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騎殘兵的死亡，讓義成公主和思結俟斤大為哀慟。
不是悲傷他本人的死亡。
而是為了王庭突騎兵，和當前定襄的局勢哭泣。
能在堂堂正正的對峙當中，正面擊潰突厥最為精銳的部隊，就已經讓人手足無措了。
而在契丹人之中，又出現了這樣一個，恍若天神一樣的英雄人物，讓她們兩人，徹底的失去了反抗的心思。
據說唐人之中，有一個英雄，叫做李安。
就是這人，將突利可汗殺到膽寒，徹底的絕了他爭奪大可汗的心思。連絕大多數的部下，都已經反叛。
而契丹人之中，又出現了這樣的人物。
針對的還是大隋。
難道是天要亡楊家不成？
義成公主心如死灰，而思結俟斤更是如喪考妣。
侍女奉上來的茶湯，灑滿了案幾，都沒有覺察。
整個人變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思結俟斤渾身僵硬著走到了那殘兵的尸身之前，怔怔的撿起了此人手邊的破片。
這就是一塊碎裂的骨頭而已，沒有經過半點兒打磨。
想要在人的身上，劃過一個傷口，都非常困難。
而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東西，就徹底的打碎了天下第一精兵的驕傲和雄心。
讓思結俟斤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是事實。
之前听別人說起突利可汗的慘敗，只當他是為了自己的失敗找借口而已。
現在見到這個東西之後，讓他終于相信，這個世界上，其實真的有人力無法抗衡的東西。
這讓思結俟斤連投降突厥人的這一件事兒上，都隱隱有些後悔。
若是自己死在這里，那思結部，以後究竟又該怎麼辦？
兩人一臉的頹喪，全然不知所措。
可大帳的簾子，再次被掀開。
軍士闖進來之後，瞬間被帳中壓抑的氣氛，逼迫的無法呼吸。
連大聲稟報都不敢，只能小聲的提醒道。
“可賀敦！”
“忽禿乞來了。”
“要讓他進來嗎？”
忽禿乞？
忽禿乞是誰？
坐在上首的義成公主，已經被听到的消息，銹蝕了腦子。連思維的轉動，都慢了好幾圈。
沉默了良久之後，這才想起，忽禿乞，是已經死了的突利可汗的大梅祿。
這人，曾經接觸契丹人，或許有一些其他人不曾知道的內情。
自己命他過來，是要從此人口中，尋求一些契丹人的來歷和消息。
可听了之前，已死的那殘兵帶來的消息之後，再打听契丹人的消息，有用嗎？
依照他們劫掠成性的風氣，眼看已經就要到手的肥肉，又怎麼可能放棄？
而一只利群的小羊，又怎麼能抵擋的了惡狼的侵襲？
義成公主有心不見忽禿乞，就這樣閉目等死。
可話到嘴邊。
對于大唐的憎恨，和大隋的眷戀，讓她說出的話，結果上卻拐了個彎兒。
用著如同老鴰一樣，沙啞的聲音說道。
“讓給他進來！”
“是！”
武士出帳。
“嘩！”
大帳的簾子，再次被掀開。
一臉諂媚的忽禿乞探出了腦袋。
還沒有等他人進帳篷，“噗通”一聲，倒是先跪了下來。放聲說道。
“小的見過可賀敦！”
然後擰著大腿，用膝蓋快走了幾步，來到了義成公主面前。
回首又看見了一旁的思結俟斤，頓時又行了一個大禮，道。
“見過思結俟斤。”
等給帳中的兩人行過大禮之後，忽禿乞這才重新面對義成公主，恬著臉，滿臉堆笑的問道。
“不知可賀敦召見小的，是有什麼事兒要小的去做嗎？”
“可賀敦盡管吩咐，就算是粉身碎骨，小的一定也會把可賀敦交代的事兒，全部辦好。”
說罷，仰著頭，帶著十二分的討好，像是小獸一樣，用祈求的眼神，看著義成公主，等待她的問話。
可一個頭磕出去，忽禿乞等了半天，竟然沒有任何一個人說話。
反倒是帳篷之中的氣氛，卻越來越凝重，幾乎要壓的人喘不過氣來。
這讓這位前大梅祿忽禿乞，一顆心，瞬間沉了下來。
完全有些不知所措。
正當忽禿乞越來越絕望的時候。
帳篷之上，猶如老鴰一樣的聲音，再次響起。
“城外的契丹人，究竟是什麼來歷？”
聲音格外的刺耳，可听在忽禿乞的耳朵中，卻猶如天籟一般。
不等義成公主的話，完全說完。
“噗通”一聲。
忽禿乞往前一撲，立刻仰起了臉，就差沒有吐著舌頭，搖著尾巴，直接變成狗了。
叛徒向來不受別人的信重。
他自從叛離突利可汗，協助阿史那咄 ，殺死阿史那什缽 之後，他就像是一條狗一樣，被人踢來踢去。
若不是還要為旁人做個樣子的話，早就被人殺了喂狼了。
哪里還有他的活路？
現在被義成公主帶在身邊，那也是安排了人看著的。根本沒有任何渠道，了解定襄內外的消息。
能夠說的，也只有以前的老消息了。
現在，听公主這麼一問，立刻滿臉堆笑的說道。
“回可賀敦。”
“您說的契丹人，可是突利可汗曾經仰仗的，大賀阿不咄的部隊？”
“哈哈！”
“可賀敦不比憂心。”
“這人也就是嘴上吹吹而已。”
“那日，此人初次和突利可汗見面，就說是要消滅了雅爾金將軍，率領的四千王庭突騎兵，作為賀禮，送給突利可汗。”
“可您知道，當初他才多少人？”
忽禿乞的這話一出，不論是義成公主，還是思結俟斤，腦子全部一怔。
不想，古早之前，這幫殺千刀的，就已經盯上了突厥人的王庭突騎兵。
听忽禿乞這廝口中的意思，那個時候，那人還無比的弱小。
也不知道，這契丹酋長是不知天高地厚呢，還是他本身就有十二分的自信？
兩人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而思結俟斤握著骨片的手，都忍不住開始顫抖。
良久，強行壓抑了心中的恐懼，他這才用微微變形的聲音問道。
“多少？”
“咳咳咳！”
仿佛被逗笑了一般。
忽禿乞，面帶嘲諷的說道。
“思結俟斤！”
“您絕對不會知道，那個時候，大賀阿不咄那廝，手下只有三千人的武士。”
“而且，更惹人發笑的是，這三千人中，真正的契丹人，還不到一半兒。”
“其他的人，全都是些牧奴。”
“就連大賀阿不咄自己，都缺了兩根手指。”
“他本人，也是牧奴出身。”
“您二位絕對想不到吧！”
“砰！”
還不等他說完，思結俟斤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
連義成公主都下腹一熱，忍不住驚出了幾滴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