著深仇大恨。
當日,被人當做下馬樁的屈辱,或許還能讓他忍受下來。
可是將許給自己大葉護的官位,又許給契丹人,這才是他背叛的真正原因。
服侍突利可汗家族幾代人,上百年,唯一一個能夠出頭的機會,就這樣被斬斷,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因此,這才有了將突利可汗,提前送去見狼神,這一惡毒的背叛。
而他既然背叛了突利可汗,那麼對于奪走自己希望的契丹人,當然是沒有一點兒的好感了。
自然是怎麼輕蔑,怎麼來。
在忽禿乞的口,不過片刻,就將那些契丹人,說的一文不值。
而帳篷之中的另外兩人,卻被他口中的話,幾乎嚇尿。
“噗通!”
腿軟跪地的思結俟斤,驚慌失措之下,連身後的案幾,都被打翻。
已經不算太熱的茶水傾倒,澆在了他的手上,這才讓他稍微有些回過神來。
不由自主的打斷了忽禿乞口中的話,顫抖這聲音問道。
“契丹人當初有三千人。”
“那麼,現在他有多少人?”
忽禿乞,正在放肆的貶低契丹人,冷不丁听思結俟斤這麼一說,頓時就有些奇怪。
突然之間,這思結俟斤怎麼嗓子就變沙啞了?
盡管還想再貶低契丹人一番,可是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他卻並不敢撒謊。
因為這事兒,只要一查,就會非常的清楚明了。
若是被人發現他滿嘴謊言,連軍情都敢胡編亂造的話,怕不是立刻就被人拉下去砍了。
因此,听到思結俟斤這麼一說,忽禿乞頓時一怔,不由得訕訕的說道。
“回思結俟斤。”
“那日突利可汗,被唐人大敗,手中兵源不足。”
“而可賀敦要求突利可汗,至少征兵五萬。”
“因為這樣,他就將目光,放在了營中的契丹人身上。”
“這些契丹人,性子極為惡劣,又極其喜歡劫掠。”
“所以,突利可汗,便將手中擅長馴鷹的穆薩部,分出一部,撥給了契丹人,讓他們北上,劫掠那些不听話的部落,從他們手中搶奪牧奴。”
“當時約定的,是要契丹人,湊出三萬人的軍隊。”
“雖然那些契丹崽種目中無人,但是答應的事兒,卻絕對能夠辦的到。”
“不然,一個殘疾的老朽,也不能統領這麼大的一個部落啊。”
“可賀敦,若是真的找到了契丹人的話,他們的手中,必然至少有三萬人!”
忽禿乞說的斬釘截鐵。
可听到這話的義成公主和思結俟斤,卻是直接被嚇尿了。
經過多方印證,當日的戰局,已經匯報了上來。
六千人。
契丹人並沒有出動全部的大軍,而是只派了六千人。
就是這六千人,在河谷之中,堂堂正正的擊敗了前去誘敵的四千王庭突騎兵。
而後又揮師北上,埋伏在林中,一舉將前去夾擊的五千五百王庭突騎兵,碾碎在山麓。
這還只是六千人造成的戰果。
而在忽禿乞的口中,契丹人竟然有三萬人。
若是這麼多的人,全部出動,怕是自己從五原之地,調遣全部的王庭突騎兵過來攻打,怕是結果猶未可知啊!
如果這樣做的話,自己的一切謀劃,都將煙消雲散。
不論是定襄被攻破,還是南下侵略之策被破壞,都是義成公主,絕對無法忍受的。
可契丹人就在外面,不能忍受又能如何?
誰還能讓他們憑空消失不成?
這怎麼辦?
這該怎麼辦?
義成公主手面色蒼白,手足無措,驚駭欲死。連身上的襦裙濕了大半,都顧不上,整個人徹底的陷入了惶恐之中。
口中不由自主的喃喃自語道。
“為什麼?”
“究竟是為什麼?”
“契丹人不是背叛了突利嗎?”
“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凶猛的契丹人,投靠這條老狗?”
“這究竟是為什麼?”
帳篷之中的氣氛,越來越壓抑,讓忽禿乞忍不住有些顫抖。
可是在貶低突利可汗和契丹人的這件事兒上,他依舊不遺余力。
不這樣,怎麼能讓他說服自己,背叛的天經地義?
看著失神的義成公主,忽禿乞忍不住一咬牙,繼續說道。
“回可賀敦!”
“如今契丹人真正的酋長,乃是大賀摩會。”
“這投靠了突利可汗的大賀阿不咄,據說是大賀摩會的親叔叔。”
“听人說兩人不和。”
“大賀阿不咄不願意投靠大唐,這才帶著追隨自己的人,走出了大鮮卑山。”
“此人劫掠了附近的突厥部落,憑借以前自己也當過牧奴的經歷,收攏的各個部落之中的牧奴,組成了如今的悉萬丹部。”
“歸根結底,這人也是一個喪家之犬。”
“不值得可賀敦憂心。”
“可賀敦不必在意。”
“呵呵!”
忽禿乞這話說出,竟然惹的一旁的思結俟斤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他看著手中的骨片,神色古怪。
十分想要沖上去,給這狗東西一腳。
就是你口中的這條喪家之犬,不過分出了五分之一的軍隊,就將突厥最為精銳的部隊,打的體無完膚。
若是這樣的人,是喪家之犬,那麼,其他人究竟又是什麼?
是螻蟻嗎?
而坐在上首的義成公主,在回味了片刻之後,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雞一樣,突然尖叫了起來。
像是惡鬼一樣,盯著跪在地上的忽禿乞,厲聲問道。
“你說什麼?”
如此尖銳的聲音,不光是將忽禿乞,嚇的差點兒尿出來。
就連思結俟斤,也忍不住大手一抖,連手中的骨片掉落在了地上。
他詫異的看著義成公主,不知道這位可賀敦,這是發什麼瘋。
連思結俟斤,這個熟知可賀敦心思的人,都不知道她是為什麼如此。
忽禿乞哪里知道?
一時間急的滿頭大汗。
而義成公主,則同樣像是,得到了生機一般,面如惡鬼,卻眼帶喜意。
一步從榻上走下,干癟的手,直接抓住了忽禿乞的頭發,將他提了起來。
然後,尖銳的指甲,直接摳住了他的臉,仿佛要將他的這張臉皮,都要揭下來一般,死死的盯住他的眼楮,一字一句的問道。
“你說城外契丹人的可汗,大賀阿不咄不願意投降大唐,這才選擇了投靠突利可汗。”
“這話,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