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 家里來了幾位拜年的客人，他們都是她媽媽以前教過的聾啞學生。她給大家斟了飲料和茶，然後坐在沙發邊上的小凳子上，安靜地看著媽媽和學生們神采飛揚地比劃著手語。
今年的假期格外悠長，鄒 雖然每天都有事做卻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她陪爸媽拜訪親戚、看電影、去家附近的海邊散步曬太陽、還見了平時疏于聯絡的朋友們。
程舒每晚都會和她視頻聊天，他這些日子好像沒怎麼休息，不是在電視台的彩排室，就是在自己的舞室里打卡。
不知道有沒有人陪他一起過年？住在隔壁的時候並沒體會，只是分開一周而已，鄒 已經開始想念。
手機里的響起視頻通話的提示音，她欣喜地回到房間，打開一看竟然是潛水了半年的程飛菲。
“還記得我嗎？”她看起來比之前更瘦了些。
“當然了，超模嘛。”鄒 眯著眼楮，假裝生氣地說。
“我看你發的朋友圈了，現在還在家嗎？”
“在啊。”
“那咱們出來見一面，正好我也在這邊工作。”
“你在青島？”
“對啊，我回北京過年。順便面試了一只汽車廣告，我現在也算半個代言人了。”
她們在程飛菲住的酒店餐吧里見了面。
“為什麼是半個代言人？”鄒 問。
“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經紀人是這麼說的。”菲菲接著饒有興趣地說︰“你知道嗎？我去年還走了巴黎時裝周呢。親愛的，是你的模卡幫我敲開了這一切的大門。你很有才華，應該走出去放手一搏。”
“那只是幾張照片罷了，真正幫你的是你的實力。”鄒 以為她在商業互吹。
“這倒是，我又減了10斤。那些黃毛模特真是太瘦了。”菲菲抱怨道。
“沒了脂肪後冬天是不是很難熬啊？”許久未見，鄒 一時找不到太多可以聊的話題。
“嫂子，你就別挖苦我。”
“你叫我什麼？”她詫異地問。
“嫂子啊。”菲菲壞笑著眨眼。“你可是我知道的，他唯一提起過的女朋友。“
鄒 的臉頰立刻就紅了起來。程舒真是……怎麼什麼都說啊，這算什麼啊。
“真是謝天謝地你們在一起了，不然我還得把那五萬塊塊錢還給我哥。他要是較真起來可是刻薄得要命，我們家的親戚們也就只有我才會理他。你別看我現在是賺了些小錢，但是事業剛起步也沒有什麼積蓄，你知道巴黎的吧？為了安全只能住在15區那樣的地方，丫房租貴到飛起。做模特又必須時刻注意形象管理，保養品、衣服、鞋子……”
菲菲滔滔不絕地講起她在巴黎的瑣事，可鄒 的注意力卻仍停留在被一言帶過的程舒那里。
“為什麼別人不願意理他？”她納悶地問。
“其實也不能說是別人不理他，確切說是他為人孤僻，不易相處。我和他關系尚可也是因為小時候一起在爺爺奶奶家住過的緣故。”菲菲好奇地反問︰“程舒家里的事你一點都不知道嗎？”
鄒 搖搖頭，又點點頭。
“唉，其實我哥小時候過得不是很開心。”菲菲的話匣子一旦打開就沒那麼容易關上。
程舒的媽媽曾經是個非常出色的現代舞舞者，因為傷病和孩子，她一度退下了舞台。隨著丈夫的事業越來越好，夫妻之間的關系逐漸失衡，終于走到了婚姻的盡頭。程舒只有7歲那年，父母協議離婚。媽媽獨自回到上海重拾丟失的自我，不久後爸爸程宇威又被公司外派到了紐約的辦事處工作。年幼的孩子只能跟著爺爺奶奶留在北京生活。
幾年後，程宇威娶了當地華人商會會長的大女兒，他們的龍鳳胎也在同年出生了。因為家里的老人身體不好，新妻子又不能接納程舒，所以他就把兒子丟到了加州舊金山的寄宿學校。公司和那邊有固定的生意往來，偶爾他會去看看兒子。
“不過現在的程舒哥倒是令人羨慕，自由自在的，身邊也沒有人嘮叨。他爸爸這幾年也想修補關系，主動把星新灣的房子過到了他名下。”
“他媽媽為什麼不把他接走？”鄒 追問。
“據說去美國看過他。她好像也再婚了。這些你知道就好了，可千萬別問他。不然他會跟我翻臉的。”菲菲收起散漫的神情，“以我哥的條件和經歷，脾氣有點無常也是可以理解的，你要多包容哦。”
鄒 不太適應正色的程飛菲，茫然地笑了笑。本來只是頓朋友之間的便飯，倒成了程舒成長小札。她只是隔岸觀火就覺得如鯁在喉，親身經歷過的人又該是怎樣度過那孤獨歲月的。
走出酒店的時候，昏暗的天空、大海，以及她的心情皆融為一色。對面的海邊棧道上，游人只剩下三三兩兩，下午海面上星星點點的帆船也都歸航了。
驟起的海風，撲面而來，疾而冷。鄒 把圍巾向臉上提了提，鑽進馬路邊的小書店里避風。暢銷書的展櫃前略顯擁擠，她退到雜志區，以邱燁為封面人物的《今日女性》春節特刊放在最醒目的位置上。
可是這個封面很眼生，不像是賈千煦拍攝的那組照片，主題服裝都完全不同。鄒 翻過封底，也不是老賈的作品。她連忙去銀台買下這本雜志，拆開塑封翻到內頁，封面攝影師的名字赫然寫著︰王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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