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鐘，阿青還在做夢，手機鈴聲忽然響了。他迷迷糊糊地翻身去抓，一不留神差點沒從床上栽下去。
“阿青，我爺爺過去了。”電話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打來的。
“去哪了？”眼皮重得撩不開，阿青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我爺爺去世了，這邊有點忙不了。你能過來幫幫忙嗎？”
“哦，我現在就過去。”他這才散去些睡意，把腿伸出被子。
昨天穿的那身衣服就扔在床邊，沒顧上多瞧，順手就套上了。洗臉刷牙也就只用了5分鐘，連頭發都沒梳就出了門。之所以這麼著急是因為朋友家離得實在有點遠，坐地鐵也得1個多小時。
“這麼早給你打電話，對不住。”朋友見他趕來很是感動。“我家親戚少，主事的說讓多叫人來。”
“應該的，咱倆是發小。你爺爺也就是我爺爺。”阿青是個熱心人，喜歡交朋友。一年中總要參加幾次紅白事。
“那你幫我去門口接個人吧，小區里有點亂，我怕她找不到地方。”
“沒問題。”他听完朋友的話，一邊朝小區門口走，一邊把白色的孝布別在黑色的外套上。
大概等了15分鐘左右吧，阿青看看手表已經快八點了。太陽已經完全露出了頭，晨霾也散了些。這幾日天氣本來就開始回暖，他又忙乎了一個早上，現在覺得有些熱了。于是就敞開了外套拉鏈，這才注意到里面穿的竟然是件見橙紅色的運動衫。
阿青趕忙重新合上衣服，一本正經地按朋友的指示，等幫忙處理喪事的人。
“您好，我是——”一位看著十分面善的姑娘迎面走來。
“你是佟江穎？”他立刻就認出了那晚坐在自己身邊的人。
“嗯？”江穎一愣，仔細端詳之下也認出了對方。“對。”
“我叫楊曉青，叫我阿青就行。沒想到這麼巧，你住這兒？”
江穎搖了搖頭，看了眼他臂上的孝布就知道他是來幫忙的。“我是來化妝的。”
阿青瞅著她手里提著的化妝箱，會意地點了點頭。“這小區早上還挺忙的，有結婚的，還有辦喪事的。做你們化妝師這行還挺辛苦的，這麼早就要趕過來。”
“這不算什麼，顧客有需要的話，就算半夜也得趕過來啊。”
“半夜還有人結婚？”
“什麼結婚？”江穎詫異地把目光從他臉上轉移到自己的化妝箱上。“我不是給活人化妝的。”
阿青眼皮一怔，鼻孔微睜。“這麼說，你就是我要等的人。”
“嗯，應該是吧。除非這小區還有別家也在辦喪事。”
他尷尬地蹙了蹙眉，機械地轉過身去為她領路。
江穎在里屋工作的時候，阿青無事可做，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探頭。干淨颯利的女孩子竟然是干這行的，膽子真夠大的，怪不得她在車上懟程舒，程舒都不還口。想到這里，他臉上沒知覺地露出傻笑。
“小楊。”
“啊？！”阿青嚇了一跳，連忙收起臉上的笑。“阿姨。”
“多謝你過來幫忙。”朋友的媽媽過來向他道謝。
“您客氣了，我和小吳可是發小。”他揚起手背擦了擦汗。
“屋子里人多，你把外套脫了吧，都出汗了。”
“不用了，我不熱。”阿青明明熱得要命，但是卻沒辦法脫掉外套，內搭的衛衣實在是太喜慶了。
“哦，那你坐會兒。”朋友的媽媽見他如此堅持，也不再管了。
“呀呀——”
“等一下！”
親戚家的兩個小孩子端著乳酸飲料互相追來跑去的，一不小心撞上了阿青。
“你們倆太淘氣了。”旁邊的大人訓斥著︰“把叔叔的夾克都弄髒了。”
“沒事，抖一抖就好了。”無奈之下，阿青只好脫下外套，露出里面的橘紅色衣服。
踫巧他下身穿了條綠色褲子。
周圍人面面相覷，氣氛有點尷尬。
“我們家爺爺都90了，這算老喜喪。”朋友的媽媽轉身過來打圓場。
“對，對。”大家紛紛點頭，然後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阿青覺得抱歉又丟臉，特別是他轉身正看到屋里的人結束了化妝工作，提著箱子走了出來。
江穎靜靜地看著他，輕輕地嘆了口氣。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在別人喪禮上穿得像根倒置的胡蘿卜，那頭卷曲的亂發還真是像蘿卜的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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