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藥和海棠相視一笑,抿嘴退了出去。
夏桃芝道:“你不是在前廳待客嗎?我還以為你不來吃了……”
“怎會不來?知道你在等我……”宋元熙坐了下來,執筷給她布菜,口中道:“再說了,前廳那麼無聊,我早就呆的不耐煩了。”
“哦……”她含糊的敷衍了一聲,低頭吃菜。
“你怎麼了?”
“沒什麼……”
宋元熙將筷子放下,扭頭看著她:“小桃子,你這兩天很不對勁啊……”話變少了不說,跟他說話的時候還總是心不在焉的。
“有嗎?”她避而不答,不去看他的眼楮。心里也不知道該不該問,其實也不是什麼要緊的大事,問了顯得自己小氣,不問心里又不舒服。誒?她什麼時候變成這麼糾結的人了?
“你到底怎麼了?”某人不依不饒的追問。她抬頭看著他,直視他的雙眼:“你有沒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本是很平常的一句問話,她卻看見他的面色白了幾分,眼神閃了閃,竟然結巴了起來:“小……小桃子……我……”
看來,被她猜中了。
“我曉得你肯定有你的理由……”她垂下頭,用筷子戳著碗里的菜,悶聲道:“……我也曉得我不應該這麼小氣。”
“……小氣?”
“是啊……”
他費解的看著她,“……你到底在說什麼?”
嘖,這人還裝傻……
“我听說薛皇後出了冷宮了……是你求的情對吧?”可別告訴她這件事不是他在背後暗中助力。若沒有他去求情,楚帝會那麼容易答應?冷宮豈是那麼好出的?
宋元熙愣了半響,才道:“……就這事?”
“不然還有什麼事?”她警覺起來,“莫非……你還有其他的事情瞞著我?”
他立即舉手做投降狀:“不敢不敢……為夫是那樣的人嗎?”
當然是。她冷哼了一聲,在心里補了一句。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傲嬌太子的神色瞬間松懈了下來,似乎松了一口氣。
她狐疑的打量著他:“……你為什麼要替薛皇後求情,是不是為了淑儀公主?她那日在楚宮與你……是不是有求于你?”
“是。”宋元熙干干脆脆的應了,心道真是近朱者赤,這小桃子與我在一起久了,果然越來越聰明了……
夏桃芝不說話了,使勁戳著碗里的菜,心里恨恨的想:“他果然是為了宋玉玫!”上次在楚宮,一聲不吭的丟下自己跟宋玉玫走了。這件事情他到現在都沒跟自己解釋過,但他不提她也不想問,弄得像她很在意似的。雖然……的確是……有那麼一點點在意……
要不怎麼說美人計千古流傳呢。宋玉玫一聲聲“熙哥哥……熙哥哥……”的喚著,私底下撒個嬌,傲嬌太子就幫她把事情辦了。雖說薛皇後被楚帝下旨貶為了庶人,還逐出了宮門,但也比在冷宮中了此殘生來的好得多了。
“小桃子……”宋元熙唇角一彎,笑道:“你該不會是吃味了吧?”
“……誰吃味了?!”她白了他一眼。
“還不承認?”他笑著湊了過來,“你看你氣得鼻子都歪了,為夫幫你正一正……”說罷,在她鼻尖啄了一口。
“你……”她惱了,去推他,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軟著聲調哄她:“別生氣了……”
“哼,我才沒有生氣!”
看著她噘著嘴氣鼓鼓的模樣,他真是從心底覺得她可愛。這麼可愛的姑娘,幸好沒落到別人的手里。
“你也不想想,你夫君我會憑白幫人辦事嗎?宋玉玫既有求于我,我自然要收點好處。否則,我憑什麼幫她?”
唔,說的似乎有幾分道理,以傲嬌太子無利不起早的性子,真不像會憑白幫人的。
但好處也分很多種啊,比如以身相許啊……
“……亂想什麼呢?”宋元熙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麼,黑著臉屈起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正色道:“你夫君是這種好色之徒嗎?”
她捂著額頭,斜睨了他一眼,難道不是嗎……每天夜里跟禽獸一樣的人是誰啊?
“……所以宋玉玫到底給了你什麼好處?”
“她拿了一個秘密跟我交換。”
“什麼秘密?”
“宋玉玫幼年時,曾無意中撞見宋元閔的生母淑妃,暗中派人謀害嫻妃。”
什麼?!
“嫻妃娘娘是被人害死的?不是生產時難產而死的嗎?”
“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嫻妃乃將門之女,自幼習武,素來身體強健,胎像一直很穩固,又怎麼會突然難產呢?其實是淑妃買通了產婆,在嫻妃生產時暗中下毒手,才使嫻妃難產而亡。”
夏桃芝的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涼意,心禁不住為之微微一顫,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泛上心頭。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你還好意思說?我倒是想告訴你呢,結果我回來一看,人都跑了,就留了一封書信說要與我“君子兩清,江湖再見”!我將楚京翻了個遍都找不著你,怎麼告訴你?”
“……”
這事是她理虧,她不敢吭聲了。好在傲嬌太子也沒有繼續跟他翻舊賬的意思,伸手將她攬到懷中,柔聲道:“我知道你在新的府邸住的不習慣,突然多了那麼多人難麼多事要打理,難為你了……”
她的性子確實不適合打理這些,但原本有些委屈的,也被傲嬌太子這一番話弄得不委屈了。
“明日,為夫帶你出去走走……“
“去哪?”
“陪我進宮。”
“……不去。”嘁……去楚宮還不如待在陵王府,起碼還熟悉點。
“去吧,有好玩的。”
“……什麼好玩的?”
“明天你就知道了。”
“那……那些上門拜訪的客人怎麼辦?”每天可都有一大波人來呢,都快把門檻給踩塌了。
宋元熙煩躁的揮了揮手,“讓吉叔都趕出去,成日里來蹭吃蹭喝,煩都煩死了!”
“……”
***
第二日,楚宮。
“你帶我到這來干什麼?”
夏桃芝莫名其妙,抬頭望著紅底金字的匾額,“攬月殿”三個大字格外金光閃閃。這不是嫻妃娘娘生前住的宮殿嗎?攬月殿已經被修葺一新,再也看不出一絲破敗荒涼的感覺了,變得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宋元熙笑著說:“為夫想請你看一場好戲。”
“好戲?什麼好戲?”
“待會就知道了。”
他牽著她走進殿內,走到一處屏風後躲好,囑咐她待會兒無論听到什麼都不要出來。
她一頭霧水,不知道他究竟又要作什麼妖?
不多時,殿外又傳來了一陣腳步聲,又有人來了。那人的步伐听起來有些沉重,一步一步的緩緩踏了進來,似乎裝滿了心事。
是誰來了?
很快她就知道了,她听見外面的宋元熙跪了下來,行禮道:“兒臣叩見父皇!”
竟然是楚帝來了!
“熙兒,朕听聞你今日入宮了,便猜到你是來了這里……”
“是。”
“你從邊關回來之後,我們父子兩還沒好好說過話呢,來,過來坐。”
“是,父皇。”
腳步聲移動,二人坐了下來。
夏桃芝有點尷尬,她似乎不應該在這里偷听吧……此情此景此人,這這這……這是要上演一出父子情深的戲碼嗎?
她听見楚帝重重的嘆了一口氣,道:“朕知道你今日為何來此。今日……是你母妃的死忌……”
!!!
想不到今日竟然是嫻妃娘娘的死忌,那也就是宋元熙的生辰了?沒想到宋元熙與她竟然是同月同日生的,還挺有緣分的。
“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你母妃已經走了這麼多年了。”
“父皇也很想念母妃,對嗎?”
“這麼多年了,朕沒有一日不想念你她……”
一陣沉默。
半響,楚帝問:“你恨朕嗎?”聲音帶了一絲輕顫,似乎極力在克制著什麼情緒。
傲嬌太子沒說話,楚帝又道:“從小到大,你受了許多苦,朕都知道。每一年你的生辰便是你母妃的死忌,因此你從未過過一次生辰,朕也從未對你有過關心。朕自認不是一個好夫君,更不是一個好父親,愧對你的母妃,也愧對你。”
又是一陣沉默,她听見傲嬌太子輕聲道:
“父皇不必自責,兒臣沒有怪過父皇,兒臣相信母妃……也不會怪父皇的……”
楚帝的聲音帶了一絲苦澀,緩緩道:“不,你不知道……朕一直以為與你的母妃兩情相悅,曾許諾過與她一生永不相疑。可……到頭來,朕還是辜負了她的信任,甚至在最後關頭,朕听信了他人的讒言,連最後一面都沒有趕去見她……”
“她的貼身婢女告訴朕,她堅持撐了三個時辰才咽了氣,她一直在等朕來……可是朕……可是朕……”
聲音哽咽了。
“朕最後悔的是,在與你母妃相處的最後一段時光,一直在反復的疑心和無休止的爭吵。你母妃對朕說的最後一句話是,她已經解釋厭了,不想再解釋了。那時,朕應該相信她的,這樣起碼她就不會帶著傷心走了……”
許久,不再有人說話了。殿中一陣復一陣的沉默壓的人喘不過氣。殿中三人心思各異,屏風後的夏桃芝早已怔住了,心中一陣陣的翻涌,心緒難平。
隔著屏風她都能感覺到外面那個已漸漸蒼老的男人滿心的悔意和絕望,這金碧輝煌的攬月殿中,似乎還有一兩聲抽泣聲回響,朦朦朧朧听不真切,似在訴說著無盡的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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