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湛和韓慕的婚禮在大燕朝的國都舉行完畢。
一拜天地。
二拜國君。莫律龍袍加身,對著這一對新人笑顏逐開。
夫妻對拜。繡著龍鳳呈祥的紅蓋頭將沈湛面容遮得嚴嚴實實,韓慕一張臉俊朗如星,面無表情。
婚禮熱熱鬧鬧,新人無比冷靜。他們互相冷淡,死水一般不起波瀾。
沈湛這個將門新婦當得安安穩穩,無波無瀾,喝茶看花逗鳥,置身事外的樣子。
韓慕自新婚夜里見過,便再無相見的機會。這對沈湛來說是好事,她還不能習慣與掛著自己丈夫頭餃的男人相處,沈湛的悠閑日子沒過幾天,不速之客打破了她的寧靜。
客是熟客,韓慕的妹妹,韓曳。
韓曳是個直腸子,一條筋,她著實想不通為什麼明明兩國已經打得頭破血流,死傷無數,為什麼一轉眼又要喜氣洋洋地辦起婚宴,有多少齊梁百姓死在大燕朝人的劍下,就有多少大燕朝百姓身首異處,背井離鄉。對于沈湛這個齊梁公主,她實在不能把她當做大嫂來看待。
又听說沈湛會劍術,好勝心起,拿了兩把長劍興沖沖地要去挑戰,不過好在她還是帶腦子的,拿的是初學者用的木劍。
後花園里,石桌上一盞香茗,春暉暖暖,楊柳依依,沈湛手握書卷,眼里情緒莫名,她看著韓曳擲在桌上的木劍。
韓曳窄袖束腰,身段是一道柔軟的曲線。
她的神情卻不是柔和的,柳眉挑起,好看的杏眼藏不住的不屑︰
“公主學劍?”
沈湛似笑非笑︰“我用劍。”她不是雛鳥初學,是個殺過人飲過血的劍客。
“那我就請和公主一戰!”
“刷”的一聲,書冊另翻一頁,她沒有將韓曳放在眼里。
韓曳火辣的脾氣,見沈湛如此,熱氣上涌,說話就沒遮沒攔,她嘲諷︰“難道齊梁的子民都是這麼沒臉沒皮,光說不練的假把式不成?”
沈湛終于舍得把目光從書冊上移開,落到韓曳因怒氣而漲紅的臉上,她笑了,酒窩深深,“你說什麼?”
“齊梁人都是沒有用的孬種!”
沈湛身邊的婢女甚至沒有看清沈湛出手的動作,只听見響亮的一聲脆響,沈湛反手狠狠給了韓曳一巴掌,韓曳的左臉立即腫了起來。
“你!”
沈湛仍然是風輕雲淡的模樣,抬手理了理鬢角的發,道︰“都說長嫂如母,作為長輩本公主自然要教你規矩。”
韓曳氣急敗壞,竟然抽出一直掛在腰上的長劍,直愣愣地向沈湛砍來。
周圍丫鬟都尖叫起來,有機靈的快手快腳找韓慕去了。
沈湛不躲不避,木劍握在手中,不去跟凌厲劍鋒硬拼,手腕轉了一個輕巧的弧度,打中了韓曳持劍的手腕。
力道極大,半點不留情。
韓曳吃痛,劍就拿不住了,當啷一聲掉在了地上。
沈湛眼疾手快,用腳一踢一勾,那把威風凜凜的寶劍就落入了她的手中。一個她慣用的招式,疾風細雨般的攻勢,韓曳雖然勉強稱得上一流的劍術,可是長劍不在,心浮氣躁,沒有一個來回,她縴細白皙的脖頸上就橫著一把本屬于她自己的長劍。
“吹毛斷發,好一把寶劍。”
沈湛慢條斯理的語氣,勝利者的姿態。
“夠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大步流星走來的青年,黑衣錦袍,袖口襟邊有華貴的金色紋繡,目若寒星,英俊的面孔像畫一樣映在沈湛琥珀色的瞳仁里。
她便笑了,高聲道︰“韓將軍。”她語氣是那樣親昵,像是情竇初開的女子喚她的情郎。
可沒有比韓慕更清楚他們關系的人了,他皺眉,拉起他的妹妹。
“公主好身手。”
沈湛渾身的血液都像是被點燃了那樣沸騰,拿劍的手都不穩了,好戰嗜血的因子躁動,她深深呼吸,轉過身去。
韓慕的眼神深邃,拱手道歉︰“是韓家教管無方,小妹莽撞,沖撞了公主,還望公主息怒。”
“狗咬人,人那會反咬一口狗呢?”沈湛一聲冷笑,“我自然不會放在心上。”
長劍隨手摔在一邊,沈湛離開了。她腳步匆匆,公主的儀態卻半點不落,高挑瘦削,像一柄劍。
話到這里,韓曳微微笑起來,“這是我第二次挑戰她,我還是輸了。”
“但我想,這一段時間雖然平淡,但若是沈湛和我大哥若是這樣子長久相處下去,他們一定會愛上對方的。”
“老天爺沒給他們這個機會。”
長白,駱慈二人一直沉默地听著,駱慈忍不住問道,“然後呢,又發生什麼事請了?”
韓曳搖了搖頭,“這就不是我能和你們說的事情了,你們要想知道的話,自己想辦法去撬開我大哥的嘴巴。”
她說著就要轉身離開,駱慈在她身後嚷道︰“別啊,你繼續說完啊!”
韓曳擺了擺手,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駱慈听得心里癢癢,忍不住笑罵道︰“話說一半就跑,真是吊人胃口。”
長白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走吧。”
“去哪里?”
“回去,我們再去看看沈湛。”
“等下,不理駱雲韓歸他們倆了?”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摻和什麼,又是情情愛愛的事情,小孩子最好不要管。”
“……”
兩人並不著急,慢悠悠邊談邊走,也很快地重新回到了西廂房。
只是,西廂房的門卻是打開了。
一個男人站在門內。
听見背後有人,轉過頭來。
來人高而瘦,黑發用玉冠挽起,白而無須,看起來斯斯文文,書卷氣頗濃。
這是?
駱慈心中疑惑,剛想開口說話,身旁的長白挑眉,借著兩人寬大的衣袖掩蓋下,拉過駱慈的手,對著掌心,指尖在他手掌心寫著什麼。
掌心里傳來酥酥麻麻的觸感,駱慈一時間竟然被長白的側臉吸引,輪廓清晰,兩人離得那樣近,近到駱慈終于再一次感受到那股極淡的妖氣。
長白是妖,毋庸置疑。
這一段短短的距離,一時間變得好長,而等到長白寫完字,駱慈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寫了什麼。
三個字,駱北鐘。
駱慈回過神來,一雙眼眨也不眨地盯著那人,按照駱雲的年紀和韓慕的往事來看,駱北鐘起碼四十出頭了,二十幾年前他就在大燕朝皇帝手下做事,可如今一見,卻是一晃眼看不出年歲,駱北鐘和韓慕站在一起,實在瞧不出二人是同一輩分的。
想到韓慕,韓慕就在駱北鐘身後走去,見到他倆一來,道︰“道長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了,快請進來吧。”
駱北鐘細長的眼淡淡在長白駱慈面上掃過,臉上浮起一個淺淺的笑,眼角顯出幾縷不宜細察的紋路,這倒是顯示出他的年齡了。
他一雙眼楮是蒼老的。
他笑著︰“長白道長,你身邊這位小友是?”
駱北鐘認得長白,這並不意外,畢竟長白是皇帝請來做事的人,而駱北鐘是皇帝的心腹,這樣的事情,他自然了解的清清楚楚。
“山野道人,不足掛齒。”長白瞟一眼身邊的駱慈,輕笑道。
“哦?”
駱北鐘也笑,“長白道長的朋友怎麼會是山野道人?敢問這位道長高姓大名?”
駱慈只好道︰“駱慈,慈悲的慈。”
駱北鐘點頭,“原來是駱道長。”
“駱道長是長白道長請來的朋友吧?”駱北鐘也算是一手促成韓慕與駱雲婚事的人,自然對韓慕克妻之命,改命一事十分在意,他笑道︰“韓將軍是我大燕朝的功臣,國之棟梁,還要勞煩二位多上點心了。”
不待長白,駱慈兩人說話,韓慕抬起眼楮,他除了在戰場上,一直都是個好說話的人,可對于駱北鐘,他卻失去了好臉色,突然冷冷道︰“你少上點心,我便能長命百歲了。”
這話說得著實不夠客氣,駱慈詫異地看了韓慕一眼,倒是駱北鐘自己很是淡定,習慣于韓慕對自己的態度。
駱北鐘笑︰“韓將軍真會開玩笑。”
他又道︰“敢問我家雲兒現在何處?”
雲兒自然說的是駱雲了。
駱慈想了想,道︰“駱小姐與韓歸公子在一處。”
“和子白一起?”
駱北鐘笑了,“那樣也好,以後終歸是一家人,多多相處也是好的。”
這話說的讓駱慈都覺得有幾分惡心。
韓慕眉頭緊鎖,開口下了逐客令︰“你還不快走,將軍府容不下你這尊大佛。”
駱北鐘道︰“見不到我家雲兒,我不能安心啊。”
少年聲線清亮高亢,“你女兒來了,這樣可以滾了吧。”
話至人至,韓歸臭著臉,玄色衣擺飛揚,大踏步邁進房間,他身後跟著的正是駱雲。
駱雲的臉藏在韓歸身後,襯得她的臉愈發白皙,一雙眼楮出奇的大。她眼中瞧不出什麼情緒,看著自己的父親。
駱北鐘一笑,抬手向駱雲揮了揮,“雲兒,到爹身邊來。”
駱雲一怔,還是乖乖听話,抬步向前,駱慈心中反而一緊,緊張的看著駱北鐘父女二人。
駱雲身量不高,只到駱北鐘肩膀附近,兩人站在一處,倒是瞧不出是一對父女,五官臉龐並不相仿,硬要說像的話,只有眉宇間有一股子聰明勁,有那麼一絲相像。
駱雲道︰“爹,喚女兒何事?”
駱北鐘抬手親昵地摸了摸駱雲頭上烏黑的發髻,“雲兒在韓將軍府上住的習慣嗎?”
駱雲想了想,道︰“習慣的,韓將軍照顧的很周全。”
“哼,習慣怎樣,不習慣又怎樣,還不是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把人送過來了。”一旁的韓歸突然陰陽怪氣的說了一句。
駱北鐘只當做沒听見,他將自己手腕上戴著的一串佛珠取下,微笑道︰“這是我特地去寺廟中求來的,你戴上看看。”說著,握著駱雲的手,將那串紫檀珠串戴在了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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