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後雨停了，太陽也出來了。程舒左手執傘，右手拉著鄒 ，漫不經心地在校園散步。運動場的籃球架下，一群男生正在打球。也許因為地面還有些濕滑，另一側的田徑跑道上空無一人。
“休息一會兒吧。”
鄒 擔心他的腿會痛，拿出面紙擦拭著看台上濕漉漉的位子，又把在食堂收到的社團海報鋪墊在上面，然後拉著他坐了下來。空曠的操場算得上安靜，遠處偶有幾下飄忽的哨聲和零碎的沖撞聲。
她把手里的耳機塞在程舒的耳蝸。舒緩空靈的音樂和午後初霽的日光好像是天作之配。十指相扣，他閉上眼楮，深深地呼吸著新鮮的空氣，身心享受著久違的輕松。
偶有電子樂和爵士樂從鄒 的歌單中鑽出來，程舒的身體便會無意識地跟隨著搖擺。興致所至，他拔下耳機，音樂從手機里飄揚而出。清脆悠蕩的男聲纏繞著自如瀟灑的肢體節奏，他拉住她的手，踩著樂點走下台階。
偌大的塑膠跑道，一個舞者，一個觀眾……面對愛人的臉孔，程舒腦中閃過靈光。
“這首歌，再放一次。”他忘了膝蓋的痛，撐起傘投入地比劃著全新的舞步。
透明的傘，晴朗的天，輕盈的樂……鄒 沉浸在愛意滿滿的舞蹈中。
突然音樂結束了，切換成了手機的鈴聲。
她遺憾地接通電話。是小冉打來的。
“你上網方便嗎？”
“還行。怎麼了？”鄒 被她沒頭沒腦的問題搞得突然心神不寧起來。
“你們家舞蹈王子出事了。”小冉焦急地說。
“程舒？怎麼了？”鄒 一怔。
“幾句話說不清，你自己看看微博吧。”小冉掛斷了電話，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熱水杯。
“你沒事吧？”澤晨握住她的手，翻看著。
“沒事，沒燙著。”
“看不出，你還挺關心朋友的。”他一副意料之外的樣子。
“莊醫生什麼意思，難道我在你眼里是很冷漠的人嗎？”
“那倒不是。”澤晨想了想問︰“這個鄒 就是上次和你在國貿西餐廳吃飯的那個女孩？”
“你還記得人家？就那麼一面？”
“我對好看的女孩子向來記憶深刻。”
“哦。”小冉無語地笑了笑。
“你介意？”
“對。”
“我只說她好看，但她可不是我的菜。”澤晨從後面抱住小冉，把她推到廚房中島的操作台。“請你繼續做我的菜吧。”
好個雙關語。她嘴角忍不住微微翹起。本來想給他做一道家鄉菜——傣味鬼雞，但是忘記了該如何調味，打開美食博主的微博時，無意中就刷到了關于程舒的消息。
“叮咚——”門鈴響了。
“這個時間是誰？”他瞧了眼手表，走到門前，從貓眼中向外看。
“誰啊？”小冉把白灼過的烏雞放進冷水里浸泡。
“是我媽媽。”澤晨雙手支在胯上，肩膀向內微收，看起來有點為難。家里並不知道他有女朋友的事，他亦從不打算和父母交代這些。
“需要我回避嗎？”她識趣地問。
“不，不用。”澤晨舉起手，遲疑地交叉在胸前。
“沒關系，你家有什麼地方是可以躲的嗎？”
“書房，你把門反鎖上就可以了。”
小冉把沾了油的手架在身體兩邊，快步走進了書房。
“媽，對不起。我剛才在廚房。”澤晨家很大，他的聲音從客廳傳來顯得很遙遠。
“你在家做飯啊。”莊媽媽驚訝地看著兒子。她手里提著一打飯盒。“不是平時只煮方便面嗎？我還特意讓阿姨做了很多你愛吃的菜呢。”
澤晨接過媽媽手里的東西放在餐桌上。
“喲，你自己還炖烏雞？”莊媽媽像瞧見了什麼奇人逸事。
他笑笑，並不多做解釋。
“你也不小了，是該好好照顧自己了。”媽媽把鍋子重新燒開，將冷水里的烏雞撈出來放回熱鍋繼續炖煮。
“哎。”他本想制止，轉念想想決定作罷。“媽，醫院剛來了短信。我一會兒還要過去一下。”
“那正好，你送我去你姑姑家。就在你們醫院隔壁的街道，不麻煩的。”
“啊？”澤晨輕聲嘆氣。“好啊。”
“你姑姑給你介紹了一個條件不錯的姑娘。”莊媽媽把桌上的飯盒一一打開。
“我去醫院吃。”
她又將飯盒蓋好放回冰箱。“人家今年29，在澳洲拿了注冊會計師資格，回國後在安永上班。爺爺奶奶那輩都是清華畢業的，父母都是大學教授，書香門第和咱們算是門當戶對。總比你在外面交些隨隨便便的女朋友好得多，我跟你說找老婆家世人品是很重要的。我看過照片，女孩子端莊文雅，很有眼緣的。”
“媽，咱們走吧，醫院催我呢。”澤晨不想讓她再往屋子里面走，這些話他不想讓小冉听到。
“這孩子，我去衛生間。”
他等在走廊，目光落在旁邊書房的門上。
“明天晚飯你給我空出時間來，必須要去。”媽媽出來看見兒子站著發呆。“別想找借口，你爸問過科室的副院長了，這周你不當班。不對啊，你不是休假嗎？醫院找你干嘛？”
“當然是病人的事了，醫生哪有真正的假期啊。”澤晨氣定神閑地搪塞著。
“哦，那明天一定要去啊。”
“我們走吧。”澤晨默許地點了點頭。
“你啊，都30幾歲了，還不著急呢。”莊媽媽走進廚房關上燃氣灶。
談話聲漸行漸遠。過了幾分鐘，外面傳來關門的聲音。小冉打開門，邁進隔壁的衛生間，扭開水龍頭清洗手上的油污，之後對著鏡子將散著的頭發綁成馬尾。接著她回到廚房，摘下圍裙放在廚房台面上。余溫正盛的耐熱玻璃鍋穩穩地架在閉了閥門的燃氣灶上，雞湯還在滋滋地吐著蒸氣。
在這個房間里，總有一個人是不速之客。她抿著嘴唇，嘆出重重的鼻息。走到玄關，打開衣櫃取出自己的大衣和鞋子，換好後離開了澤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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