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兩個士卒押解著送上了西城門的城樓中,一個穿著粗布衣服的男子正在搬運著石塊。
“大人,抓了倆細作。”
“那你還押過來干什麼,直接給我殺了,把狗頭掛到城牆上。”
西城門大開,樓下不時有難民涌入,我看著忙碌的李迪,竟有些羨慕起來。
“唉,老爺問你話呢。”士卒踹了我一腳,好在這些日子鍛煉了身體,沒有摔倒卻摔了一個趔趄。
“子啟兄,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我的羨慕被士卒一腳踢飛。
對面這個毫無縣令大人模樣的男子看著我微微一愣,忽然揮退士卒,看著我大笑起來。
“哈哈,我道是誰,原來是子平賢弟,帝都一別五載,真是想煞哥哥了,你這變化可真夠大的,精壯了許多啊。”
“還不是被你的士兵一腳差點踹倒,子啟兄,你這可不厚道啊!”
“莫要再提了,你若是說了你的名頭,誰會踢你,怕是要把你抬著來見我,你且稍等,我忙完這點咱們就回去。”
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和李迪的交情根本不需要說這些客套話。
我看著忙碌的城池,第一次感覺到戰爭原來離我這麼近,近到就發生在眼前。
我向西望去,還有大股的流民不願做亡國奴,向瀘州涌來。
“益州的知州真是該死,竟然把橋給封了。”
“誰說不是呢,不過前幾日我可是听說有人在人群里發現了韃子人,這朝廷也不知道干什麼吃的,弄得江山丟了,還他媽的不發兵。”
城樓下的聲音不斷的傳到我的耳朵中,我看著剛剛說話的男子,男子身材高大,一把鍘刀隨意的提在手中。
“拿鍘刀的壯士,請留步。”我在城樓上喊了一句。
男子看了過來,我也看了過去,他身上的氣質讓我想起了馮援,那是見過血的主,這並不讓我感到好奇,而真正讓我好奇的是他頭上的頭巾。
“你找我?”
我對這甦鳳打了一個手勢,甦鳳離開了,那壯漢登上了城樓。
“大哥說益州知州把橋封了,想來是從那邊轉過來的,勞駕問下,可曾見過一個有士卒護衛的車隊?”
“車隊,人多了去了,沒看見。”
壯漢說完就要離開,我忙喊道︰“動手!”
說時遲那時快,甦鳳已經搶先攔在了壯漢的身前。
“這位公子,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位大哥身上的味道可是有些特別啊,只是我勞煩大哥有些過意不去,有些薄禮送上,還望不要嫌棄。”我警惕的看著他,從衣襟中取出一封銀子。
“些許小時,讀書人就是講究。”
那壯漢將手中的鍘刀丟在了地上,我在送出銀子的那一刻也將一柄匕首送進了他的胸口,殺人的感覺讓我害怕,我愣住了。
那壯漢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胸口,暴起一腳將我踢飛出去。
痛徹心扉,我終究還是一個文弱書生,即便鍛煉了些時日,也還是抵不過久在戰場上廝殺的漢子。
“找死。”甦鳳爆喝一聲,一把匕首刺進了他的頸部,鮮血噴涌而出,噴在了我的臉上,滾燙的讓我畏懼。
“子平,沒事吧。”甦鳳將我拉起,我回過神看著已經倒地的壯漢,忙說道︰“快撤了他的頭巾,別引起恐慌。”
甦鳳一腳將他的頭巾踢掉,怪異的發型露了出來。
“韃子?”趕了過來的李迪看著躺在地上的尸體說道。
“是韃子,子啟兄,看來你要幫我找著妥當的人手了。”
“好,我就知道子平來了,秦縣就有守住的希望了。”
隨著命令一一傳遞下去,知縣縣衙的親隨帶著各自信得過的人來到了西城樓。
好在現在這種裹著頭巾的人不多,要不然這秦縣就會被辛元兵里應外合直接拿下,到最後瀘州門戶洞開,沒有絲毫準備的瀘州根本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辛元國的地界。
尸體被秘密的處理了,但是我不敢保證是否會有叛變了的古宋人在流民中。
“子啟兄,實在不好意思,我要出城尋我的兄弟,若是三日不回,請關閉城門嚴防死守。”
之所以給出三天的時間,是因為根據辛元兵步兵的行進速度,攻城所能依仗的也只有步兵,步兵想要奇襲秦縣,只能利用流民裹進更多的細作才能完成。
十去其七,是我們臨時制定好的策略,並且讓人秘密監視起來。
沒有足夠多的人進入城中,想要里應外合賺開城門無異于天方夜譚。
我和甦鳳騎上李迪找來的兩匹駿馬,從秦縣離開。三天的時間在浩瀚的戈壁灘找到人不比辛元國想要靠著數量稀少的細作拿下李迪防守的秦縣輕松多少。
一路打探,一路尋找,我看到了更多的煉獄慘狀,易子而食,餓殍遍野。
“這群畜牲。”我看著被付之一炬的村莊,心里竟然生出了從未有過的仇恨。這里已經很接近潁州城了,可是依舊沒有甦瞻一行的蹤跡。我冷靜的看著從李迪那里取來的地圖,最終將手指停在了秦縣西北的廣安縣。
辛元軍之所以發動戰爭,要爭的有兩個,第一是可以供他們放牧的土地,顯然一個滿是戈壁灘和沙漠的潁州是不能滿足他們的;第二個就是古宋的財富和糧食。
近幾年天氣異常的寒冷,我所在的南方都曾經下過幾場大雪,所以氣候逼迫的辛元人不得不找到一個更好的糧倉,否則等待他們的只能是餓死,凍死。
現在已經接近了秋季,辛元人如果不能再短時間內奪下瀘州,他們侵略古宋的戰爭目的就已經失敗了,瀘州是古宋的重要產量地,這里的糧食產量佔了古宋的三分之一,辛元人從北面直接進攻是最快的途徑,可惜他們遇到了古宋唯一一個武將做知州的樂毅,所以只能從潁州或者是齊州發動進攻,齊州雖然是文官任知州,但是當地民風彪悍,而且各種戰備物資充足,即便是文官瞎指揮,也能阻擋他們個一年半載,所以能進攻的只有潁州。
“沿途不再詢問,如果看不到車隊直接返回秦縣,秦縣一戰事關古宋生死存亡。”
這一路上,我們躲過了太多的辛元軍,全部是散兵游勇的出擊,並沒有大規模的集結出發,其目的恐怕是用此麻痹李迪。
人都愛安逸,就連我都再想著安逸,若不是看了那個改變了我一聲的藍幕,或許我還在七家村修建著我們傲氣死亡的墳墓。沒有發現大部隊不是因為沒有部隊,而是在潁州,十幾個辛元鐵騎就敢沖殺一個千人的村莊,我看見了那種無法言表的慘狀,進而再次加快了速度。
廣安縣,背臨天柱山,背後是縱深向秦縣的臥龍嶺,綿延幾百里,一直到秦縣南三十里才露出龍頭山和壯麗的龍牙尖。
“前面有車隊。”正在沉思的我被甦鳳打斷了,我停下馬匹看向前方,廣安縣的城郭已經清晰無比,一支龐大的車隊正在緩慢的行駛著,好似一只蝸牛。
“前面可是戍邊軍的兄弟?”
“你是?”一個士卒有氣無力的看著我。
“這位大哥可認識甦瞻?”
我清晰的記得那個士卒眼前一亮,警惕的看著我。
“你是誰?”
“李衡李子平。”
“原來小六子說的就是你,快跟我來。”
在第二天的夜間,我終于見到了小六子,此時的他早已褪去了臉上的稚嫩,剛毅的臉頰上有了幾分凶悍之氣。
“子平哥。”
“啪……”我一巴掌直接抽在了王可的臉上,甦鳳拉了拉我的衣袖。
“王可,我說過要活著回去,你都帶的什麼東西?把所有輜重全部丟掉,轉道秦縣。”
因為我在近百輛馬車上看到了被拴在車後面的馬匹,這都是戰馬,在車上裝著的都是一些行軍營帳等可有可無的東西。
“子平,這可是小六子辛辛苦苦搶來的,沒有這些東西咱們怎麼回家?”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有些怨氣,此人便是張啟。
“啟子哥,這麼多戰馬,帶上幾日的干糧和錢財你們難道就回不去七家村嗎?你告訴我,你的戰馬是用來干什麼的?是不是等到辛元軍追上你們,你們靠著這些戰馬做投名狀?”
“子平……”聲音很虛弱,但是我卻清晰的知道那聲音的主人是誰。
一個滿是血污的男子從馬車上下來了,一個女子攙扶著他。
“三哥,你……”
“三哥沒事,小六子是要給我治傷,所以走的慢了些,你不該來的,我們都是一群命賤的家伙,你能看得起我們這些泥腿子我們已經很滿足了,你快走吧,和丫頭找個沒人的地方,這朝廷真的不值得任何人再去送死了。”
甦三仿佛行將就木一般,說的話也讓我竟生出來一種悲涼。
“三哥,眾位哥哥,我既然敢來這里,就要把你們活著帶回家,拋掉所有輜重,所有人上戰馬,轉道秦縣,在那里我讓你們看一看,古宋還有能打仗的文人,還有沒有失去脊梁的戰士。”
“啟子哥,找人帶著三哥和老師先走,進了城直接找知縣李迪,就說我是他的朋友,告訴他整備軍馬,我要讓你們這些被文人坑的沒有了傲氣的軍人看一看,我是怎麼打仗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