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面那麼辛苦，干脆回家來吧。”鄒 的爸爸打來電話，得知女兒生病了就一個勁地游說她回青島。
剛進入凌智影畫時，公司上下所有人都覺得鄒 肯定撐不過一個月。因為扛器材裝備、給攝影師當跟班、粉刷影棚和布景牆……這些事怎麼看都不是女人能做的。何況那時候的她用長發飄飄、膚白貌美來形容也是絲毫不夸張。170cm的窈窕身材，做個平面模特都綽綽有余。所以之前在秀場工作時，攝影師林楓才會對她提起“喜歡時尚圈可以去做模特”這句話。
第一年最難熬，那時凌智在業內的名氣不如現在，接的活兒雖說不至于差，但也沒有如今那麼高大上。因為從小練習游泳，擁有業余運動員的身體素質，她鄒 才沒有像別人認定的那樣提前出局。
三伏天穿著沖鋒衣蹲在市郊公園的蘆葦帳里數個小時，沒讓蚊子咬死也熱得快暈過去了。如果沒有手上舉著的補光板，路人還以為她是從精神衛生院跑出來的病人呢。三九天趴在雪地上給模特壓裙擺，羽絨服沾了潮，被西北風一吹就凍上了。
初入行，自己不懂照顧身體，三天兩頭就感冒咳嗽。做到第二年才慢慢有了經驗，加上同事的提醒，只要是出外景就帶著消暑避寒的常用藥。但鄒 也怕自己會落得像老賈和老林那樣，拿藿香正氣和摩羅丹當糖吃的地步。
沒事的。他們是中年危機，我還早呢。她自我催眠地靠在客廳的沙發上，那些才剛剛捱過的關卡，仿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難得不用加班的周末，當然要好好休息了。
閑靜的午後，鑰匙開門的聲音清晰悅耳。程舒從舞室回來了。
他脫下外套和鞋子，去拿茶幾上的雜志。鄒 穿著鵝黃色的V領針織裙，盤坐在落地窗邊的沙發上，和午後的明媚融為一體。陽光逆轉在她漸長的黑色秀發上，形成咖啡色的光暈，說不清的柔美，像極了她瞳孔的顏色。空氣中慵懶的塵埃飛落在她的睫毛邊緣，他的視線亦是如此，絲毫不能挪動半分。
鄒 忽然轉過臉，睫毛閃動，抖落了程舒的注視。他慌張地拾起注意力投向沙發後的油畫。
“感冒還能轉性？穿起裙子了。”他總是想故意逗她。
“什麼話啊，我感冒好了。”
“嗯，傻瓜的身體素質確實是還不錯。”
“你比我壯，是不是智商更低啊？”這下子她倒是接得很穩。
程舒沒有生氣，反而笑了，眼里眉間的那種。看來她是全好了，斗嘴的力氣也回來了。
“我一直不懂為什麼你的微博ID是熱靴小姐，你好像只有運動鞋吧？本人和ID相差這麼多，算騙粉吧。”
“熱靴HotShoe，是相機固定閃光燈和其他小附件的接口槽。你到底在想什麼！”
“呵呵，原來是這樣。你對攝影還真的蠻執著的。”
“難得遇到自己喜歡的，當然要全力以赴。你听見音樂就自然而然地想律動，而我不端著相機就覺得身體的比重失衡了。”
程舒被這句話戳中了某個點，他沉默了幾秒提議道︰“對面的街道開了家烤肉店，要去吃個晚餐嗎？”
“好啊。我請你，作為上周你幫我做飯買藥的報答。”
“又是你請？我可是男人。”他眼神不由自主地重新回到她身上。
鄒 開心地伸出食指指向他。“哎呦，請保持你的帥氣。”
程舒笑著搖了搖頭。他練了大半天的舞，這會兒其實是有些累了。“那有勞你訂個位子，我先回屋躺會兒。”
“你要累的話就別出去了。”
“不累，你打電話吧。”他回到房間，笑眯眯地關上門。
鄒 興致勃勃地拿起電話打開網站搜到號碼。
“您好，炭火烤肉。”店家的聲音從話筒里傳了過來。
她急急忙忙的心情忽然慢了下來，低頭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裙子。
“喂，您好。”
“我想訂個位子，2個人。”店家的催促把鄒 的思緒從晃神中拉了回來。
“好的，最早可以訂6點鐘的。”
鄒 抬頭望向程舒的房間，又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現在已經是3點多鐘了。“我訂7點可以嗎？”
“可以，用這個來電號碼給您訂上了。”
“謝謝。”她掛斷電話，不自然地把手機攥在手心，然後又丟在沙發上。這樣翻來覆去地折騰了幾分鐘，心里不停地在問︰剛才有必要這麼高興嗎？只是蹭頓飯而已……
鄒 走進衛生間，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洗了把臉。凝視著鏡中不修邊幅的素顏人兒，沮喪地發呆。如果是三年前，她還能想一想、爭一爭。現如今自己這副樣子和盧曉未免也差太遠了。程舒自信有自信的資本，他對那樣的女神都不太上心……
“人家明明說你粗糙，別想太多了，OK？”她自嘲地對著鏡子把五官扭在一起，然後摘下毛巾用力地擦了擦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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