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二、惜霜蟾照夜雲天
惜霜蟾照夜雲天,朦朧影畫勾闌。
亦悠了然,涼意十足。“人心淺薄。”蜥蜴付之一笑,“別人的事,我們管不了。但是自己的事,我希望你心里能有個數。”
亦悠佯裝听不懂他的意思,敷衍的點點頭,“我知道。”蜥蜴皺眉,毫不留情的拆穿她,“你今天又去任府了,還喝了酒。”
“你跟蹤我?”亦悠慍怒道,任誰知道自己被人跟蹤都不會有好心情的。
蜥蜴抱臂,“你應該慶幸,國公派來跟蹤你的人是我,如果是別人,下場是什麼你會不清楚嗎?”
話是這麼說,但亦悠心中依舊不平,嗆道︰“說的好听,你替他做過的壞事也不少。”
“我知道你喝了酒,心情不好。但希望你不要逮著誰就拿誰當你的出氣筒。”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況是人呢。
亦悠垂眸靜默,久到蜥蜴以為她不會再搭理自己的時候。才听見亦悠低若游絲的聲音︰“對不起。”
“為了一個必死的莫逸武,你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蜥蜴恨鐵不成鋼的說道。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勸說亦悠了,但勸說了也沒用。
亦悠將冰涼的手指送到口邊,輕輕哈氣。“我知道。”明知結果是苦澀的,她現在也還是甘之如飴。
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你的身份你自己心里也清楚,萬事小心。”蜥蜴拗不過亦悠,也只能轉而勸導。“其實,陸公子對你不差。”
“他和我才是真的沒可能。”亦悠不想聊這個話題,“好了好了,我乏了,你也回去吧。至于他要的京都兵部城防紀要,你回去告訴他,我會想辦法的。”
“不要太勉強。”蜥蜴頓了頓,補了一句,“必要的時候,我可以幫你。”
亦悠輕笑著搖了搖頭,“行啦,你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就別擔心我這兒了。你放心,我自有辦法。”
蜥蜴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嗯。”說罷,身形一閃很快消失在了夜色深處。
夜風漸濃,亦悠感覺身上寒意越來越重,攏了攏衣袖,關上窗,轉身下樓去。
與此同時、龜茲國
令狐與已經回到了龜茲國都,龜茲國主雖年事已高,但一顆心倒是精明的厲害。
龜茲國國主那臃腫的身體在龍床上攤成一片,周圍侍奉的宮女都盡心的做著各自的事情。
令狐與恭恭敬敬跪在老國主的床榻之下,將自己在南相這段日子細心打探來的情報一五一十的講給老國主听。
“南相亂的好,亂的好!”听完令狐與帶回龜茲的消息後,老國主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笑出了滿臉的褶子。
“南相一亂,我們就有機可乘了。”老國主撫掌大笑,笑得身體一顫一顫的。破碎的支氣管發出壓抑的“嘎嘎”聲,讓人懷疑他下一秒就會背過氣去。
老國主抬起枯槁般的手,撫在令狐與的肩上,“與兒,你這次做得很好。”令狐與恰到好處的低下頭,謙恭道︰“父王過獎,這些都是兒臣應該做的。”
老國主渾濁的眼眸中突然射出一抹精光。“可是,我還听說你臨行前向南相攝政王討要一個歌女。與兒,可有此事?嗯?”挑起的尾音沒來由的讓人心里一沉。
令狐與不動聲色的藏起自己險些露出的慌張,定了定神回道︰“此事絕非父王所听聞的那樣。”
“哦?”老國主似笑非笑,目光沉沉的壓在令狐與身上。
“此女,此女乃南相戶部尚書之女。兒臣這麼做也無非是為龜茲著想。”令狐與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老國主盯著令狐與看了許久,久到令狐與幾乎都要堅持不住的時候。老國主這才收回了視線。
“你自己要清楚自己的身份。”老國主閉上了眼楮,“這樣的事,我不想听到還有下一次。”
“是。”令狐與默默承受,又听老國主說道︰“樓蘭押錯了寶,我們可不能跟樓蘭一樣。”
“與兒,你可知戰時最賺錢的是什麼?”老國主突然睜眼問道。
“黃金?”令狐與挑眉,只有黃金什麼時候都不會貶價,說黃金最穩妥。更何況,打仗是什麼?那就是燒錢,沒點銀子處處打點,這仗該怎麼打。
老國主失望地閉上眼,搖了搖頭。也不再和令狐與打啞謎了,直接點明了說︰“是兵器。”
“父王的意思是?”令狐與似懂非懂。“販賣兵器。”老國主支起半邊身子來,“我們只需要向南相軍隊和南宮落的軍隊倒賣軍火,這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令狐與听完之後,兩眼放光,欣喜道︰“兒臣這就下去準備!”
“嗯。”老國主說了半天也累了,揮了揮手讓他退下了。“剩下的事就交給你去做了。”
令狐與腳步一頓,老國主的聲音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咳咳咳,莫要再讓我失望。”
“還有,”老國主突然又想起另一件要緊的事,喚住了已經走到門口的令狐與。令狐與依言回首,“父王還有何事要吩咐?”
“你去將我桌上的那封紅漆國書拿來。”老國主掙扎著坐起了身。支氣管發出喘氣如牛的聲音。
“父王。”令狐與依照老國主的指示,找到了那封國書,國書是南相寄來的。令狐與隱隱仿佛猜到了什麼。只將信交到老國主手上。
老國主擺擺手,不耐煩的說道︰“自己打開看看。”令狐與打開了手中的國書,一目十行的看完了。
國書應該是南相國主生前寄過來的,信中他已答應了龜茲國提親的請求。答應將長寧公主嫁到龜茲為妃。
“這是?”令狐與一驚,這原本應該是意料之中的結果。可現在令狐與對于這個結果卻並不滿意。
他腦海里第一個出現的女孩竟然是那個清湯寡水,甚至對他少有笑容的洛清姿。
“我這是怎麼了,怎麼會突然想到那個丫頭。”令狐與搖搖頭,低聲自言自語地說道。
“你說什麼?”老國主沒有听清他說的話。“父王,這長寧公主兒臣不能娶。”令狐與想也不想的脫口而出。
“嗯?”老國主不悅的抬高語調,“為何?”令狐與頭上冷汗直冒,“兒臣,兒臣只是覺得…………”
“覺得什麼?”老國主步步緊逼,不肯就此放過他。令狐與目光躲躲閃閃,不敢直視老國主。
“南相此時正處于內亂,前局不穩。我們,我們和南相定親的事實在不宜操之過急。”令狐與硬著頭皮回答道。
“此事不必再說!”老國主大掌一揮,不願再多看令狐與一眼,“這件事沒得商量。”
“不管你心里有什麼其他的想法,兩國婚約都絕不允許你說不。”老國主仿佛猜到了令狐與心里的想法,目光如劍般穿透了令狐與。
令狐與急忙換上笑臉,點點頭,回道︰“是,兒臣明白。”老國主冷哼一聲,“你明白就好。行了,退下吧。”
南相內亂,引得周圍四國都不得安生。鮮卑,樓蘭,龜茲,明夜無一幸免。南相內亂只是天下動蕩開始的一個契機而已。說龜茲打得一手的好算盤,其他各國又何嘗不是如此。
樓蘭待價而沽的做法已經惹得南宮落不悅。南宮落的軍隊一攻下臨州城,南宮落便給樓蘭去書一封,退了南相南宮落和樓蘭韶顏公主的親事。
如今樓蘭可是悔不當初了,但後悔也已經來不及了。天下人誰不知道韶顏被定給了南相,已經在南相待了三四月有余。
這一退婚,無疑是在狠狠的打南相和樓蘭的臉。即便是樓蘭有意將這天下第一絕色佳人許給南相其他的兩位皇子,其他皇子也不見得就願意要南宮落不要的東西。
昔日炙手可熱的天下絕色佳人如今無人再敢問津,這韶顏公主可著實被樓蘭本國坑的不淺。
樓蘭的大使一氣之下本想帶著公主回樓蘭,免受他人白眼。但兩國之事茲事體大,一舉一動都在天下人的眼皮子下面。
韶顏公主正處在風口浪尖上,無論她現在選擇做什麼都會引起眾人的關注。這著實令人很是苦惱。
“少主,您的馬。”常叔將馬繩遞到任錦夜面前。眼前的馬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色,一看便知是馬中上乘。
“嗯。”任錦夜微微頷首,正準備翻身上馬,就听見身後傳來一聲嬌喝。“等一下。”二人回首去看。
婉離輕裝簡行,一襲紅色勁裝,紅色襯的她如花般嬌艷的面容。側首嬌笑問道︰“不等我?”常叔下意識的看向任錦夜,問道︰“少主?”
任錦夜倒是無所謂,“無妨。再去牽一匹馬過來。”說著翻身上馬,勒了勒手中的韁繩,等著婉離準備妥當便出發。
婉離得償所願,面露笑容。婉離的馬雖不如任錦夜騎的馬匹,卻也是千里挑一的良駒。
兩人話不多說,策馬同行。一黑一紅的兩抹身影在滿眼青翠中分外惹眼。山谷中只留一串“噠噠”的馬蹄聲。常叔極目遠眺,將手搭在眉骨處目送他們遠去。
常叔輕輕嘆了一口氣,永夜寶藏的問世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永夜滅國的恥辱猶存,但願這個任錦夜不會重蹈永夜前朝的覆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