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出來的,當然就是韓慕。
韓慕拂過韓曳發頂,伸手拉她起來,“是這位俠士武藝高超,不是你的過錯。”
沈湛身量高挑,又黑巾蒙面,咋眼看去是個消瘦的少年。男子對著沈湛,又道︰“多謝少俠手下留情。”
沈湛又說了一遍︰“你是煜塵子。”
男子笑著點頭︰“是,我是煜塵子。”
“請前輩賜教!”不給韓慕任何推托的機會,沈湛最後一個字的話音剛落,長劍朝著男子心口襲來。男子一個閃身躲過,轉身的那一剎那,他的劍帶著凌厲的寒光,出鞘。
雪紛紛揚揚,下方兩人招式快得叫人看不清。
沈湛與韓慕一開始是勢均力敵,時間愈久,先頭沈湛與韓曳已然斗過,再加上她女子內氣不比男子綿長,現在已有頹敗之憂。一個不察,她露出破綻,韓慕抓住機會,劍尖一挑,劃開她的肩頭。既然見血,沈湛吃痛,身形一滯,韓慕的長劍架在她的脖頸。
她輸了。
韓慕收劍轉身要走,沈湛下意識提劍要追,韓曳早就收拾妥當站在一邊觀戰,哥哥贏了,滿心喜悅,又見沈湛武器不收,緊追不放,以為她是輸不起,是會背地偷襲的宵小。當即抓起一塊石子做暗器射出。她準頭極好,一下打中沈湛受傷的肩膀,可是她與韓慕對戰,愈戰愈往後退,收手時,兩人已在懸崖邊上,此刻,沈湛退後幾步,收力不得,腳下一滑,翻落山崖。
韓曳聲音淡淡︰“我大哥幫我打敗了她,也救了她一條性命。”
“我猜,以沈湛的聰明,她那時候就認出了我哥是誰。”
女子的驚呼響起,沈湛尚未從失敗中回神,耳邊便是呼嘯的風聲,隨即臂上一緊,有人拽住了她的手臂。
沈湛抬頭望去,男子放大的臉倒映在她的瞳孔,她與他四目相對,兩臂糾纏,男子聲線被風吹的凌亂︰“舍妹無心,閣下勿怪。”
身體被大力提起,沈湛倒在滿是積雪的地上。男子面孔與她記憶里的某幅畫像重合,她醍醐灌頂,一個名字竄入她的腦中,韓慕。
韓曳道︰“救人本是常事,我和我大哥都不曾放在心上。和沈湛的第二次相見,便是和親宴上了。我不知道沈湛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嫁過來的,我只知道,我大哥很不開心。”
就在這雪山一戰沒過多久,在大燕和齊梁另一處邊界,齊梁的一座城池被攻陷。
這一戰,勝得著實漂亮,大燕朝的大軍若是此刻乘勝追擊,兩國的局勢便是天翻地覆的轉變。可是好巧不巧的,勝利的消息傳到國都,大燕朝皇帝欣喜若狂,宮中擺宴三天,三天通宵達旦,美酒佳肴,樂師舞姬,大燕朝皇帝便就這樣喝死在龍椅上。身邊的太監大著膽子看去,老皇帝身上酒臭難聞,面上皺紋深深,笑容不改,沒了氣息。
而遠在齊梁皇宮的齊梁皇帝本就病重,再加上已經七十五歲,強撐著身體上朝,一听戰敗,當即一口鮮血吐在匯報的臣子身上,濺的那臣子滿頭滿臉,那臣子哪敢去擦,抬頭一看,皇帝身邊的太監一臉呆滯地跪在地上,哆嗦著,皇上駕崩了。
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大燕朝領兵的又是當朝的東宮新皇,立馬回國。給了齊梁一個休養生息的機會。兩國皇帝幾乎同時身死,新皇也幾乎同時登基。兩國新帝都忙于國內大小事情,這戰也打不下去了。既然要停戰,就要尋個穩妥的法子暫時保證兩國雙方不起不好的心思。而那穩妥的法子,沒有比和親更好的辦法了。
世人眼里,一個女子的婚事可以保證兩個國家數年和平,實在是一個穩賺不賠的買賣。于是,新皇莫律龍椅還沒坐暖,發下的第一道詔書,便是大燕朝和齊梁和親。
齊梁戰敗,可齊梁多年積澱,底蘊深厚,一場敗仗雖然讓他傷筋動骨,可若是說傷了根本,那還遠遠不及。既然大燕朝有心示好,當即拍板答應。于是,大燕朝和齊梁的秦晉之好便就這樣定下。
說要成親,兩國新帝就要各找出一個人完成這場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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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齊梁公主將要出嫁。而二十三歲的韓慕,接到了他一樁不能拒絕的婚事。
兩國和親,齊梁有公主,大燕朝卻沒有什麼多余適齡的皇子。她不能納入後宮,論相貌論品信,大燕朝要給齊梁一點面子,拿出來的人,就是其赫赫有名的將軍,仁將韓慕。
韓曳道︰“沈湛肯定是心有怨懟的,她嫁過來的名號,是平順。”
可以想象的情景,梳妝得體的沈湛跪拜在帝王面前。
宮殿大而空曠,帷幔重重,龍延香淡淡。
她年輕的哥哥沈輝與其面容有三分相似,文質彬彬,眼下有淺淺的青紫,身上沾染著女子脂粉味道幾乎是滲到骨子里那般永不散去,和著酒氣,漾進沈湛的鼻間。
沈湛磕頭行禮,端莊不苟。
“皇妹不需多禮,平身吧。”
沈輝的帝王冕冠戴得還不是十分平穩,伸了一只手去扶,冠前的五彩冕旒搖搖晃晃,踫撞有聲。
沈輝說了說和親是國家大事,身為公主應當如何如何雲雲冠冕堂皇的話。言畢,沈輝拿起桌上一張紅紙,問道︰“皇妹出嫁,是齊梁的臉面,禮部擬了封號過來,朕覺得都很不錯,皇妹覺得如何?”
齊梁規矩,公主只有出嫁才會冠上封號。其字眼不外乎文淑德恭之類。
沈湛拿紙看去,紅紙金漆,寫了三個名字︰文德,永安,恭華。
她不在意這些,道︰“皇上的意思呢?”
沈輝貪花好色,膽小怕事,但又有股子文人的迂腐氣,他指著最後一個名字道︰“恭華二字最稱皇妹風采。”
他好美人,見沈湛的容色妍麗,語氣就軟了三分。
沈湛始終語氣平靜,叩頭謝恩。
但恭華這個封號並沒有跟著沈湛多久,莫律親筆所寫的折子攤在沈輝的桌前,大意是齊梁公主和親,大燕朝派大將軍韓慕迎娶。又說韓慕虎門之子,八字剛硬,需有溫柔和順的女子陪伴,恭華二字太過貴氣硬氣,怕與將軍相沖,所以親自重新擬來平順二字,作為和親公主的封號,希望齊梁采納。
齊梁是戰敗國,沈輝朽木之資,懦弱無能,拿著折子問各位大臣︰“眾卿家意見?”
上梁不正下梁歪,傲骨全無的臣子只會說听皇上吩咐,皇上聖明。
于是恭華公主沈湛成了平順公主沈湛。
平于大燕朝,順于大燕朝。
莫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可齊梁上下,一葉障目,只求一時安穩。
沈湛端坐宮中,錦衣玉食,消息傳到耳邊,她只是微笑,指甲劃過掌心有細微的痛楚。
婚期訂在開春。
緊湊的時間緊湊的婚事。
流言流竄,時光飛逝。
婚期已至。平順公主沈湛出嫁。頂著這樣屈辱名號出嫁,卻是舉國的盛事。
出嫁當日,皇宮里張燈結彩,沈輝有命,要大扮特辦,彰顯大國氣度,被戰敗陰霾籠罩的國都難得有了一分喜色。可是天公不作美,喜轎才出宮門,大雨夾著薄雪,熄滅了人們面上那一點笑意。
雨雪周密仔細地覆蓋著這座古老的都城,護送公主出嫁的隊伍兩排是鐵甲的士兵,雨水從士兵鐵灰色的頭盔滑落,每個人都神情麻木空洞,失了活力地前進,疲憊的不是肉體而是心靈。
有雨有雪就有風,瑟瑟寒風刮過,吹動了喜轎上紅色的綢布。于是在這支灰色的緩慢的送嫁隊伍中,那一抹飄揚的紅就是齊梁唯一的一點喜色。
表明這是一支送嫁的隊伍,有一樁婚事將要舉行,男子英勇女子嬌美,天造地設的一對。
喜轎內,一身紅喜,鳳冠霞帔的沈湛像無數待嫁的新娘一般笑了,唇角尖尖勾起,妖嬈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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