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結束後，鄒 回到凌智上班的第一天，照例給老賈的辦公桌上放了早點。他看起來倒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似乎並未受到封面替換事件的影響。
這時她還不知道老板剛結束了度假，還沒有時間關注這件事。中午外出吃飯時，他順手買回了《今日女性》春節特別版，首先做到的事就是請鄒 、阿園和新來的助手“喝咖啡”。辦公室的門關得嚴實，但是隔壁都能听到老賈罵人的聲音。
“你們三個人，到底是誰泄露了拍攝信息？”他把雜志拍在桌上，厲聲質問。
按行規來說，在照片沒有被正式定版前，甲乙雙方公司內部都會嚴格進行保密。不過合同中也只是會注明采用凌智的照片而已，不會具體指名是放在雜志的什麼位置上。現在老賈的照片從封面換到了內頁，《今日》也不算違約。
本來就極易燥熱的阿園此時早已滿頭大汗，新來的小助手嚇得不敢哼聲。鄒 因為事先有了心理準備所以還稍顯鎮定一些。
“吃里爬外是不是？”老賈繼續暴怒。他拍攝的照片被刊登在了雜志內頁，其實也不算太差。但是令他難以忍受的是，他是被王淼的拍攝所取代的。相似的色調和拍攝技法，師傅沒斗過徒弟，現在攝影圈內的人都會把他當笑話。
“我就知道那個混小子這次回來沒憋好屁。”當初老賈想讓王淼成為旗下的簽約攝影師，但是他執意離開凌智。師徒五年，少不了有些恩恩怨怨。尤其是他走的時候，還間接搞砸了一場重要的拍攝，凌智為此賠給客戶不少違約金。
“我們是和王淼一起吃過飯，但是沒有和他說過公司的事。”鄒 解釋。
“我知道他小子在國外混出了點小名堂，所以你們是不是有人想跳槽啊？什麼都沒說過，偏偏我和他就狹路相逢了？他回來就接了這麼一個工作就和凌智撞上了？創意還他媽的這麼相似！”老賈根本就不信。
老板執意認為王淼肯定是刺探到了信息，故意作對。鄒 覺得他們再怎麼解釋都無濟于事，只能低著頭等他自己冷靜下來。
“都不說是吧，你們三人必須走一個，今天立刻給我滾蛋。”
“就因為這個？”一直忍耐的阿園有些沉不住氣了。“這可能本來就只是普通的商業行為。”
這話一出口，鄒 就預感到了事情的糟糕程度又將升級。沒錯，阿園說的更有可能是事實。但是這就變相指出了老賈是因為技術不如王淼才被《今日》換到了內頁。
“行，就沖你這話。開年第一天，不欠你工資，請吧。”老賈沖動地說。
氣氛嗆到如此程度，阿園的脾氣也上來了，二話沒說就離開了辦公室。
“老師，您不能就這麼炒了他。”鄒 覺得眼下的一切都太突然了，為什麼會激化到如此地步。
“你們開年都想換老板是吧？”老賈今天本來沒有想解雇任何一個人的，他最多是氣不順和助手發發脾氣。自己也沒想到會僵化到這一步，箭在弦上面子問題又不允許他軟化。“你出去！”
鄒 關門的瞬間，噙在眼里的淚水終于沒有忍住滑落下來。剛做助手的那段時間她經常會偷偷哭鼻子，累了、被罵了、工作搞砸了。但是最近兩年內，這還是第一次。
賈千煦懊惱地癱坐在辦公桌後的轉椅上，他也知道自己的脾氣不太好。現在只能寄希望于阿園不會真的走，畢竟培養一個助手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那小子雖然不機靈，也沒什麼悟性，不過做起事情還是任勞任怨的。
好在剛才頂嘴的不是鄒 ，要不然他的左膀右臂就都被自己給打折了。王淼剛離開那陣子，老賈工作起來就是遠沒有以前那麼得心應手。
好在鄒 成長速度快，很快就頂了上來。當初她來公司面試的時候，誰都沒想到這姑娘真的能只用半年的時間就把自己從女神磨成了女漢子。
可惜嗎？倒是實在可惜，天底下沒有一個男人願意看見這一幕，和有沒有非分之想無關，這是人之常情。不可惜嗎？也確實是不可惜。對老賈來說，漂亮的女孩就像平時的工作照片，好看卻沒什麼珍藏價值。而得心應手的助手卻似靈感乍現的創作隨拍，可遇而不可求。
此時的鄒 抹干了淚痕，找遍了公司，最後是在造型室的更衣間里找到了阿園，將近1米8，200多斤的漢子正在偷著抹眼淚。
“行了，下午有個樓盤外拍，幫我檢查下設備是不是都帶起了。”
“我已經不是這兒的員工了。”阿園表面看來總是笑嘻嘻的，其實胖胖的人內心都往往更柔軟敏感的。
“這可是我第一次出外景掌鏡，你就這麼捧場？”
“不是，我被炒了。”
“炒什麼啊。那天是我叫你倆去酒店幫忙的，要走也該我走，輪不到你。咱們在北京奮斗，別說炒了，就是被炖了也不能輕易就上桌。老賈那人你還不清楚嗎？明天就好了。這才剛過完年，你要是想換工作也得等我正式升做簽約攝影師再說啊。到時候你的名片就是高級助理，擇業面也寬了不少對吧？”
阿園點點頭，明白師姐是在給他找下來的台階。
樓盤在昌平，鄒 自己坐地鐵換出租車，路途花了2個多小時。
今天天氣特別好，藍天白雲，這樣一來後期也省了些步驟。高層間的間距比市中心那些要寬敞，小區的街心公園和入口都是極好的拍攝點。她還在人工河低矮的石頭圍欄上設了個機位，直接跨在上面完成了自然光下的最後幾組拍攝。
傍晚樓盤的照明系統啟動後，偌大的小區只有一個保安陪著鄒 ，這感覺有點像科幻游戲里人類失蹤的場景。她把閃光燈裝在熱靴上循著下午的機位重新拍攝了一遍。這絕不是因為敷衍，而是出于客戶的要求，從相同角度呈現出樓盤的白天和黑夜的效果。
有了老賈那次差點把照片弄丟的教訓，在乘坐出租車到地鐵站的路上，鄒 直接把相機里的閃存卡抽出來放進了卡包里保存，接著又卸下了公司昂貴的鏡頭收進海綿防護包內。
晚上8點鐘，回程的地鐵車廂比她想象得擁擠，特別是有些從滑雪場歸來的乘客，手里全都提著滑具。沒有座位，被擠在人群中的她謹小慎微地把公司的相機和鏡頭包挎在身前，折疊三腳架掛在手臂上。
過出站閘門時，鄒 摘下背包去拿側袋的地鐵卡，臉色刷地就變白了。她的牛津布雙肩背從底部被劃開了一道10cm左右的口子，錢包和卡包全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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