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澤晨挪開椅子，提醒小冉入座。
“哦。”她還是無法把目光從窗外收回。此刻仿佛整個世界的燈火都在她眼前鋪展而開，延伸向無邊的黑夜，簡直是燦若星海。
“很美對嗎？”澤晨看著她的側臉。
“比在飛機上看到的還美。這里是多高？”
“大約300米。”
“太奇妙了。”300米如果用走的也很近，離開了地面卻是如此的了不得。小冉終于回過頭看向對桌的人。“對不起，我太大驚小怪了。”
“我第一次上來時也這樣。”澤晨笑笑，“看看菜單嗎？”
“好。”她拿起隨便翻了翻，每一道菜都價格不菲。“為什麼要請我吃飯？”
“你幫我選的這件襯衣，同事說很適合我，襯得我眼楮很溫柔。”
說這話的肯定是個女同事吧。小冉客套地說︰“這是我的工作。
澤晨看著她深邃的眼窩和眨巴著的卷翹睫毛，笑著說︰“坦白說是因為你很漂亮。”
如此文質彬彬的男人說出這樣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一句簡單的夸贊嗎？
“還需要其他請客的理由嗎？”澤晨說︰“也許我還能想到一些。”
小冉沉浸在疑惑中，本能地點點頭，又搖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本來是沒有其他的，但是現在我好像發現了新的理由。”
她靜靜呼吸，在等待。
“表里不一的女人常讓人覺得乏味，可你不同。”
“表里不一？”這算什麼評價？
“等你點完菜我們再討論這個話題，好嗎？這里上菜超慢的，除非你想今晚住在這里。”澤晨似是而非地笑著。
小冉緊張地捏了下菜單。她知道自己的臉紅了，還好她是小麥色的皮膚，而且這里光線並不明媚。他看不到的。
“那你點吧，我吃什麼都可以。”
澤晨點了一客牛排和扇貝，蟹肉沙拉、龍蝦湯、提拉米甦，以及鮮榨果汁。
“現在我可以解釋一下表里不一的含義。其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上班時的溫柔和順並不襯你。你應該是個風風火火的性格。”
“誰不是在偽裝呢？比如和你一起來店里的那個女生。”既然他看穿了她的個性，也沒什麼好推諉的。
“可惜她怎麼裝都太無趣了。”
“怎麼才能算有趣呢？”
“這可是個哲學問題。”澤晨避重就輕地回答。
小冉低頭用指尖撥動著桌上的餐具。她大學時談過一段普通的校園戀愛，畢業後沒再和男人約會過。不過由于工作原因，她總能見到形形色色的男人陪女人來購物。這其中有男朋友、丈夫、爸爸、兒子，還有些是金主。每種不同的關系牽涉出不同的對話和感覺。在對面的這個人又是什麼身份呢？
“你的姓氏很少見。”澤晨繼續說。
“你也是。”
“還好吧，姓莊的也不少。你是哪里人？”
“西雙版納。”
“哇，好地方。我去年還去過一次，那邊好像每天都能看到星星。”
“這里也能，只是要向下望。”小冉示意窗外的燈火。
“有霧霾的時候就不行了。”澤晨笑說。
服務生把果汁、沙拉、龍蝦湯這些依次端了上來。
“待會兒要送你回家，我們下次再喝酒吧。”他舉起杯子說。
小冉端起杯子，輕踫了一下。“如果真有下次，我來請你。”
“看樣子你不討厭我。”
“會需要分階段吧。”小冉話剛出口便感到自己的失言。
“莊先生做什麼工作的？”她立刻提出問題想掩蓋住自己的失誤。
“和你差不多吧，也是要面對陌生人的職業，不過大家都不希望見到我。”
“難道你是開罰單的交警？”小冉笑問。
“比那個容易點。我是外科醫生。”
“哦，好厲害。”她的目光落在對方那雙細致漂亮的手上，真沒想到它們是用來拿手術刀的。
他們吃得並不快，大約桌上的食物快用完了的時候，服務生才把主菜端上來。
“牛排是這位小姐的。”澤晨對服務生說。
他記得上次在國貿商場的餐廳里她點過這道菜。
“謝謝。”小冉聞到果木的芬芳，不知是不是因為頭頂的燈光，食物的色澤看著非常誘人。她不由得抬頭看了眼那盞流甦燈，紅色的琉璃片在柔光中婉轉而動，好像掛在樹干枝頭的許願簽。
這頓飯是她來北京後吃得最高檔的一餐，無論是價格、味道、還是共同進餐的人，似乎都離平時的生活很遠。
從餐廳出來時，澤晨忽然有點後知後覺地問︰“刀小姐不是漢族吧？”
“我是傣族。”
他一臉猜中的得意。“孔雀舞，你會嗎？”
“不是所有傣族姑娘都會的，不過我剛好會一點。”盡管今晚小冉盡力保持自信，不過說到這里時她才稍微真的有點自信。
“車停在地下停車場，我送你回家吧。”
“不用了，謝謝你的晚餐。我坐地鐵很方便。”
“那好吧。”澤晨並未堅持，“那需要我送你到地鐵站嗎？”
“當然不用了，那多麻煩你啊。”小冉笑著擺了擺手。
“那好吧，剛才聊得很開心，也謝謝你。”
他把她送到大廈門口，其實地鐵站也就在馬路對面。小冉走到入站口，利用下電梯的機會朝來時的方向看了一眼。晚上9點多鐘依然車水馬龍的街道擋住了她的視線。此時的地下比地上稍微安靜些，失掉了白日的喧囂，空氣都變得舒暢多了。
她一打開手機，屏幕界面還停留在最新的未接來電上，那是吃飯時莊澤晨打來的電話。出于矜持，她沒有立刻編輯，現在則認真地拼寫著他的名字。
還會見面嗎？小冉停下了按著字母的拇指，抬頭快速打量著周圍的人，每天擠在同一個車廂里的臉孔都不盡相同。如果他不打來就不見了吧，畢竟這個城市太大了，他們的距離也太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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