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千煦的大學同學在南鑼鼓巷開了家小西餐廳，三番兩次邀凌智影畫拍攝海報和菜單。他礙于面子接了這單毫無商業價值的生意，但是卻不能派給公司里的任何一個攝影師。對那些老鳥來說，拍蔬菜沙拉的特寫簡直是開玩笑。
和以往一樣，師兄王淼離職後，這類事都會落到鄒 身上。拍攝菜品應該沒那麼難吧。雖然這方面她並不是很有經驗，甚至沒有在朋友圈里曬美食的女孩們知道得多。抱著這樣的想法，她走進了藍帽餐廳的後廚。
主廚是個上年紀的希臘女人，幾乎不會說英語。因為最小的兒子在北京做生意，所以她也跟了過來，在此之前一直都是位家庭主婦。店主也就是老賈的同學和她兒子是生意伙伴，吃過幾次她做的飯覺得十分美味，于是就請她做廚師開了這間店。
在老賈同學的翻譯下，她表達了自己對照片的要求。希望鄒 在拍之前每樣都試吃一下，然後帶著對食物的感覺去拍攝。
早知有這樣的福利，鄒 就不該吃過午飯才來。Moussaka、Keftedes、Gemista、PaelMarinera……當第八道主食擺上臨窗的白色小方桌時，她已經快舉不穩相機了，羊奶奶酪的濃郁在胃里和胸口翻騰。
“可以直接拍嗎？”好容易避開廚師長熱情的眼楮，站在椅子上拍攝的鄒 彎下腰向老賈的同學求助。
“最好多少嘗一點。”老板為難地說︰“她有點固執。不過你放心，後面沒有主食了。包含甜品在內只剩下20道菜了，試營業期間菜品還不豐富。”
天啊。看著希臘老太太慈祥的微笑，鄒 有點擔心她要如何面對京城挑剔的食客。同時也在為自己擔心，恐怕最近這段時間都不想再嘗試地中海美食了。以往拍攝時間過長或者出外景時，她也讓胃跟著受過罪，可這次不是因為餓而是太飽了。從中午1點多鐘一直拍到下午4點，她覺得很久沒有經歷過如此漫長的拍攝過程了。
廚師老太端來一只淺藍色的粗陶小碟子，上面的冰淇淋還沒開始拍就已經有些許融化了。
老板在一旁跟著介紹︰“最後這道甜品是真正的希臘本地酸奶調制而成的奶冰，也是本店的招牌之一。”
他言下之意就是一定要把這個拍得非常誘人才行。
鄒 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此時照進店內的自然光不再充足了，必須要搭配外接光源了。不過問題隨著而來，閃光燈扣上熱靴、支起柔光板都是很容易的，難的是暴露在暖燈和暖氣之下的冰淇淋很快就會融化。
這道甜品想拍的漂亮恐怕還需要一個替身。她把相機掛在脖子上盯著旁邊桌上的奶黃色的鷹嘴豆泥問老板︰“廚房有生粉嗎？”
“應該有。”
“能不能用豆泥和生粉汁做個假的冰激凌？”鄒 問。
主廚老太听了老板的翻譯大笑起來，很快就動手制作出一碟永遠不會變形的“原味酸奶冰”。
“是錯覺嗎？看著簡直一摸一樣。”老板出乎意料地說。
拍攝完成後，鄒 帶著辛苦了一個下午的“胃”離開餐廳，外套口袋里還揣著2張免費餐券。公司那邊也到了快下班的時間，她給阿圓打了個電話交代好影棚的清潔工作，就直接坐地鐵回家了。
她進門看見程舒穿著短衣短褲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看電視。“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你也挺早的。”他轉頭看了她一眼，視線又重回到電視屏幕。
鄒 走進自己的房間，地采暖果然很熱，臥室比客廳的溫度更高，又干又燥讓人胸悶惡心。她把背包扔在床邊，脫掉外套，伸手推開了窗戶。
過了一會兒，程舒隔著門外說︰“地上髒了，出來打掃一下。”
鄒 換好衣服打開了門。“我今天不太舒服，明天會做的。”
“怎麼了？”他看她額頭上有層白毛汗。
“胃有點難受。”她坐在床上，恢復了剛才半臥的姿勢。
“餓的嗎？”程舒想想她工作時的狀態，如此推斷道。
“不是。”鄒 難為情地說了在藍帽餐廳拍照的事。
“我去買點藥。”他那張高傲冷淡的臉上竟然流露出了哭笑不得的表情。
“沒嚴重到那個地步，躺一會兒就可以了。”
“你等著就好。”
“不用啦——”鄒 以為自己听錯了，他不但沒有任何嘲笑，還好心去買藥？這簡直太不尋常了。
她納悶地從背包里拿出剛買的《今日女性》十一月刊，三位女特警身著便服表現出干練和沉靜的兩種時刻，這期的封面和封底都是老賈拍攝的。翻到雜志的專訪內頁，除了她們自己提供的工作照之外，全部使用了鄒 拍攝的親子合照。
圖片下的攝影作者標注為︰凌智影畫，攝影總監賈千煦。
鄒 長嘆口氣，雖然早就預料到了，但是心里還真的是有點失落。
與此同時，程舒已經到了小區馬路對面的藥店。藥架上每種癥狀對應的藥品都有3種以上，他不知該怎麼選擇。
“需要幫您介紹下嗎？”藥劑師主動走過去詢問。
他盯著各種五顏六色的胃藥包裝，直截了當地問︰“吃多了該怎麼辦？”
“哦？”年輕的女藥劑師訝異地問︰“是小朋友嗎？”
“有區別嗎？”
“當然了，小孩子要用兒童藥。”
“哦，那就要大人的吧。”
“這個比較好。”藥劑師抿嘴一笑，從架子上拿下白色的扁藥盒遞給他。
程舒回到家，把藥扔到鄒 懷里。
“藥店只有這種兒童藥，大概因為沒有成年人會笨到把自己撐壞了。”
怎麼可能？她把藥盒翻過來看了看背後的說明書︰成人一次02克。“幼稚。”
“或者你可以說聲謝謝。”程舒從廚房倒了杯溫開水塞進她手里，然後故意模仿烏龍火災那晚她說過的話。
“是，多謝啦。”鄒 只覺得那話有點耳熟。
“我明天要出差。”
“噢，好啊。”
“你這什麼表情？”程舒覺得她看起來好像有點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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