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今天的室外氣溫是16°，按照規定，今天救助站不再開空調。
&esp;但是小型的供暖設備，暖氣扇或者暖風機，如果有需要的，依然可以用。但要交電費。
&esp;很少有人會用這玩意，不是因為電費，而是因為這些東西會影響別人。
&esp;只要不是特別冷，大家都盡量不會去惹這種麻煩。
&esp;但程成下樓第一次巡邏的時候，就看到一排，二十多個暖風機，對著角落里的一群人在吹。
&esp;過去問了一下情況才知道，是因為剛才外面下雨了，他們去外面淋了雨。
&esp;好好的呆在救助站里為什麼要出去淋雨呢？
&esp;因為網上有人發獎金，說東華今天下雨，只要有人出去淋雨，拍照留念，就能拿獎金。
&esp;不多，一兩百。
&esp;救助站里一下午，已經出去了五六百號人，都領到錢了。
&esp;現在救助站里到處都能听到咳嗽的聲音。
&esp;因為今天晚上值夜班，程成下午睡覺，所以都不知道。
&esp;其他保安們似乎也沒人管。
&esp;程成走到門口，看向房外，雨還在下。
&esp;不少人在門口脫衣服，給手機套塑料袋，準備沖出去自拍領錢。
&esp;程成直接打了古有德的電話，對方接了之後，程成大喊︰“救助站里這麼多人都淋雨了，你知道嗎？”
&esp;“這有什麼，他們自己願意，跟我們有關系嗎。”古有德明顯就在隔壁的麻將館里，說話時滿不在乎。
&esp;“這要是傳染開來，整個救助站都會有麻煩。感冒也是會死人的！”
&esp;特別是在人口密度高的區域，特別是針對老年人群體，這些資料方一鳴每過一段時間都會發給所有的隊員看，都是關于全世界範圍內置換風險的。
&esp;流行性疾病是救助站最大的風險，沒有之一。
&esp;古有德對程成的說法將信將疑，但還是打電話給了陳晨。
&esp;陳晨想了想，還是給盧小華打了電話，因為1樓的事他現在不太方便管。
&esp;盧小華對這個問題顯然有些重視，立刻做了決定︰“誰發現的問題？程成，跟你住一塊的是吧，讓他管這個事，對了，給他漲工資。”
&esp;程成本人卻對這個問題比想象中的更重視，在處理好站里的問題之後，他還聯系了林曉，匯報了這件事。
&esp;林曉那里已經知道了，這個事情不是單獨發生的。
&esp;這個時代，什麼事情都不可能是單獨發生的。
&esp;事實上，已經有充分的證據表明，在晚上花錢請人做這種雨中自拍的人，就是之前青年人類的組織成員。
&esp;只不過他們換了方式。
&esp;直接殺人的效率太低了，引導別人變向自殺，慢性自殺，似乎更有效果。
&esp;除了淋雨自拍獎勵之外，還有自殘獎勵，自殺獎勵。
&esp;再次下來巡邏，程成還能听到不少人暗中抱怨，抱怨他們出去的晚了，現在都賺不到錢了。
&esp;程成看著那些在暖風機面前排隊的人，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喜笑顏開的模樣。
&esp;他突然感覺自己累了。
&esp;陳晨說的沒錯，這里的人很多都是當天來，第二天走。
&esp;不會有人記得他是誰，不會有人記得他在這里做過什麼。
&esp;他對這里每一具身體上花的心思，沒人會感激。
&esp;這些身體大部分都是老人，置換到這里的人只會抱怨自己的運氣差。
&esp;反而他對這些人做的勸阻，不讓他們出去淋雨，不讓高血壓的多吃鹽，不讓糖尿病的多吃飯，都會被每個人嫌棄。
&esp;程成今天又管了一次不該管的閑事，別說是1樓的老人，就是很多保安，都覺得他有點煩了。
&esp;古有德剛過來一趟，看著程成眼色都有點不對勁。
&esp;熄燈時間到了，程成又去監督幾個老病號，讓他們睡前按時服藥。
&esp;其中一個人其實已經睡著了，但是還被程成叫醒吃藥，很是有起床氣，躺下去的身後嘴里就嘟囔︰“狗拿耗子。”
&esp;巡邏結束的時候，程成隨手拿出一包沒收的煙，然後點著了一根。
&esp;沒有抽，只是讓他放在邊上靜靜燃燒，他就看著那個閃閃發亮的煙頭，在黑暗中就像夜空中飛機的信號燈。
&esp;閉上眼楮，他還能隱約听到三樓那里的人傳來的唱歌聲，唱的是難忘今宵。
&esp;“告別今宵，不論新友與故交，明年春來再相邀，青山在，人未老，人未老……”
&esp;良久，終于等那首歌結束，程成拿起煙頭，踩滅，扔進垃圾桶，下樓。
&esp;1樓和3樓的都有夜宵提供，三樓的伙食好，但是只有值班的保安才能吃得到。不值班的一般會讓值班的多帶點下來吃，但程成在這里就沒有什麼人緣了，他一般都是去1樓吃。
&esp;1樓的夜宵是給一些病人和保安準備的，說實話還不錯，不過總是那幾樣，胡辣湯，蛋炒飯，還有鹵雞腿。
&esp;程成吃完，開始巡查第一批甦醒人員。
&esp;很多人在救助站都有早睡習慣，基本上條件越差的睡的就越早，第二天新來的人醒的也就越早。第一批一般就是在凌晨一點多。
&esp;程成一個個把睜著眼楮的人集中起來，讓他們穿好衣服起床，去健身區活動身體，然後去吃夜宵——對他們來說算是早飯。
&esp;基本上大部分新來的人都會服從安排。
&esp;其實這不是保安們的工作，盧小華也不可能給保安安排這種工作。
&esp;這完全是程成自己狗拿耗子。
&esp;他自己有過健身經歷，也有過置換經歷。
&esp;他知道，一個人很容易被陌生的身體，陌生的環境影響，很多人在新環境里是不願意做任何動作的。
&esp;人總是習慣先適應了環境，熟悉了環境之後在有動作。
&esp;但是對于置換者來說，高頻率的進行這些活動，其實會浪費很多的時間。
&esp;程成是幫這些人加快適應的速度。
&esp;但對那些人來說，程成這麼干其實是狗拿耗子。
&esp;很多沒有置換甦醒的人，都不會理會程成。
&esp;在經過一個拐角的地方，程成看見一個剛甦醒的人。
&esp;他躺在床上，眼楮瞪得大大的，當程成看他的時候，他也看著程成。
&esp;眼神……很清澈。
&esp;程成習慣性拍了拍對方，小聲說︰“起來，先吃飯。”
&esp;對方似乎完全不理解程成的話，嘴巴一張一合，學著程成的樣子說︰“吃凡。”
&esp;一股腥臊味在空中彌散開來，程成看著對方的褲子，他似乎失禁了。
&esp;但顯然不是因為疾病，這個人的身體程成有印象，才五十出頭，算是置換者里面身體條件好的那一種了。
&esp;程成看著對方，對方也看著自己，他又重復了一遍︰“吃凡。”
&esp;然後對方突然，哇的一下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