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信任中,一輛輛馬車上多余的物資被拋下了,所有的士卒都騎在了戰馬上向秦縣出發。
“看不到身邊的人啊,都給我歸置進去,男爺們去後邊的馬車上去武器,老人婦女兒童走中間,行動不便的人上馬車。”我倒提一桿長槍,在隊伍里嘶喊著。
可是這些人已經麻木了,麻木到了連不信任的勇氣都喪失了,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向秦縣走去。
“子平,後邊看到一小隊辛元騎兵。”
“多少人?”
“十多人。”
“你們都是戰士,可是你們被文人坑怕了,今天你們看著,看著我戰死沙場,再決定要不要為我這個你們眼中的害人精報仇。”
我大聲的呵斥著,也是在給自己壯膽,現在想想都覺得後怕。我一邊拍打著戰馬,一邊緊緊的抓著手中的長槍,長槍上紅纓飄動,好似一抹流星。
“子平,我跟你去!”
“我也去,早他媽受夠了這窩囊氣,十多個韃子再他媽的殺不死,我們回去也沒臉。”
我笑了,因為我不再是一個人打,即便是十個百個打一個,我也不再是一個人。眼前的辛元兵也發現了我們,不過他們的臉上更多的是戲謔。
我從未上過戰場,但是我知道必須用這群人的血來提升他們的斗志。
“殺!”戰馬相交,我從戰馬上直接跳了下來,糾纏在一起的戰馬顯然是沒有辦法再沖鋒了,與其用完全不熟悉的騎兵對戰,不如以還算有些了解的步兵打騎兵。
戰馬從我的手中脫韁而出,猶如虎歸山,龍入海,直接將身前的辛元騎兵小隊沖散,我抽出長槍,一槍將一個堪堪躲避過戰馬的騎兵挑了下來,我承認我是利用了他們的大意,或者說是利用了他們的驕傲,如果一開始他們就和我對沖,或許我已經死了。
我抽出長槍,橫掃格擋開辛元兵遞過來的長槍,下盤一低,緊跟著手中的長槍如同鐵鞭一樣抽在了辛元騎兵的馬腿上,戰馬嘶鳴著倒在了地上,將身上的辛元兵摔倒了我的身前,我抽出腰間的匕首,直接將他割喉。
“殺!”大隊人馬的加入,辛元兵已經失去了抵抗的勇氣。
“殺!”我取下剛剛被我殺死的辛元兵身上的弓箭,箭矢破空而出,卻依然是射偏了,射在了一直逃跑的辛元兵馬屁股上,戰馬吃痛將辛元兵甩下了馬背,我拿起長槍直接大力擲出,長槍沒過他的胸口,直立在戈壁灘上。
我熱血沸騰,甚至有些興奮,我終于不再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在剛剛戰斗的幾個瞬間,我忽然發現藍色光幕中看到的那些軍人的殺人技竟然這麼的厲害。
“子平,啥時候會武功了?”
我騎在戰馬上,身邊的王龍好奇的問道。
“哈哈,不知道,興許是天上的神仙保佑吧。”
“哈哈,神仙,你自己都不信有神仙,不過剛剛你那幾下子還真是厲害,看來你這個書生是做不了了。”
“書生,我討厭書生。”
我帶著漸漸恢復了斗志的士卒,在擊殺了幾股準備集結的辛元軍時,我在這群人里的威望也豎了起來。以眾擊寡不可恥,關鍵是有了戰斗的勇氣。
越來越多的難民被我們匯入到了長龍之中,也有越來越多的百姓拿起了武器加入到了我們的隊伍當中,只因為我說了一句話,男人還沒有死光。
舍棄了沒用的輜重,拾起了往日的斗志,大隊行軍也越發的快了起來,和李迪約定的時間已經快要到了,在傍晚日落時分,大隊人馬終于完全的進了秦縣。
“子啟兄,給你添麻煩了。”
“哪里話,你這些戰士可是讓我好生羨慕啊,有了你們的加入秦縣之危可解啊。”
“子啟兄樂觀了些吧。”
“子平,莫非你認為我這滿城皆兵擋不住一群只知道生吃牛馬羊肉的韃子?”
我看了看他,他真的很自信。在老百姓中,在守城士卒中他有著讓我羨慕的凝聚力,滿城皆兵,或許真的可以擋住,但是時間久了孤立無援,注定是一個被困死的孤城,辛元人不可能給他太多的時間。
“子平兄弟,鳳丫頭,吃飯,吃了飯再談你們的家國大事。”一個女子穿著一副鎧甲,颯爽英姿,這是李迪的夫人,柳夢如。
“吃什麼,我以為子平賢弟來了能給我拿出退敵之策,沒想到竟然是說些喪氣話。”李迪有些氣悶的坐在一邊。
“得,你們倆就犯別扭,沒見面,十天半個月一封信,見了面連句好好說話的功夫都不給對方,丫頭咱們吃,吃了這一頓,說不得下一頓就要去下邊了。”
“夢如,你也說這喪氣話,難道我秦縣三萬百姓會等不到朝廷的援兵?”
“唉,有些人啊還不如嫂子看得明白,子啟兄,我承認你在治理國家上是一把好手,可是你看看大局,潁州偌大的地方真的就是劉源一個叛徒能出賣的干淨的嗎?”
“那你說要不是這個叛徒,怎麼好好的潁州就成了辛元人的地盤?”
“我問你,現在是什麼季節?”
“夏季啊,子平,我知道你學問淵博,可是你和我說這些東西干什麼?”
“那你穿的什麼衣服?”
“秋衣啊。”
“這不就對了,辛元人在我們的更北邊,比我們這里還要冷,這幾年天氣冷的越來越早,辛元人雖然出了個什麼天可汗,可是你不想想他們為什麼要來攻打我們古宋?”
“我們古宋七萬萬人,就算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辛元那八千萬人淹死,可是為什麼他們還是能勢如破竹,短短半年的時間佔據大半個潁州?”
“我們的戰士為什麼都沒有斗志,這些日子你見過的逃兵比我見過的多,為什麼他們寧願逃跑也不願打仗,說到底還是我們沒有給人家足夠的尊嚴和重視,他們只是送給朝廷文書的數字,歷朝歷代,有哪一個朝廷敢把戰士的生死看得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數字?”
我沒有再說話,而是和桌子上的酒較勁,我從未喝過酒,但是我來到秦縣做了很多我從未做過的事,我打了我的兄弟,我看到了從未見過的慘狀,我看到了潰兵如山倒,我殺了人,我喝了酒。
人總是要成長的,半年前的我還在想著找一個偏安一隅的地方,可是看過了那些東西之後我不再敢想,沒有了骨氣的宋人,即使苟活于世,也是一個亡國奴。
國家,從未這般定義過,我以前想都不敢想,可是現在我不得不去想,人總要活著,一個人活著容易,一群人一起活著更容易,既然這朝廷已經失去了我們值得敬重的東西,我們還有什麼值得敬重他的地方。
秦縣之危,不是一日之寒,朝廷的那些文人也知道秦縣一旦丟失就是等于將大半個國土送與辛元,可是他們還在爭執著,爭執著誰來領兵,誰又能獲得更多的利益。
古宋軍人的脊梁大帥李正被劉源害死了,一代名將孫世坤帶著軍隊進了大漠,李正的嫡傳學生絕世猛將孟奇被劉源設計死在了孫世坤的手中,孟奇的把兄弟馬三道裹挾著潁州城的百姓鑽進了深山老林,過起了苟且偷生的日子。
這些東西在潁州,甚至是秦縣的流民中隨便一打听都可以打听出很多的版本,可是即便如此,朝廷的援軍還沒有到,遠的不說,就說近在瀘州的樂毅,也還是在提防著齊州的李氏四兄弟。
“子平賢弟,听嫂子的少喝點。”
“嫂子,北趙南柳,您和柳家什麼關系?”
“知道的不少啊,柳家敗壞門風的女兒就是我。”
“嫂子好福氣啊,可惜跟著的男人有些榆木腦袋啊。”
“誰說不是呢,我早就說過,可惜啊,即嫁從夫,沒得選擇嘍。”
我們互相打趣著,但是目的只是想要點醒李迪。
“嫂子,城中的軍事部署您可熟悉?”
“不是很熟,但是我想有一個人比我熟悉,如玉,去請常將軍來,就說守城有望,讓他速來。”
“子平,夢如,你們,你們兩個到底做什麼?”
“我們陪你成就你的愚忠。”我笑了笑,而後再次將碗中的烈酒喝下。
“愚忠?我的老父親在來秦縣的路上被皇帝的親佷子給殺了,你說我愚忠,我放心不下的是……”
“是這些百姓是嗎?”
“是。”
“我們堅守一個月,讓城中的百姓撤離出去,將這個燙手的山芋送給樂毅。”
“樂毅,他真的敢接手嗎?接手了瀘州就是真的成了割據為王的諸侯了。”
“你還真的以為他不打算割據為王嗎?秦縣的位置他比誰都清楚,一州知州,掌握著瀘州的所有,為何他不肯發兵?真的僅僅是因為秦縣屬于潁州的地界嗎?”
“那是為何?”
“因為他還沒有準備充足?”
“準備什麼?”
“準備稱王!”
孫世坤自立漠北王,因為他已經失去了所有,只有他的士兵,他還抱著唯一的希望就是為李正報仇;馬三道自立潁州王,因為他還想著有朝一日能帶著百姓重回潁州。
李正不死,潁州可以堅守三年,可是李正死了,在他們眼里朝廷已經沒有任何的歸屬感,沒有援兵,只有一味讓他們送死的朝廷不值得他們去付出生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