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校醫最近幾日算是把四十多年來的煙都抽了個遍。
他眉心有幾分細紋，糾纏在一起，啪嗒一聲把煙星掐滅在自己的皮鞋尖兒上︰“我都快退休了，怎麼出了這檔子事情呢？”
死人。
死了三個人。都是從教學樓四樓直接摔下來，死不瞑目。
遠處有個眉清目秀的少女捧著熱茶，緩緩走了過來。她靠近，將茶遞給他，暖暖的還散發著熱氣。她沒有說話，一向是這麼沉默，只是示意何醫生接過茶水。
身旁那個身材高挑，神色漫不經心的少年懶散模樣懶散，笑意溫和地道︰“請用。”
何醫生愣了下，接過，下意識地招呼道︰“婉歌，快過來一起喝茶……”
話剛說完他就呆住了。
茶杯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清液濺出，白色的瓷片亂飛，險些割破了顧輕澤的腳踝。
但是少女沒有在意自己的肌膚，頓足，氣氛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昨天的那個護士，不在了。
時間不早不晚，剛剛好，死在幾個小時之前。
***
時間線扯回今日清晨。
校園幽靈擁有一次性可消耗技能︰眾人沉睡。故而昨夜整個校園的人，無論願意與否，都沉沉入睡。
5︰21︰03，教學樓處傳來一聲沉悶的響聲，像是重物落地。
5︰22︰34，因為高三而起早前來做早自習的學生匆忙經過，不經意一瞥後，發出尖銳的慘叫。
5︰32︰21，恐懼席卷一小部分的人群，局勢逐漸惡化。
5︰34︰53，有人敲開了醫務室的門，動作凶狠慌張，一次又一次。伴隨著大聲的哭叫，外面的人吐詞不清地高喊著何醫生的名字。
顧輕澤他們住在外屋，率先被吵醒。季長霖半睜著鳳眸倚靠在床邊，身子慵懶性感，裸露出大片白淨的肌膚。他微微側頭，盯著猶自迷糊著的顧輕澤，指尖夾雜著銀色的打火機， 嚓一聲弄出一片薄荷味的口香糖來，道︰“小可憐，你瞧咱們倆這模樣，像不像是發生了什麼？”
——像是事後。
顧輕澤額前發絲有些凌亂，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他想，遲早有一天他要把裙子掀了，讓這個不知好歹的人瞧瞧自己到底有多眼瞎。
一聲輕微的低吟傳了過來，他側頭看去，發現李朵正捂著自己的額頭，慌張過後慶幸地長舒了一口氣。她那張臉上還留有淚痕，現在卻是又哭又笑，說︰“太好了……太好了……”
可不是太好了麼？
昨晚沒有出事。什麼都沒有發生。
里屋傳來一陣迷迷糊糊的嘟囔，何醫生看樣子是醒了，下意識地喊了一句︰“婉歌，幫忙去開下門……”
喊了好幾聲都沒有人回應，何醫生睜開眼，對床的人早就離開了，連床邊的高跟鞋都不見了。他拍了拍腦袋，想︰這丫頭估摸著又起早去買早餐了。
外頭的敲門聲愈發凶切，哭喊聲一陣比一陣高，最後有人耐不住，像是在 地踹門，砸了一下又一下。
顧輕澤穿好衣服，掃了一眼身後的兩位，見他們也都收拾妥當，過去 嚓一聲開了門。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劈頭蓋臉沖過來的就是一群哭的淚流滿面的學生，一個甚至還維持著砸門的姿勢，因為慣性撲到了顧輕澤的懷里。那個女生哽咽了好幾下，忽然捏了捏顧輕澤的胸口，抬起頭茫然地說︰“學姐，你胸怎麼這麼平呢？”
顧輕澤︰“……”
身後傳來一聲沉悶的低笑，嗤嗤的讓他有些惱火。
那群學生東張西望半天，只在外屋看見三個學生，沒有找到何醫生，神情愈發焦急。幾個男生一把推開顧輕澤，沖進屋子里敲開了里屋和外屋之間的白門，大喊道︰“何醫生，何醫生，出事了——”
顧輕澤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對面的鐘表。
5︰46，現在估摸著大多數教師還未上班，出了事，估摸著能尋求幫助的只有門衛、掃地工，還有校醫。
他心一沉，又掃了李朵一眼。
……昨晚除卻那個沉睡群攻技能以外，再也沒了其他的異樣。今早醒來，李朵還安然無恙，能出什麼事情？
季長霖瞧出了他的想法，低笑了一聲，說︰“小可憐，在這里想再多也沒用。”他起身，懶散地舒展了下身子骨，邁開長腿，悠哉清閑，“不如去問一問啊。”
那群學生已然擠進了內屋，找到了何醫生。他們七嘴八舌神情焦灼地說著話，吵的人耳鳴，最後才有一個大嗓門的男生蓋住了所有聲音，講清楚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校醫，出事了，又死了兩個人！”
5︰48︰39，得知死亡的消息。
系統10086在顧輕澤腦海內發出一陣哂笑︰[宿主，親眼所見，未必真實*。]
顧輕澤原以為，只要李朵在身邊……就不會出事。
***
死亡的地點仍舊是教學樓處。
現在是6︰10︰05.
圍觀的學生密密麻麻地堵成一團，群情激奮，想要沖進來卻不敢。不少學生掏出手機拍下死亡的場面，一時之間亂成了一鍋粥。
何醫生這一次沒有強求顧輕澤他們留在醫務室，帶上了自己的醫藥包匆匆趕往現場。李朵原本是不想跟他們來的，但是又害怕一個人留在空蕩的醫務室里，只好抽抽噎噎地趕來。
路上季長霖談笑道︰“小可憐，你猜，這次他們又會用什麼姿態死去？”
顧輕澤真的不想理會他。
這個人對于死亡的態度太過隨意，像是在談著今日天氣亦或者是飯菜，那副模樣委實讓人覺得不太舒服。
來到現場後，學生都認出了校醫，自覺地退開，拿著一雙雙的眸子盯著他們一行人。被這麼多人看著，唯有季長霖一人覺得不太尷尬，反而是風淡雲輕地笑了下，手插在褲兜里慢悠悠地前行著。
擠開人群，死亡的慘狀就顯露了出來，沒有絲毫的遮掩。
滿目的血液橫淌在地，從尸身下面一路滴答答粘稠地流到了一米開外，風吹了一夜，早已經干涸。尸身像是受到過重壓，碎肉糜爛，整整有兩具，交錯著疊在一起，分不清是誰的手和腳。
腦子處白的黃的都濺開來，堆積在地上，渲染了一片顏色。紅色的血順著他們的手，脖頸，腳一路流淌，將那素白的肌膚染的通紅，宛若血紅的嫁衣。他們的身子歪歪扭扭，骨頭像是早就松軟了，用一種怪異的姿勢扭曲著，常人難以想象。
李朵看到這場面一下子就忍不住，還未跑開就稀里嘩啦吐了一地，扶著自己的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腰，面色蒼白，身子也在顫抖。
——太惡心了。
空氣中有一股尸體的臭味，還有不知名的香氣，混雜在一起，形成的味道詭異又讓人反胃。
已經有學生報了警，可是等警員趕來也需要一段時間。何醫生穩了穩心神，放下自己的醫藥包，環視了四周一眼，發覺時間過早，周遭以學生為主，並未有什麼人維持秩序，還是亂糟糟的。他清了清嗓子，正準備喊一聲大家後退，卻看見季家的小公子朝著前面走了兩步。
他姿態清貴矜持，微微頷首，吩咐道︰“所有人後退兩步，”季長霖隨意地朝著某處丟了個口香糖，淡淡說，“以這個東西為界線，不得入內！”
下意識地，方才還在抱怨憤怒的學生朝著後面退了好幾步，全部噤聲，沒有人敢踏過那一個口香糖。
雖然，那僅僅是一個口香糖。
顧輕澤側目。
他感覺這個人比才開始認識的黃毛……還要更混。
可惜本人似乎毫無自覺，依舊是一副衣冠禽獸的淡雅模樣。
季長霖瞥他︰“怎麼？”
顧輕澤搖了搖頭，把視線投回尸身處。雖然季長霖說了不準入內，可是那個對象是外頭的學生，並不包括他。
他莫名地覺得自己有一種被特殊寵愛的感覺。
那兩個尸身早就模糊了，何醫生蹲下身子，熟稔地戴上了潔白的手套，正準備做一下測試，卻突然瞥到了一個東西，神色呆滯，動作也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顧輕澤也愣住了。
何醫生看到的，是一個白色的高跟鞋。鞋跟不高，頂多算是3cm，並不顯眼。如今那高跟鞋被血染紅，如同被潑了油漆一樣，散發出濃重的血腥味兒。只隱約從一些未被浸染完全的地方看出原來的顏色。
——那是護士婉歌的鞋子。
何醫生瘋了一樣想去翻看這兩個人的面貌，卻發現早就被撞的一塌糊涂，眼球腦漿混成一團，整個臉都如同餅子被碾壓的一干二淨，只是還未徹底模糊的唇角高高上揚，像是在笑，那是一個格外扭曲黑暗的弧度。
不會……
怎麼會……
婉歌只是提早出去買了個早餐而已……
怎麼會……
他無法接受。
他絲毫沒有辦法接受！
何醫生手套上浸滿了血液，流著淚朝著後面趔趄了好幾步，看向尸身的表情，就好像見到了心底最深的噩夢。
顧輕澤朝著前面走了兩步。
他這次看清了，另一個死去的人，頭發像是刺蝟一樣豎起，桀驁不馴。前面的幾嘬，還選擇性地挑染了些黃色，看起來騷包又傲氣。
……怎麼會？
沈安暖的復仇對象，不該以李朵為最優先的目標麼？
7︰36︰26.
平靜的校園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清晨的迷霧重重地籠罩著這個偌大的學校，所有的謎團都未曾揭曉。
而死亡，還在繼續。
作者有話要說︰ “親眼所見，未必真實”摘自網易游戲第五人格，並非原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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