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七爺說︰“我看也是這個道理,鄉下的孩子不比城里,不听話的那些,你盡管說盡管罵,這真的是要有那太調皮的,不服管教的,就算動手打了,也不會有誰家父母不服。笑了一下,他接著說︰“這不都是為了孩子好麼,誰能有啥意見?”
言籍白沉默不語,他妻子開口解圍︰“這樣罷,等我們回家了再好好想一想,我也要跟他商量商量。我不瞞你們說,我家老言真不是說怕累怕麻煩,就是怕管教不好這些孩子,耽誤了他們。”
“耽誤是指定不會的。”陸五爺又說︰“我們鄉下人窮,沒啥錢,可這言先生要是來教孩子們念書,書費學雜費啥的還是會繳,就算沒啥錢,這一天三頓飯,一年三個節,那是免不了的。”
一提到錢,言籍白的臉色就更不好看了,他勉強的笑了笑,又說︰“陸五爺,還有張老哥,你們兩位這麼勸我,我本不應該不答應,我也沒不答應。再說了,這也不是錢的事,我是真的怕自己教不好。”頓了一頓,他繼續說︰“這樣罷,我回去好好想想,過兩天讓陸羽去我家,我再給大伙兒答復,你們覺得怎麼樣?”
陸五爺他們都不傻,言籍白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當然不好繼續再勸,都說等著言籍白的好消息。
陸羽心里覺得,言籍白十有五六是肯答應了。
接下來,就再沒人提言籍白來教書的事情了,這樣一來,氣氛就要輕松融洽的多,自然的,大部分的話題又都轉到陸羽身上了,誰讓他年紀一大把,卻還沒成親呢。
作為陸羽的長輩,陸五爺對陸羽的親事表現的十分關心,問他和言溪安啥時候成親。
陸羽笑著說,得再過一兩年。
“還要再過一兩年?那時你得有四十了吧?”
陸羽啞然失笑,心想︰“我啥時候快四十了?”他又默默的算了一下,然後猛然發現,自己居然已經快三十四了,確實是不再年輕了。
陸明笑著說︰“不急,我哥看著年輕,他跟我站一起,要沒人說,還以為我是哥,他是弟呢。”陸羽看了陸明一眼,弟弟這幾年操心的事情多,又做了父親,看起來確實老了不少。
“大羽看著是年輕,也不知道他是吃了啥,咋倒著往回長?”
陸羽很不喜歡被人討論,可往往又無可奈何,只得面帶微笑的听著。和陸羽一樣不自在的還有言溪安。
好不容易吃完飯,陸羽叫言溪定收拾碗筷,他逃也似的趕著山羊出去了。言溪安和蘭搖芳沒跟著一起,都在後院玩。
現在放羊有點早,陸羽把羊趕到山上,覺得出來太早了,又把山羊帶進了安定谷,讓羊兒們在邊上吃草,他自己就拿著鐵鍬在田里翻土。
翻著翻著,不知覺間天已經快黑了。這時陸羽忽然想起來,言籍白他們可能還要回家,自己得送他們。
于是陸羽回到家,就發現老高和陸迪也在自己家,正陪著言籍白說話。張七爺和陸明已經回去了。
這三人說的還是讓言籍白來教書的事情,這會兒言籍白的口氣似乎又松動了一些,因為他正在和老高討論在什麼地方開學堂比較合適。
陸羽說︰“我看村里那大院子就合適,那里地方大,也安靜。”
陸迪笑著說︰“我們還沒商量好呢,大羽你放羊放了一下午?”
陸羽已經把羊關進了圈里,回來說︰“是啊,我看天氣好,就讓羊在外面多待一會。”他又說︰“言伯父要回家再考慮一下,你們兩個也來催了?”
“哪里是來催,就是想商量商量。”老高說︰“大羽你家也有羊懷崽了?”
“有啊,三只呢,你們家的也是?”陸羽又說︰“老高,你們家小財,他自己想讀書麼?”
“咋不想?言先生沒在這幾天,他還老念叨著呢。”老高說︰“我家有四只母羊懷崽了,還有一只看著也像。”
“那挺好。”陸羽點了點頭,又說︰“晚上我做飯,你們兩個都在這吃飯吧。”陸羽上午磨了不少的米粉,肉也多,雖然叫陸明帶了好些回鎮上,剩下的還能吃幾頓。
陸迪說︰“我家也有肉,有米粉,待會你幫我弄兩片荷葉,听說荷葉蒸肉還挺好吃。”
“是挺好吃,你們自己去摘,要選那種不老不嫩的葉子才行。”其實陸羽自己也不知道,荷葉如果太老或者太嫩,蒸出來的肉味道會有什麼不同。
老高和陸迪也沒急著去摘荷葉,又繼續和言籍白討論學堂場地的事情。陸羽回來的晚,又因為是言籍白的晚輩,就不好多說什麼,免得被言籍白以為自己在催他。
後來,言籍白說︰“要真在村里辦學堂,你們村那個院子確實就不錯。至于我能不能來,還是要先回去考慮一下。”听他的語氣,似乎是要答應了。
“那行,那我就先替我家小財,謝謝您了。”老高起身,去陸羽後院摘荷葉去了。
陸迪也笑著說︰“我家丫頭小,要是真的跟了您讀書,還要麻煩您多費點心幫忙照顧著。”老高和陸迪,這兩個家伙,似乎覺得言籍白已經答應了一樣。
吃了晚飯,言夫人說他們四個還是回去,讓言溪定在這繼續呆著。陸羽點頭說好,他覺得自己家就算再好,言籍白他們住的再久,可他們始終會覺得不如在自己家那般自由自在。情同此理,陸羽也從來不習慣在別人家住,不管是陸明家,還是言家。
陸羽送了言籍白他們再回來,發現言溪定一個人坐在院子里,悶頭不語。
今天晚上的月亮並不圓,但是很明亮,水池里的荷葉都裹上了一層月色,變成了一只只亮銀的圓盤。
“溪定你不高興啦?”陸羽也搬出一把椅子,和言溪定並排坐著,看著眼前的荷塘。
言溪定沒有說話。
“怎麼了?沒讓你回去不開心了?”陸羽覺得言溪定已經在自己家待好幾天了,看起來是越來越習慣,沒道理會因為沒帶他回家,就不高興。
果然,言溪定搖著頭說︰“沒有,我不想回去了。”
“呵呵,不想回去?不想搖芳啦?”
“不想,想她干嘛。”言溪定的語氣听起來有些氣憤,但更多的是沮喪。
“怎麼?你們吵架了?”
陸羽猜中了,言溪定點了點頭,又繼續沉默不語。
“難怪吃飯的時候,你們兩個都不說話。”陸羽笑呵呵的問︰“為什麼吵架呀?那你和她道歉了麼?”
“我憑什麼要和她道歉?我又沒做錯。”言溪定有些激動,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池子邊上,伸腳踢了幾塊土進池子。
土塊入水,咚咚作響。
陸羽笑著說︰“這你就不懂了吧,男孩和女孩吵架,還要分對錯麼?不管誰對誰錯,你盡管道歉就是了,還要道歉的很誠懇才行。”
“我不道歉,我沒錯。”
“年輕,你不懂。”陸羽又問︰“那你說,你們因為啥吵架?”
“不說,沒什麼好說的。”
這一剎那,陸羽忽然徹底明白,言溪定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啥也不懂的小屁孩了,他現在是一名真正的少年,有脾氣,有性格,容易多愁善感胡思亂想的少年了。所以陸羽覺得自己似乎應該用對待大人的方式和態度來對言溪定,他說︰“你看家里就只有咱們兩個,你姐姐和搖芳又沒在。你和搖芳有啥矛盾,當然能告訴我啊,我也好替你分析分析。”
言溪定猶豫了一下,才說︰“就是小事,下午她們兩個說要摘荷葉,讓我去摘,我就摘了兩片。”
“嗯吶,然後呢?”
“然後我就摘了呀,我想著給她們兩個弄兩片大的,還脫了鞋下水去摘的。”言溪定又低著頭說︰“我摘上來的時候,她們兩個居然跑不見了。”
“她們去哪了?”陸羽又問︰“你不會是因為這個就生氣了吧。”
言溪定搖搖頭說︰“我那會也沒生氣。然後我就去找她們,她們兩個躲在房間里說話,不讓我進去,我就用力的推了幾下門。”
“這也沒什麼呀,然後呢?”
“然後蘭搖芳就出來了,問我干嘛那麼用力推門。”言溪定滿臉的不開心,垂頭喪氣的說︰“是她先生氣的。”
陸羽點點頭說︰“她生氣了,因為你用力推門。你沒有把我家門推壞吧?”
“我又不是傻子,干嘛會把你家的破門推壞?”言溪定本來就很不高興,陸羽還這樣說他,他氣鼓鼓的,就更不想再說話了。
“行啦行啦,跟你開玩笑的。”陸羽始終笑呵呵的,又問︰“然後你們就一直沒有說話麼?”
言溪定說︰“那還沒完。那會兒我是沒生氣的,就拿出荷葉給她,兩片荷葉,我把更大的那片給了她。”他又低著頭,坐了下去,悶悶的說︰“蘭搖芳先生氣的,她把荷葉接過去,一把撕爛了,還丟在了我的臉上。”
“這樣麼?”陸羽說︰“這確實是她的不對,小姑娘脾氣還挺大的,你不就是打擾了她們兩個說悄悄話麼,至于生這麼大的氣嗎?”
“是啊,我也不懂,她干嘛要發脾氣。”
隨即,陸羽又呵呵一笑,說道︰“雖然是這樣,但你還是得先跟她道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