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臭,跟你說件事。”臭臭剛剛下課,抱著書準備回‘安之若素’,半路洵英走了過來。
臭臭抬頭問︰“什麼?”
洵英說︰“高賢今日當眾被唐馥打了巴掌。”
洵英與汪敏來自別的仙門,于尋隱求學數年,怎麼叫唐紫鶴都是自願的,沒人管得住。
“嗯?!”臭臭吃驚,“為什麼啊?唐師叔為什麼要打……他?”
洵英拉著他離開學院,邊道︰“煙都與尋隱近日有一場比賽,玄術與比文。說白了!爭面子的比賽。而煙都此來,帶了十名弟子,尋隱相應派出十名弟子對弈,高賢不巧在內。”
他不巧抽到與煙都二小姐江拂對比,二人比武時,高賢動了真格,若非唐先生及時阻止,後果不堪設想。當眾,唐馥不予情面要他道歉,高賢那脾氣差誰都知道,于是就當眾頂撞……就被打了唄!”
說這麼多,臭臭不能完全明白,只知唐沽秀挨了打。
洵英又說︰“唐馥氣極,讓他罰去跪祠堂,之後,必須親自去煙都向江二小姐道歉。”
臭臭苦著一張小臉蛋,良久後問道︰“你能帶我去祠堂嗎?”
洵英震驚,“你要去看他?”
臭臭點頭。
“你那傷疤真的好了?他這幾天可沒找你回上善若水,說不定都把你忘了。”
一句話使臭臭陷入糾結之中,跟洵英一塊兒去食堂用飯,听許多人都在議論此事。
出去後,不遠處有一位紫衣女子和紫衣中年男子正與唐紫鶴結伴而行,紫衣女子約莫十四五歲,相貌相當驚艷。
洵英說︰“咯!那就是江二小姐江拂,好看吧!大美女 !”
臭臭點頭。
洵英道︰“根據我的經驗來看,江拂跟高賢肯定要成為一對。”
臭臭不懂。
“就是做夫妻啊!”洵英解釋道,“就像你爹你娘那樣,以後還會有小高賢或者小江拂。”
臭臭略懂了點,又問︰“那是不是他們做夫妻後,姑姑就真不要我了?”
“你覺得高賢會跟你共用一個妻嗎?想得美你,”洵英拉著他走遠,“以後啊!江拂就是你的姑夫了!唉!不對,是姑媽。”
……
晚飯後,臭臭在洵英房間里做完作業,趁他與汪敏出去找人下山玩的機會溜出宿院,往祠堂去。
尋隱祠堂供奉著尋隱歷代掌門人與有威望的長老,除非祭祀可入內,平素沒有唐紫鶴的允許都不許,甚至,是尋隱一個小小禁地。
由于成為小禁地,祠堂內也無人守衛,固定有人過來清掃灰塵。臭臭悄悄走進去,撲面而來的焚香味刺鼻,令他皺眉。
唐沽秀端端正正跪在牌位前,背影蕭索孤寂,仿佛內心的所有情緒都傾瀉在外,讓人一覽無余。
臭臭自是看不懂,從袖子里取出洵英從山下集市帶來的炒栗子,余留的香甜味飄散在空中。
姑姑肯定沒吃午飯和晚飯,一定很餓…………板栗板栗,快去填飽姑姑的小肚肚吧!
臭臭捧著六顆大大的板栗上前,他站著的身高超過跪著的唐沽秀一點點,小聲而忐忑道︰“姑姑。”
唐沽秀沒有出聲,神情冷酷的盯著上面牌位看。
臭臭繞到他面前,與之對視。
唐沽秀直勾勾看他,竟生出一絲絲羨慕嫉妒恨來,無意識之間捏緊雙拳,一腔酸澀泛著如同黃連般的苦。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為何要我忍讓?為何總是我忍讓?不管面前站的是何人,都需要我去忍讓?為何?
“姑姑,你餓不餓?我有栗子。”臭臭只覺唐沽秀此刻有些可怕,五官不似平素那樣好看,有點扭曲猙獰,像鬼一樣。忐忑不安捧著栗子上前,希望他不要這樣可怕!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唐沽秀極力隱忍,心中百般不是滋味,更忍住將話問出口的沖動,如泰山般的課業,滔滔不絕的訓/誡,接二連三的玄術,若即若離的臭臭,這些,似海浪沖刷著他將他淹沒。父親的奢望是沒有窗口的囚籠,難以呼吸。
看見兄長會生氣,為何當時要下山?如若沒有下山,也不會出事,尋隱的擔子也不會落在他身上。
看見劍若水更是氣,說那麼多訓/誡道理有什麼用?訓/誡道理能比劍更厲害嗎?
看見唐紫鶴生氣,身為兄長怎麼了?就該承擔一切嗎?就該對所有人退讓?
看見眼前這個家伙,全都是氣。
“姑姑。”
唐沽秀的神色越來越陰鷙,殺意與怒意即將沖破最後防線,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產生——都滾。
抬手高高揚起,嘴里呼之欲出兩個字‘滾開’。
臭臭的雙眼隨著高高舉起的手瞪大,驚詫的微微張開小嘴,燈下的手,影子折射在他臉上。
他就這樣看著。
卻遲遲沒有下來。
唐沽秀咬牙切齒的瞪著臭臭,眼淚呼之欲出,那只右手在發顫,是極度壓抑產生的惶恐,是煩惱不斷迸發的不滿,是失去那麼多的沉痛。
有點嬰兒肥的臉上,那道孤影如被風吹在搖曳,搖曳著道不盡的苦。
臭臭看著,雙手捧著栗子。
要打我的話,我要忍著。一定要忍著。
在那千鈞一發之際,無數片段涌入唐沽秀的腦海︰
唐紫鶴︰心字頭上一把刀,就是忍,忍不住,傷人傷己,頭破血流。芝麻點事,不能忍,是為莽夫;一時之氣不能忍,是為愚蠢;盛氣傷人,是為無腦。你有本事,便忍了莽夫之勢,愚蠢之智,無腦之失。忍他人不能忍,方為強,做他人望塵莫及之事,方稱得上獨秀一枝。唐沽秀,我不管你心上的火多大,以後,給我放把刀。要麼捅死對方,要麼弄死自己。
劍若水︰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唐紫鶴︰沽酒歸林,趁興而醉;忘世當下,高嶺一秀。故,唐沽秀。與世不爭,及時行樂。
唐紫鶴︰高而不傲,賢而不驕。
白止︰若是可以,兄長願為你分擔,只是兄長現如今這模樣……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們的話在腦海盤旋,不停地循環交錯,不給他一絲將這一手揮下去的機會。
氣氛顯得緊張,暗處的唐紫鶴與劍若水二人也緊張的很,緊緊盯著高高舉起的手臂,甚怕他就這樣揮下去。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擦過指尖,似流沙,抓不住,帶著曾經的風光霽月墜入歲月長河之中。
唐沽秀緊握手掌,指尖死死抵著溫熱掌心。
臭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良久,做下決定,將栗子置于地上,伸出雙手圈住唐沽秀的脖子,小小鼻頭抵著他的鼻頭,輕聲道︰“不怕不怕,我陪你一起長大。”
臭臭吃了不少栗子,香甜味余留在口中,此時浸入唐沽秀的鼻內。他也不知是這句話,還是栗子太甜,渾身叫囂的情緒漸漸退化,緩緩放下手臂無力搭在臭臭背部,心里的苦澀延伸到味覺,只有嗅覺上是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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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抑使他放棄偽裝,又或者,覺得臭臭什麼都不懂,于是,埋在他脖頸間輕聲嗚咽。
十四歲的唐沽秀就這樣滿臉眼淚,靠著一個根本無法撐起他的小人展露他最脆弱的一面。
暗處的唐紫鶴與劍若水互視一眼,不動聲色,精神卻也緩了不少。
哭到身體抽搐,臭臭也跟著哭了起來。
小小的身軀,不懂事的年紀,就這樣正式走進一個十三歲的男孩世界里,以一個不同的身份入駐,甚至是影響他的一生。
這對唐沽秀來說,足以一輩子去銘記,其中的點點滴滴長大以後回味時,都是甜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臭臭抱的雙臂有點麻,也不吱聲。
直到唐沽秀在他衣服上胡亂擦了眼淚,抬起頭,才埋怨道︰“姑姑,我手麻了。”
唐沽秀淚痕猶在,嫌棄道︰“活該。”
臭臭皺眉,“姑姑。”
唐沽秀有些扭捏,挪開他,端正跪著,說︰“你自己回去睡覺,我不能走。”
臭臭問︰“為什麼不走?唐師叔不在,你偷偷的走,我不告訴他。”
唐沽秀道︰“走了就不是好男兒,不就是跪祠堂麼?有什麼好怕的?何況,不銘記教訓,怎麼做到‘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你以為教訓是吃出來的嗎?”
那一會兒,臭臭眼里的唐沽秀有幾分不同,雖然分不出什麼不同,但他知道。
“你不是要給我吃栗子麼?快剝給我。”唐沽秀斜睨一眼站在那傻愣愣的某人。
“對!”正在想唐沽秀那里不同,忽然听他說話,意識立刻回來,忙不迭去拿栗子。我是不是豬?為什麼什麼也想不到呢?難道我真的變成豬了嗎?
“怎麼是苦的?”唐沽秀忙不迭將栗子往外吐,擰著眉頭說︰“苦的,哪里甜了?”
臭臭道︰“是甜的啊!”說著,將余下半塊扔進嘴里,“是甜的啊!”
唐沽秀看著他,哼哼道︰“我說是苦的,它就是苦的。”
臭臭抓頭,由于唐沽秀嫌麻煩,早上來不及給他梳頭,直接剃光,慢慢長起來後堅持讓他留短發,此時被抓,亂蓬蓬的,卻意外的有點萌。
“可我吃的是甜的啊!”臭臭費解,絞盡腦汁後眼楮一亮,“我知道了。”
“知道什麼?”唐沽秀看他。
臭臭笑著捧住唐沽秀的臉頰,直接親上去,唐沽秀當場僵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
“………………”
臭臭想了想,這樣還不行,又伸出小小舌頭,掃唐沽秀的舌頭,想將栗子的香甜傳給他。
“甜了嗎?”許久,唐沽秀都要把人推開,臭臭才松開,甜蜜地笑道︰“我嘴里一直是甜的,姑姑現在覺不覺得甜了?”
嬰兒肥的臉上還有淚痕,水汪汪的眼眸滿是天真無邪,笑容那麼純粹。唐沽秀愣是發不出火來,一口吞下訓斥,淡淡道︰“甜了。別親我,我……”心里有點亂,“我不是你能親的。”
臭臭不懂,听他說甜了,滿是歡喜,所有情緒展露在臉上。只是,姑姑為什麼臉紅了?
“姑姑,你臉紅了?是甜的嗎?”
唐沽秀真想把這個傻子踹走,豬腦子嗎?
小手指戳戳發紅的臉,臭臭笑道︰“這個姑姑好可愛!”
唐沽秀道︰“可你個豬腦袋愛你……唔~~~”
“姑姑甜的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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