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太後本為哲宗的原配皇後,世家之女,端莊賢惠,哲宗對孟氏的不喜,最初大概僅僅因為這位皇後是他的奶奶高太後屬意的。高太後垂簾听政近十年,是堅決反對變法的保守派。被當成朝堂擺設的哲宗,心里積壓了諸多不滿,等他長大親政後,變本加厲的打壓保守派臣子,也牽連到了他的皇後孟氏。
哲宗冷落中宮,專寵起美貌的宮女劉清菁。劉婕妤出身不高,不知禮法,常常恃寵而驕。她最嫉妒的便是生性恭謹,得妃嬪擁護的孟皇後,在哲宗面前屢次搬弄是非,誣陷孟氏以符水詛咒皇帝。孟皇後身邊的宮女宦官數十人被逮捕,遭到刑囚,他們不願誣陷皇後,多被打得皮開肉綻,割舌斷肢者也不在少數。最後,奉旨調查此事的梁從政等人與劉婕妤串通一氣,偽造供詞,終于讓哲宗相信孟氏心懷不軌,將她後位廢除,發往瑤華宮做女道士。
後來哲宗病逝,他的弟弟端王趙佶繼位,在支持舊黨的向太後幫助下,孟氏被復位。好景不長,次年向太後也病逝,又發生了元 黨人事件,趙佶重啟啟用新黨蔡京等,貶放舊黨,再度將嫂子打發去了瑤華宮。
此後二十多年,大宋皇室都沒有再想起這位被兩度廢黜的皇後,直到靖康年間,瑤華宮延甯宮相繼失火,孟氏搬到相國寺私宅居住。金兵圍城,孟氏不在宮中,皇室名冊中也沒有她的名字,故未被金人注意。
張邦昌做了傀儡皇帝後,心知名不正言不順,遂把孟皇後重新請了出來,要她垂簾。從二十多歲到年過半百,女人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孟氏都是在瑤華宮做女道士度過的。宋室的榮辱興衰本已與她無關,但孟皇後仍然心系社稷,在得知康王趙構免遭金人俘虜後,派人送密信給他,道國不可一日無君,要趙構速速繼位,招兵買馬,以安定人心,再期光復。
康王登基時不過二十歲,他的親人全被金軍擄走,山河動蕩,金人又窮追不舍,極度惶恐缺愛,正是孟太後給了他猶如母親般的關懷。在苗劉兵變中,趙構被逼禪位給三歲的太子,也是孟太後臨危坐鎮,一面安撫叛軍,一面送消息給各地領兵大將,要他們火速平亂勤王,趙構得以復位,南宋政權才能安穩下來。故趙構常言“太後愛朕不啻己出”,在韋太妃和刑皇後均被擄北遷之時,孟太後就是大宋子民心中的母儀。
金兀術帶兵攻過長江,趙構和孟太後兵分兩路逃亡,等到他終于在臨安府安定下來,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太後迎回,事之至孝,事無巨細均親自過問,就連得了進貢的時令蔬果,都要讓太後先嘗。
孟太後雖然兩度垂簾听政,但趙構收回政權後,她便馬上撤簾,以示自己無意干涉政務。這樣一個行事謹慎的人,唯一的愛好就是喝點小酒。但她到底年紀大了,顛沛期間又積勞成疾,偶爾會頭暈目眩,手腳發麻,趙構遵太醫囑咐,便不準她再喝。
沒想到孟太後不听話,趙構不給她喝,她就揣著銀子,自己到街上去買酒喝。若非宮人發現匆匆來稟,趙構即刻派人外出尋找,堂堂皇太後,指不定暈翻在哪個犄角旮旯了。
趙構扶她入了慈寧殿,照例規勸一通,太後仿佛半點沒听進去︰“哀家老了,半只腳都跨進棺材了,皇帝還不準我干點我喜歡干的事?你們這些人,嘴上說孝順哀家,還不如大街上一個小丫頭懂得討我的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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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趙構不明就里,以疑問的眼神睨向慈寧殿內侍總管,那宦官忙回應道︰“啟稟皇上,今日太後娘娘在宮外遇見了兩個八歲的小娃娃,是他們為太後買回了這壇碧光酒。那女娃娃名喚玉藻,住朝陽驛,男娃娃是岳飛將軍之子,太後還說明兒六十大壽,要把這倆孩子接進宮里,讓他們也喝個壽酒呢。”
孟太後聞言點頭,按著趙構的手道︰“皇兒,你啊也不早點給哀家生幾個孫兒孫女,弄得咱們宮里冷冷清清的。明日過壽酒宴不必鋪張,可哀家喜歡熱鬧,此事你定要依從哀家。”
趙構笑了笑,依言應允︰“壽星最大,母後您說如何便如何吧。”他言語一頓,轉了話鋒︰“還有一事,太後過壽,按規矩也是要邀請境內的外國使節共同赴宴,母後的意思,我們是否要把烏凌一行也請來?”
“皇帝顧慮的是。”孟太後沉吟半響,釋然一笑,“既然目前選擇和議對兩國都有利,那麼將請柬也發出去吧,省得落金人口實,說我們不知禮節,小家子氣。”
趙構頷首道︰“兒臣明白。”
第二天一早,收到了壽宴請帖的烏凌,就急匆匆的來向完顏宗弼稟告,說其中一封是給大金副使研術,也就是金兀術的化名,蓋得是趙構的御印。另外一封是發給名叫玉藻的小姑娘的,蓋的是孟太後鳳璽。烏凌不知玉藻是誰,以為王爺另有安排,遂前來請教。
小郡主興沖沖的從里屋跑出來,蹦著要拿王爺爹手里的請帖︰“玉藻就是我,是不是給我的?”
閨女收到的請帖規格居然還高過做爹的,完顏宗弼自然要盤問來龍去脈,柔嘉在知道自己昨日遇上的婆婆居然是當今太後,也被嚇了一跳,看來大街上的老太太不能隨便亂扶。
幸好這個丫頭還不算太笨,懂得遮掩身份,縱是如此,金兀術仍舊板起面孔,將小郡主好生訓斥了一頓。他銀子也給了,保護的侍衛也派了,她居然還能撩上大宋太後。
剛才烏凌還听見王爺正教訓小郡主呢,一刻鐘後,等他來稟告車馬已備妥,再度行至王爺房間,就瞧見郡主小小身形,坐在爹爹腿上,委屈的抽抽搭搭。平日里殺伐決斷的四王爺,語調中竟有那麼點無可奈何的意味︰“哭什麼哭,爹罵你罵錯了?再哭,今日便把你丟驛館里,不帶你出去見世面了,惹禍精。”
還不都是被你給寵壞的,烏凌暗自腹誹。
柔嘉拿手背抹去眼淚,搖著爹爹脖子,可憐兮兮的問︰“爹,我們今天要去哪里見世面?”
完顏宗弼笑的別有深意︰“自然是,到了大宋必須要見的人了。”
半個時辰後,完顏宗弼的車馬抵達臨安城最為繁華的望仙橋,並不從正門入,而是從不引人注意的偏門入府。
金兀術甫下馬車,府邸主人秦檜便身著朝服,誠惶誠恐的迎了上來︰“王爺駕臨寒舍,下官真是受寵若驚,蓬蓽生輝,蓬蓽生輝啊。”
“秦相不必多禮,本王不請自來,還望秦相不要介懷才是。”金兀術嘴上說著客套的話,神色間卻盡是傲慢。
小郡主掀起車簾,大宋的馬車比王府她常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坐的那架要高得多,她個子小,不敢直接跳下來,車上也沒有備墊腳的小凳子,犯難之間,便伸臂向金兀術求救︰“爹……”
完顏宗弼負手而立,絲毫沒有過來抱她的意思。而距離小郡主更近的秦檜,眼眸垂轉,快步走到馬車邊,伏低脊背半跪在車下,口中笑道︰“小郡主請下車。”
金兀術終于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柔嘉暗自咋舌,秦檜好歹也是大宋宰相,位極人臣,居然向她一個大金郡主如此卑躬屈膝。
她吐了吐舌頭,伸腳踩上,在秦檜脊背上稍一借力,便跳落在地上。
接下來自然是一番盛情款待,宴席豐盛,珍饈百味,奉盞的姬侍絡繹不絕,幾乎及得上皇家御宴了。他們討論的和議什麼的,柔嘉不太懂,但大致意思她還是听明白了,秦檜力促和談成功,保證大宋皇帝這次是誠意拳拳雲雲。
秦檜這個人拍馬屁很有一套,讓金兀術父女吃飽喝足還不夠,臨行時更備下禮品,也不打招呼,直接派人存放到完顏宗弼馬車里去了。
她的王爺爹也不曉得假裝推辭下,就照單全收,兩人賓主盡歡,看來和諧的很。
車夫趕著馬車離開望仙橋,完顏宗弼將視線從臨安府的車水馬龍收回,見小郡主正在擺弄秦檜送的那些珍珠玉器,悠然自得道︰“女兒,你以為秦檜此人如何?”
小郡主腦袋晃悠,嬌哼一記,“奸臣,大大的奸臣。爹你看他那富麗堂皇的‘寒舍’,建的比我們王府都漂亮。別的不說,行賄受賄這條總跑不了。”她興致勃勃的湊到爹爹耳邊,“爹,秦檜該不會是你故意放回大宋的奸細吧?”
金兀術朗聲而笑,摸著女兒的腦袋道︰“你以為大宋的君臣都是傻瓜,能讓一個奸細坐上宰相之位?秦檜他非但不是奸細,他還對宋室忠心耿耿。你知道,當年他為何會被俘虜到上京嗎?”
柔嘉搖搖頭。
金兀術繼續說道︰“我們大金要立張邦昌為兒皇帝,命宋朝舊臣表決,貪生怕死的自然都投了贊成票,而秦檜,卻是投了反對票。他堅持要立趙氏皇族為帝,不識時務,我二哥才把他抓了起來。”
“還有這樣的事?”小郡主面露奇異,“那他為何要如此討好爹?”
“因為只有宋金和議成功,他的相位他的榮華富貴才保得住。”金兀術不屑的勾起唇角,“你別看他卑躬屈膝,其實心里頭,不知在如何咒罵著本王呢。”
小郡主恍然大悟般點頭,搖著爹爹胳膊道︰“爹,你說的市面見完了嗎?我們是不是要回去了?”
與她有相同疑問的還有車夫,只听簾外有人請示道︰“王爺,接下來要去何處?”
金兀術將手里折扇一收,干脆利落道︰“去岳飛府。”
小郡主一听,比他還要興奮,立起來催促道︰“快點快點,去岳府!”
金兀術將她拉回來坐好,怒斥道︰“坐沒坐相,跟個猴子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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