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傻妞在對岳霖展露了難以描述的笑容後,提起裙擺,邁著淑女小碎步,行到他跟前,用小姑娘獨有的,帶著糯意的語調道︰“小哥哥,你能將這最後一壇碧光酒讓給我嗎?”
從她這一連串的動作中,小岳霖深感受到了傷害,他下頜微抬,反問道︰“你我素不相識,我又為何要將這壇酒讓予你?”
啊啊就是這個表情,真有幾分紫微宮天帝之尊的傲慢。柔嘉心里小粉花朵朵開放,她低眸,從隨身的革布包里,掏出一錠黃燦燦的金子,擺在岳霖面前的茶桌上︰“這壇酒花費多少,就當我向你買。”
嗯,不僅人傻,銀子還多,最容易被人騙了。
“碧光酒是娘親囑咐我捎帶的,制作醉八仙所用。若是我把酒換了這錠金,回去後,娘親定然要盤問來歷。我岳家家訓,無功不受祿,我建議你去對街的天香樓,那里的酒也很好,一錠金可以買上幾十壇。”
可是婆婆只喜歡碧光酒,別的酒都不要啊。柔嘉粉嫩嫩的臉皺了皺,忽而靈光一現,她拍手道︰“若我用一件你想要的東西跟你換呢?”
小岳霖這才覺得她有點意思,道︰“你知道我想要什麼?”
柔嘉嘻嘻笑了,手撐在木台邊,一貓腰從琴台的圍欄里鑽了進去。她翻個身滾上木台,將金子轉手放到了存放客人賞錢的鐵盤中︰“老伯,我想請你把你的琴,賣給他。”
那彈琴賣藝的老叟一愣,出手如此闊綽的客人可不多見,何況還是個七八歲的丫頭。老者順著丫頭所指方向,自然瞧見了在台下的岳霖。這位小公子他有印象,和酒樓里大多數純為消遣的客官不同,撫琴人自然能看出,誰是專為听琴而來。
“小姑娘,此琴乃是老朽糊口的飯碗,不輕易出手。即便要賣,也要賣給有緣人。”老者撫須一笑,目視著岳霖道︰“小公子,如你能將我方才彈的那曲平沙落雁彈出來,老朽便承這小姑娘的惠,將琴賣給你,如何?”
盡管幼承庭訓,家規嚴謹,岳霖到底只是個八歲的孩子,心儀之物唾手可得,不動心是不可能的。他咬了咬唇,終于昂首應承道︰“好,容晚輩一試。”
高陽店內的食客見琴桌後換了人,紛紛抱起看熱鬧的心態,一時店中寂靜,只等著听岳霖能否彈出此曲。
柔嘉立在岳霖背後,心想此琴木帶暗香,色澤深幽,琴身上繪刻有古樸端重的祥雲紋路,當是歷經歲月沉澱的古物。雖及不上紫微宮那把獨一無二的伏羲琴,在人間也稱得上珍品了。
岳霖深深吸了口氣,腦海中回放一遍習得的指法,將雙手輕按于琴弦之上。
待一曲彈罷,那老叟撫掌贊道︰“好,架勢雖尚顯青澀,但僅憑記住老朽的指法,就能將平沙落雁分毫不差的彈出來,小公子果然天賦異稟,悟性奇佳。此琴已經是屬于你的了。”
小岳霖瞳眸閃亮,打了一躬道︰“多謝老伯。”
等到小岳霖抱著那把跟他差不多高的古琴出了高陽店,看小柔嘉這張臉也不禁順眼了許多。據她所說,她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替一位極想喝碧光酒的老婆婆買的。這位老婆婆甚為可憐,身體不好,兒子也不管不顧,獨自一人出來買酒,差點就暈倒在街頭,誰見了都要生惻隱之心。
兩個個頭差不多高的小家伙,一人扛著古琴,一人抱著酒壇,沿熱鬧熙攘的長街自北向南,往柔嘉所說老婆婆休息的面攤走去。
那位身著錦衣的老夫人,意態閑適的端坐在椅子上,身邊圍了一群人伺候。八抬大轎侯在一邊,身旁一個丫鬟捶肩,一個丫鬟捏腿,一名小廝打傘遮陽,還有一個看起來欠缺點陽剛氣質的、管事模樣的人,將茶盞送到她手里,口中婉轉道︰“太……夫人,您小心燙。”
這就是傻妞所說,很可憐的老太太,小岳霖忍不住白了柔嘉一眼,我當真信了你的邪。
小柔嘉很可愛的“咦”了一聲,正在品茶的老夫人聞聲抬頭,見她回轉,難掩笑意︰“是小丫頭回來了?婆婆要的碧光酒,你給我買到了?”
小柔嘉點頭嗯,走到婆婆身邊,費勁的把酒壇放到桌面上,“婆婆,本來碧光酒賣完了,我跟這個小哥哥打了商量,他把最後一壇讓給了我。”
&nb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老夫人笑的更歡︰“是嗎,那婆婆真要感謝你。”
她話音未落,柔嘉已然忙不迭的把岳霖拉過來,她之前還和婆婆說沒尋到想找的人,去了趟高陽店就找到了,心中歡喜,下意識的想把他介紹給婆婆認識。
你看你看,這就是我下凡來尋覓的人,這就是我將來想嫁的夫君。
老夫人將小岳霖上下打量了一番,點點頭,顯得心情甚好︰“婆婆今日高興,出來見到的都是漂亮的娃娃。娃娃,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岳霖慢慢眨著眼,只覺對方衣飾精細,氣度不凡,讓他不自覺的收斂了隨意的態度,將琴擱到一邊,執學童敬師長之禮︰“回婆婆,我名為岳霖,剛滿八歲。”
原來他叫岳霖,柔嘉總算知道,帝君這一世姓甚名誰了。
“岳霖……”老夫人似乎對這個名字略感熟悉,她沉吟片刻,又問,“當朝清遠軍節度使岳飛,與你可有關系?”
岳霖奇道︰“正是家父,婆婆認識我爹?”
小岳霖此話一出,連立在老夫人身邊侍候的那名管事,都忍不住抬目瞧了他一眼,老太太含笑點頭︰“我認得,嗯,小小年紀進退有度,看來岳飛不僅會帶兵,把孩兒教導的也是不錯。”她又拉過小柔嘉的手,捏捏她粉嘟嘟的臉蛋,顯然很喜歡她,“那小丫頭你呢?婆婆還不知道你的名字,不知道你住在哪里?”
“我叫……”柔嘉正欲答話,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她如今的身份是大金郡主,四王爺完顏宗弼喬裝為烏凌的侍從,目的無非是刺探大宋虛實,及掌控和議條款細節。大宋皇帝是一心求和,可萬一讓他知道金兀術也在使節一行之中,難保不會采取行動。如今人在臨安,身後可沒有千軍萬馬,她要是不小心曝露了身份,不僅會害了爹爹,連她自己恐怕也要遭受滅頂之災。那怎麼行,本姑娘可是要當皇後娘娘的人,如何能在這里丟了小命?
小柔嘉手指點過櫻花唇瓣,烏幽幽的眼珠轉了轉,軟聲道︰“婆婆,我名喚玉藻,是跟著爹爹來臨安行商的,現住在朝陽驛。”
“玉藻……”老夫人品味著這兩個字,望著柔嘉的眼神透出些奇異︰“垂落天子眼前的珠玉,引為珍視之意,好名字,這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想出來的名字,是你爹給你取的?”
柔嘉心中泛起甜蜜,抿著唇,偷楮去瞧身邊的小岳霖。
岳霖給她看的不明所以,你看我作甚,我又不是你爹。
她垂下腦袋,難掩失落,陛下又把她給忘的一干二淨了。
柔嘉心不在焉的點點頭,老夫人只當她默認,命下人將那壇碧光酒先放入轎中,臨去前,對倆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說道︰“明日是我六十大壽,你們願不願意來婆婆家里,喝婆婆的壽酒?”
兩個八歲的孩子面面相覷,老夫人卻好似已然替他們做了決定,側首吩咐身邊的侍從︰“明日這個時辰,分別派人到岳府和朝陽驛,接這倆孩子,我啊,瞧見他們高興。我兒若問起來,就說是我老太太的意思。”
那管事模樣的人畢恭畢敬回道︰“是,天色不早了,我扶您上轎。”
夕陽斜照的余暉中,那轎子消逝在長街盡頭,正在家中做晚膳的岳夫人,久不見兒子歸來,也拜托鄰居水伯找到這里,將小岳霖尋了回去。
等他們一走,隱在暗處保護小郡主的兩名王府侍衛現身,對柔嘉道︰“小姐,我們也該回去了。”
柔嘉一步三回頭的跟著他們走,想到明天還能見到岳霖,心情又變得燦爛起來。
而那頂八抬大轎,轉過兩條長街後,腳程快了起來,徑往皇城而去。入和寧門,過錦脂廊,一直行到皇宮西北角的高地,方停了下來。
轎子落地,內侍將孟太後攙出,一身龍袍的趙構,正立在慈寧殿正門口,風度翩翩的行禮︰“兒臣問母後安。”
作者有話要說︰ 孟太後本是哲宗皇後,先後歷經兩立兩廢,她對大宋皇室以德報怨,于南宋的建立功不可沒。歷史上這個時候已經去世了,不過我蠻喜歡這個老太太,所以做了改動。
以後這種改編和瞎編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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