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方立將筆記本壓在箱子最底層,他怕勾起那一絲絲刻骨回憶,讓那還未愈合的心又一次隱痛。
葉娜也識趣的沒多言,方立渴了給他遞水、餓了給他一袋自己的零食,不過讓她意外的是平常一直抵觸零食的方立居然也吃了,並且不比她吃得少。
到安徽境內是下午,安徽地寬遼闊,北挨河南,南觸杭州。這塊大地風貌自然也是形態各異,平原、丘陵、崗地、山川,因有盡有,也正是如此才奠定各種美食的基礎。
黑白水墨畫是古人對江南的一種情懷,而安徽建築自古也是以黑白為主色(黑瓦,白牆),故此也看出了一方人的性情,黑白濃淡皆分明。對菜品的追尋也是以濃淡分明,或老或嫩,或硬或軟,或結或松。
其中濃在調色,以‘重’為主,重色、重油、重火功!
淡在味型,以咸鮮、本味、滋養為主。
安徽早在一個月之前餐飲協會都宣布了廚藝大賽。正常來說已落入尾聲, 但總有那麼一些隱藏于世的高人,宣城就有那麼一位,所以葉娜跟方立第一站就是那里。
半個月都已得到消息,在宣城的小巷口開著一家安徽特色餐飲店。老板叫石源明,據說他並不是宣城人,早些年在蕪湖、安慶、阜陽等地學藝,中途周轉拜了不下十位師傅。年過中旬後也圖個安穩;就看中了宣城的風景跟氣候,由此也定在了宣城,並且娶了這里的姑娘。
結婚以後小兩口開始打理餐飲,在石源明高超廚藝下落地生花,短短兩年就在當地成了知名餐飲業。但他有個怪處;從不參加任何美食活動,同行交流。
哪怕是這次餐協舉辦的廚藝賽,一樣對他沒任何吸引力。
也正是如此他被稱為︰宣城第一怪廚!
方立的到來無可厚非就是搬走這塊“怪石頭”,當然具體幾斤幾兩一試便知。
到宣城已經擦邊黑了,宣城是一座小城,繁華地段也就那麼一塊。兩人在市政府旁的酒店住下。這里算是城中央;而石源明的餐館就在不遠處的豆腐巷,步行也就十多分鐘。
計劃好了行程倆人在酒店樓下吃了些夜宵,餐廳這個點基本關門,也正好成全了三輪車的夜攤。依舊是熟悉的夜宵霸王炒河粉、蛋炒飯一類,這似乎以慢慢成為夜宵一大主流。
當然任何菜肴都是消費食客定的,夜宵無外乎兩種,要麼吃好、要麼吃飽。吃好講究味道自然是燒烤,吃飽也就是河粉、炒飯之類。
倆人固然追求菜品味道,但也得分時段、場合。像這種情況在安全健康的前提下填飽肚子就很滿足了,並非他們矯情;而是作為廚師深知健康才是最大本錢,否則有再大本事也沒地方施展。
吃了碗蛋炒飯勉強填了填肚子這才回酒店睡覺。
當腦袋空閑後難免會胡思亂想,而越是克制它就越是往腦子里擠,零碎的語句、殘缺的畫面總是那麼痛徹心扉。方立只感覺躺在床上輾轉難眠,最終他還是將箱抵最深處的筆記本翻了出來,即便保存的再完好菱菱角角也略有磨痕。
他嘆了口氣沉重的翻開封面,入鼻的是陳舊書卷氣息,夾渣了淡淡衣服香味,想必陳思露也是將它壓制在箱底吧。
書本開頁寫著寥寥幾行字跡“廚壇手記”,下面是方立跟陳思露的共同簽名,並附上一串曾經的誓言。大部分字體都被淚水浸濕過,斑斑點點的模糊痕跡在泛黃的紙頁是那麼的扎眼。
方立眼眶慢慢被淚水浸濕,即便他暗自說過忘記,但視線依舊在朦朧,鼻尖在酸楚、心尖在隱痛,感受著她曾經那份感受。
他慢慢的翻頁,慢慢的感受,幾乎每一篇每一頁曾經都印下過陳思露的淚水,也正是如此方立心頭更酸,更痛。
翻到後面空白頁他終于止不住抽泣的情緒,因為這里全是陳思露寫的筆記。
“2014年5月18日。星期一,晴。今天是你離開的第三天,我心頭很空落,屋子里每一處都是你的身影,我很難過,很傷心……你這個王*八蛋,為什麼要離開……”
“2014年5月20日。星期三。大雨。都過了兩天來,人也瘦了,心也碎了,淚也哭干了,養的多肉植物也發芽了,你怎麼還不會來,你知道我怕打雷的……”
“2014年6月1日,星期一,陰。我努力了十多天想要忘記你,可還是做不到,再次翻開筆記本又哭了一場;心終于好受些了……”
“2014年6月7日。星期天,晴。今天我在小區樓下遇到一個跟你很想的背影,當時我哭腔著喊了聲你的名字,他沒回頭,我跑上去一瞧原來是認錯人了……”
“2014年6月15日。星期一,雨。今天一早起床發現小金魚死了一條,另外一條孤獨的在魚缸尋找……”
……
“2015年3月30日。星期一,雨。我辭職了,準備履行我倆曾經的諾言,學糕點。也希望你能履行自己的誓言……”
……
“2016年9月20日,星期天,晴,這一年我過得很辛苦,我遇見了一個當初跟你一樣關系我的人,他幾乎照顧的無微不至,但是我一直沒敢答應,因為我還記得你。”
“2017年7月7日,星期六,晴。今天是你的生日,對不起,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接受了他,慢慢發現他的心跟你一樣細,他的笑容跟你一樣甜……”
“2018年3月1日,星期三,小雨。我開了家店,跟你曾經說的那樣,溫馨蛋糕小店,翻開沒別意思,就是想跟你分享一下,估計你也開店了吧?生意肯定很火吧?……”
……
最後部分全是記錄的糕點各種技巧,比例,手法,以及她自己的一些心得……
方立硬生生一字一句的看完,合上書本以徹底泣不成聲。
夜已深,宣城四處徹底寂靜,方立抱著那本筆記側躺床頭而眠。在夢里他夢見自己結婚了,慶賀的人高朋滿座,四處洋溢著喜慶,就連遠在國外的師傅都回來了,他跟新娘蹲循傳統拜堂、敬酒、回房……而就在掀蓋頭的時候他被急促偶的鈴聲吵醒,畫面剎那消失,腦袋半模糊的摸到手機一瞧是葉娜打的,前面已經有五個未接電話了。
他耐著冒火的情緒回撥過去,還沒等他開口電話頭就听見葉娜急眼的語氣︰“大哥、方大廚,太陽都快下山啦,你到底去不去啊!”
方立模糊的看了眼時間,下午一點。。。
他連忙起床洗澡洗漱同時進行,出酒店是一點半,葉娜在酒店門口不遠處含著根冰棍吃得精精有味。
方立詫異的看了看自己身上外套,然後又四下掃了眼大部分都跟他一樣,心頭這才踏實。還以為昨晚一覺睡到三伏天了呢!
走上前還是忍不住問了她一句︰“很熱嗎?”
她扯了扯胸前的皮甲外套︰“心太熱,降降溫不行啊?”然後附耳悄悄問道︰“你哭啦?”
方立揉了揉眼沒再搭話,反問了句︰“吃早飯了嗎?”
剛問完他就覺得是廢話,這都下午一點多了,居然問人家吃早飯沒有。
不料葉娜一本正經的回道︰“沒有。”正當要指責她時;葉娜又補充︰“直接吃的晌午。”
見方立噎在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她俏皮的吐吐舌頭朝前走去,留下還沒回過神的方立。半晌後才明白被這妮子戲弄了,然後緊追上去給了她一記暴栗。
方立在臨街吃了頓“晌午飯”,然後在宣城轉了轉,打算干脆等晚上去石源明的餐館。他是廚師自然知道什麼時間段觀察餐廳最佳。在飯點高峰期不僅能看出客量,還能瞧出菜品質量,主要是想到後廚忙碌的階段,一忙就容易疏忽大意,也正是了解一家飯店核心要領的時機,是馬虎?是隨意?還是講究,一嘗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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