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蘿從花店回家的時候,瓦勒里烏斯太太已經洗漱過了。黑發少女把烤好的霜糖面包連同熱牛奶一齊端到老婦人床頭的小櫃子上,然後嫻熟地打開了靠在壁爐邊上的琴盒。
不比克莉絲汀對養母細致體貼的照顧,倘若老婦人不主動示意,蜜蘿照顧人的方式就相當一言難盡——並非過了這麼多年還不懂得如何照料病人,只是她打心眼兒里認為,又不是什麼危重病人,除卻基本的一日三餐,哪里用得著處處照看。
也虧得瓦勒里烏斯太太本身對音樂藝術興趣濃厚——瓦勒里烏斯教授才去世那段時間,她幾乎只有依靠音樂才能活下去,也因此與戴耶家聯系愈加密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瓦勒里烏斯家這對母女(當然除了蜜蘿)倒是十分相似。只是在蜜蘿接受埃里克教導前,這位善良的老婦人無緣聆听音樂天使那超凡脫俗的歌聲。
不過蜜蘿多數時候都只用樂器演奏一些瓦勒里烏斯太太喜歡的斯堪的納維亞地區的小調,很少開口唱歌。小部分因為克莉絲汀也擅長這個,大部分卻是因為除了練聲的最初階段(鑒于蜜蘿過人的天賦,這一階段總共也沒用幾天),每每與她的藝術家朋友們對唱時,總得搭配些意境深遠的歌詞。
一開始黑發少女對那些華麗迂回的修辭幾乎一頭霧水;但現在,仿佛唱歌時不這麼做就不舒服似的,不僅對藝術家朋友們隨時起興的重唱邀請應對自如,甚至可以仿著西德尼的語氣游說克莉絲汀——雖則她覺得自己恐怕永遠也無法像後兩者所期盼的那樣完全奉獻靈魂地歌唱。
與克莉絲汀偶爾的合練倒還好些,總歸兩個人都被養出了這一說不上好壞的習慣。但對著瓦勒里烏斯太太,本來就是即興的獨角戲,再硬要添上些�@碌難源牽 且蔡 限瘟恕 br />
今天陽光還不錯,灑在瓦勒里烏斯太太的小臥室里,與黑發少女婉轉的琴聲一同為這個溫馨的小家鍍上一層暖意。瓦勒里烏斯太太半臥在臥室的矮床上,朝陽的那扇窗戶底下,蓋著毯子的腿上擱著一只分量輕巧的針線籃——根據以往的經驗,她每回生病,如果當天沒有明顯好轉,那麼少說也得纏綿病榻兩三個星期;渡過最虛弱的那段時期後,剩下的時間她總得做點什麼。
蜜蘿習慣從小提琴開始樂器的練習,收尾也是,中間隨機穿插著法國圓號、英格蘭長笛或者別的某種新加入練習計劃的樂器——水平自然參差不齊,時常上一秒還游刃有余地在琴弦上舞蹈,下一秒就開始磕磕絆絆的吹奏,全不避開瓦勒里烏斯太太。心善的老婦人也習以為常,最多在听到精妙的演奏時心里跟著打拍子,又或者對某些明顯還未摸著門道的奇怪聲音報以寬容的一笑。
這些聲音從清晨響到臨近傍晚,中間只在飯點和瓦勒里烏斯太太午睡時停過片刻。當然,經過克莉絲汀從前的提醒,蜜蘿合理把控著專為養母演奏的時間——要知道,再美妙的音樂,如果一直在你耳邊響個不停,視听者的耐心和對音樂的喜愛度而定,遲早得變成惱人的噪音。因此,當覺察養母的精神食糧已經饜足,黑發少女就自覺主動地拎著自己的昂貴樂器搬去隔壁房間——因為兩個姑娘早先練聲的需要,瓦勒里烏斯家雖然裝潢並不精致,對隔音板材的使用倒是毫不吝嗇。
瓦勒里烏斯家沒人深究蜜蘿訓練量的極限,反正黑發少女的訓練全憑興致——與埃里克正式約定後,在教堂懺悔室能保證每天兩小時(事實上在正式與蜜蘿攀談之前,埃里克就已自己出資在瑪德萊娜大教堂里另建了一間懺悔室——無論是所需金錢還是設計的巧思顯然都難不倒他;後來原先的懺悔室就徹底空了出來,而教堂真正的神父迪瓦斯就在新建的懺悔室隔壁繼續為信眾主持懺悔儀式。這變化也只有蜜蘿懶得知情),除此之外可能一整天不再演奏一個音符,也可能從早到晚演奏個不停——譬如今天。但當臨近黃昏,黑發少為養母做好晚飯並去到花店里時,那雙奇異的黑眼楮仍舊神采奕奕,搬動架子上的鮮花時也沒有絲毫手臂酸軟的跡象。
蜜蘿到店時夏尼兄弟倆居然已經到了,此刻正蜷著腿坐在店里的小圓凳上,以這兩位的身高而言,莫名有種委屈巴巴的感覺。不過菲利普伯爵大概並不這麼覺得——蜜蘿遠遠就見他把自家店里當班的小雇員露西逗得笑容滿面。
露西比蜜蘿大上兩三歲,是普羅旺斯鄉下一戶農家最小的女兒,在巴黎街頭流浪時被瓦勒里烏斯太太收留過一段時間,知恩圖報的年輕女孩兒後來就成了蜜蘿店里的第一位雇員。
這孩子經過照看花店的幾年磨練,面對客人時已經不再像初來時那樣膽怯,但也還沒到能跟陌生客人談笑風生的地步。尤其是,她的母親和姐姐都是婦女歧視遺毒的受害者,她也是因此才決心逃脫束縛,跑到巴黎謀生——倘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若蜜蘿沒記錯,露西明確表示過她對所有異性都抱有一定程度的抗拒?
不過,經過昨天一面,蜜蘿深感那位貴族先生出手闊綽,如果露西能談下一單大生意,她當然樂見其成。黑發少女遠遠地看了兩眼,沒有打攪兩人閑聊,而是稍微偏轉方向,走到店面左側陰影里一個黑衣人影旁含笑問道,“先生,我是這家花店的主人,請問您需要什麼幫助嗎——我看您在這里停留挺久了。”
那人實在瘦得厲害,好料子的黑衣穿在他身上飄飄蕩蕩,硬生生像是掛在骷髏架子上一般;深棕色的頭發倒是十分濃密,然而蜜蘿一眼就看出來這只是一種並不高明的偽裝——這在末世老一輩人身上幾乎是司空見慣的現象。出于禮貌,她決定假裝自己並不知情。
但那人並沒有並沒回頭,就連那瘦得可怕的身軀都瞬間僵硬,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這讓蜜蘿想起那些在她面前如驚弓之鳥一樣的舊人類。
她是第一批誕生的新人類,但那時人類正處于物種變遷的邊緣,與她同輩的新生兒並非每個都是潛能出眾的新人類;而隨著末世災變中資源情況的惡化以及他們這一批人的飛速成長,盡管人們在面對外敵時依舊被迫團結一心,但新舊人類之間還是不可避免地劃出了一道地位的鴻溝︰一方面新人類成為抗擊外敵、尋找資源的主力,高高在上享受族群的愛戴;舊人類則在新人類的庇護下干些力所能及的雜事,或者在事不可為時作為新人類棄卒保帥時“光榮”的犧牲品。
蜜蘿剛能記事時,新人類還被一致認為是整個人類族群薪火綿延的希望,到她能夠熟練地馴養、培育返祖生物時,她從小跟隨的幸存者聚落里卻漸漸流行起“正是地球孕育新人類才導致一系列重大災變以及外星生物入侵”之類不友善的言論。就連養大她的那位舊人類長輩,雖然不至于把新人類的能力視作災禍之源,但對它也毫無好感,甚至滿懷忌憚。
“別動我的感情!”那是她小時候靈光一閃,將馴養生物的能力稍加變化用在他身上時得到的回答,本意是幫他放松一下連日勞累的大腦,結果那個人用自己咬出的滿口鮮血和從未有過的猙獰咆哮向她宣告這是絕對禁區。從此,她的能力真的就僅限于馴養返祖生物了。
往事總是讓人惆悵,蜜蘿覺得自己應該沒做出什麼惹人誤會的事情,但還是主動後退兩步,精致艷麗的面孔上習慣性堆起無害的笑意︰“先生?”
通常人們听到有人呼喚自己時,不論是否樂意,轉頭瞧上一眼總是應有之義。但那人的反應卻分外奇怪——他也第一時間轉動頭顱,卻是由側對轉為徹底的背對。但蜜蘿還是看到了他幾乎埋在濃密胡須里的下半臉若隱若現的紙板面具(自然,那些胡須也是面具上的偽裝),還有一雙奇異的金色眼瞳——只比克莉絲汀的發色略深,像是誕生于陰影,偏又流轉著刺目的火光,這讓蜜蘿忍不住想象它們在深沉的黑夜里將是怎樣動人的景象。
但除卻那雙眼楮,其余部分並不討人喜歡——即使有那些偽裝稍作遮擋,他整個人看上去也還是像個地獄來客——最多是從行走的骷髏變成行走的僵尸。當然,這對任何一個在末世待過的人來說都不算什麼,對從小習慣了同各式各樣奇怪生物打交道以開發自身能力的蜜蘿來說更不算什麼——要不是蜜蘿脫離末世已經有一段日子,直接把他當做低等喪尸解決掉也不是不可能。
黑發少女看著這位形似低等喪尸的先生干癟的後腦勺,心里甚至還升起一點兒異樣的親切感——隨著末世的衍化,地球上所有的物種都在迅速進化,喪尸也不例外。未來出現在屏幕上為喪尸政權的合法性不懈斗爭的那些精英喪尸一個個除了血紅的眼楮,看起來跟鮮活的人類也沒什麼兩樣了;而那些傻的可愛的低級喪尸,鑒于喪尸之間同類相噬的進化方式,在蜜蘿的童年記憶中也已經是比較稀罕的存在了。
黑發少女認為自己已經找到這位潛在顧客種種怪異行為的緣由,于是再度湊上前去,輕咳一聲,拿出店主專用的熱情笑容,更加直白地問道︰“先生,您是要買花嗎?”
作者有話要說︰ 打下“露西”這個名字的時候,心情十分復雜……寫菲利普的時候總想到德古拉里那個悲催妹子,感覺這倆都挺冤,屬于主角愛情的犧牲品……這篇文文不是綜同人,但是就假裝把這倆配個cp吧,雖然德古拉里面的露西仿佛是縱情聲色萬人迷類型的女人……
以及,誠實地表示本文新舊人類設定時有借鑒x戰警變種人,哈利波特巫師與麻瓜等設定,其實夢想女主擁有查爾斯教授那樣的長輩,為了本文人設效果忍痛放棄qq……
最後,桶子和女主這個見面怎麼樣?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