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獲得‘黑衣男子’的靈魂和記憶以來,索菲亞還是第三次遭遇如現在這般辛苦的戰斗。第一次是對如山岳一般巨大身軀的青淵龍,第二次是在冰之魔城內與希爾妲的冰人偶交戰。
瞬影——就和愛麗絲所使用的翔龍圈境一樣,這是經過姐姐艾麗澤的魔力干涉來掌握的技術。是索菲亞真正意義上壓箱底的必殺技。
事實上,和性格張揚的愛麗絲不同,索菲亞很少在實戰之中使用它。首次是在與青淵龍的決戰之時,為了擊潰希爾妲的冰人偶而使出的;接著則是在警備對的模擬戰中,與包括卡姆在內的二十一名身穿月神鎧裝的警備隊員交戰時;最近一次是在伊諾塞斯的聖塔樓頂端,用這招瞬間壓制了聖女歌團。
可以說,這是一種將‘暗殺’的概念發揮到極致的高速戰法,融匯了氣息感知、隱秘行動、還有暗影斗氣的特性,創造出一個標記感知範圍內所有敵對目標的死亡領域,在這個領域之內,就連空間的次元軸都會遭到扭曲。
對索菲亞而言,領域之內所有‘點’和‘線’的空間坐標,會自由自在地連結到一起,以至于讓她所心所欲地控制重力的方向,讓自身不斷加速,並出現在任何想去的位置,對所有的敵對目標發動近乎瞬殺的攻勢。
正常的對手別說是防御或反擊,就連讓意識跟上索菲亞的速度都困難至極。無論是五官還是直覺,都沒有辦法察覺到索菲亞的身影,她在瞬影的領域之內會宛如真正的幽靈——無處不在,無所不能。
現在也是一樣,如果從旁人的角度來看,就只能勉強意識到一陣如影隨形的漆黑妖影,不斷地使用刀刃、槍彈、暗器、陷阱等等所有可能的手段,向著身穿華麗的騎士鎧的女性,發動狂風驟雨一般的全方位連襲。
然而,騎士的女性的身影卻堅如磐石,仿佛將自身置身于台風的風眼中心一般,明明周圍已經被戰火蹂躪得面目全非,只有她和所站立之處的腳邊的一小片草坪完好無缺。毫不夸張地將,那是以一人之力阻擋天災的光景。
那並非是某種魔法結界或者屏障之類,而是單手……沒錯,她只是用單手,就輕而易舉地格開了來自于索菲亞的所有角度、所有種類的攻勢。只見,騎士女性的右手手臂,正以無法用肉眼辨識的超高速揮舞旋轉,僅以一柄騎士長槍和單純的武技便營造出了固若金湯的絕對防壁。
索菲亞束手無策了嗎?不,事實上並非如此,仔細觀察會發現,女騎士的長槍沒能防下所有的攻擊,她雖然紋絲不動,但是漸漸的,她的臉頰,手臂,各處的肌膚都有細小的擦傷,並還在不斷增加。因為身處瞬影的領域之中,索菲亞的速度不會受到任何的損耗,隨著時間的推移,借助重力的慣性不斷加快,就連她自己都不曾嘗試加速的極限何在。
“太棒了——!啊哈哈哈哈哈!這要比魯特加那個不成才的蠢貨還要強上幾十倍不是嗎?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比自己的親生骨肉傳承了優秀血統更加讓人舒暢的事了!”
然而,遭受了創傷,非但沒有讓自稱佛洛拉的女騎士感到焦慮,反而使得她越戰越歡。
“差不多,是時候讓媽媽我來露兩手了~~!”
隨著這樣輕松的宣言,弗洛拉忽地邁開了一步。
而這一步,也成為了局勢逆轉的風水嶺。
渾身斗氣崩裂的聲音就宛如怪獸的嘶鳴,金黃的狂瀾和赤魔的烈焰相互交融,撕裂著周身所有的一切。無論是砂石還是草木,就連空間本身都遭受著蹂躪,悲慘地扭曲並掙扎著。
斗氣爆散所覆蓋的範圍實在是太廣闊了,充填著任何一個細微的角落,任憑有何等的神速,都無法將之完全閃避。
但是,單純只是攻擊的‘範圍大’而已,對于索菲亞而言是不具備絲毫威脅的。因為索菲亞的閃避動作並不單單只是‘移動位置’,在瞬影的領域之中,她能夠自由地偏移身體所處的相位次元軸,通過進入異次元空間的方式來躲避任何具備威脅的攻擊。
原本就算是鋪天蓋地的火焰,索菲亞都能安然無恙地通過異次元的捷徑加以閃避,並瞬間跨越空間取走對手的性命。一直以來——都應該是如此,可偏偏這一回,誤算了……
那赤金色的風暴竟穿透了次元的壁壘,毫不留情地將熱力侵染到索菲亞的身上。伴隨著渾身傳來的劇痛,滾燙的氣浪在少女那白皙如玉的皮膚表面,留下了通紅的灼傷痕跡。
眼下沒有姐姐艾麗澤在場給出專業可靠的分析,索菲亞無法搞清其中的原理,擺在自己面前的就只有承受傷害的現實。不過,這種程度的危機還不足以動搖‘死神’的意志,對她而言,充其量也就和‘子彈突然卡膛’沒什麼區別,無非就是一直依賴的武器失去了功效而已。
不過,在戰場上承受一些傷痛,只不過是家常便飯罷了,作為一流的戰士,絕不會因為區區的痛楚而分散自己的精神,因為激戰之中的分神往往便直接意味著死亡。在這一點上,弗洛拉也是同樣的,她的神情,舉動,絲毫都沒有受到渾身細碎割傷的影響。
灼燒的斗氣爆炸,打響了弗洛拉反擊的號角,戰況從她單方面的‘防守’轉變為了神速的互攻。此時的戰況,已經無法用言語來描述,因為人的肉眼已經看不清場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有金屬激擦的火星、和漆黑流散的魔彈,以應接不暇的頻度在前院的各處踫撞、破碎,而兩人的身形都仿佛融于黑夜一般,變得無影無蹤。
“抓~~到你了喲~~!”
“咕——!”
等兩人再一次顯形的時候,便是弗洛拉發出這樣一聲喜悅歡呼的時候。
只見,索菲亞嬌小的軀體,正從背後被美麗的白銀騎士給逮個正著,並被緊緊地擁在懷里。如果不是兩人遍體都是傷痕,那麼這幅光景可能會被誤會為嬉戲中的一對母女吧。實際上,索菲亞只是因為體格和力量上的差異,而無論如何都擺脫步調對手的蠻力擒制。
“啊哈哈哈——!好嫩好軟的臉頰喲~~!還有身上有股好聞的香味!奮力掙扎的樣子也好可愛~~!這一次,媽媽絕對不會再放手了哦?把這麼可愛的寶貝留給魯特加那蠢家伙也實在是太浪費了~~!”
“不許……”索菲亞咬緊牙關,用力地讓上肢後仰,用後腦撞向對手的臉部,“不許你侮辱父親大人!”
就算是自稱帝國最強,鼻尖受到了意料之外的猛擊,也不免產生動搖,弗洛拉發出一聲悶聲,微微松開了手臂。索菲亞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空隙,立刻掙脫拘束,騰空蹬踏對手的腹部,成功地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呵呵呵……!”弗洛拉用拇指輕輕抹去滲出的鼻血,無畏地笑道,“不愧是我的女兒,和我小時候一樣活潑好動呢……!”
“別一口一個女兒這麼親密……你並不是我的母親。”
“哈啊!或許這幅身體不是我原來的身體,但是,現在的‘我’的意識,如假包換就是你們的生母弗洛拉,這一點絕無虛假。所以回到我的身邊來吧,我摯愛的女兒喲!從今往後,我需要你。”
“不可能,我拒絕。”
“為何呢?我們是血脈相連的母女,彼此親密相處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血緣無關緊要,我說過,你不是我的母親,我對你的真實身份毫無興趣。”索菲亞斬釘截鐵地說道,“現在,你將我所敬愛的父親卷入無聊的政治紛爭之中,那麼你就是我必須驅逐的……敵人!”
“啊啊~~這雙叛逆的眼楮,還有如同利刃一般的意志……何等美麗……好吧!我原諒你的叛逆,誰讓你是我可愛的女兒呢,索菲亞!”
“哼……可是我這邊,一點都沒打算原諒你的傲慢……!”
嘴巴上雖然在逞強,可索菲亞卻心知肚明自己絲毫沒有取勝的可能性,即使使出渾身的解數,她依然被對方輕易地壓倒。帝國最強之稱看來並不是浪得虛名的,在一番交手之後,索菲亞切身體會到了對手那脫離常識的強大。
在技巧和速度都起鼓相當的前提下,大人和小孩之間的體格、和互相的裝備差距便成為了決定勝敗的要素。
不僅如此,弗洛拉所擁有的蠻力也要遠遠勝于自己,至少和姐姐愛麗絲是同一個檔次的強度。除了這些之外,她還明顯地藏著些什麼,並沒有使出全力。
總而言之,唯一可以確信的是,眼前這個自稱‘自己的親生母親’的女性騎士,她強大得就宛如妖怪一般,絕非是自己一個人可以擊倒的對手。
而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盡一切可能地牽制她,直到謝菲利亞順利救出自己的父親為止。
“繼續來吧,索菲亞~~!時隔八年,盡情地向我撒嬌即可~~!”
方才的激烈交戰,沒有讓弗洛拉露出半絲的疲態,她豪氣地一甩長槍,將熱烈似火的愛意融于熊熊的斗氣之中,胸有成竹地等待著可愛的‘死神’再一次揮落奪命的鐮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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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想要說的,只不過是鄙人的一些猜想。雖然可能性很低,但如果小姐您在前往離宮的途中,或者到達離宮之後,立刻遭受到早有準備的襲擊或者阻礙。那麼,魯特加伯爵很有可能此時就身處離宮之內,而牢獄這邊聲勢浩大的警備,極有可能才是障眼法而已。
這是養父喬納森留給謝菲利亞她們二人的最後言語。假若真如喬納森所言,那麼今天所發生一切的幕後計劃,就變得更加錯綜復雜。
喬納森在戰略戰術這一方面,總會發揮出精準到不可思議的直覺,尤其是在情報不足的階段,就算猜不透背後的原理,但那種‘不祥的預感’卻幾乎百發百中。而事實也證明,喬納森的直覺再一次派上了用場。
說起來,剛才索菲亞讓自己先闖入離宮的時候,謝菲利亞非但沒有半絲猶豫,她甚至是抱著恐懼的心態拔腿就跑的。
之所以逃跑,是因為那名作為綁架目標的女性,也就是‘拉貝爾公主’——她實在是太過可怕了。
身為獸人的敏銳五官,從見到那位王族女性的瞬間開始,就不由自主地拉響了本能的警報。如果要打個比方的話,那女人給自己的感覺,就宛如是隨時可能噴發的一座火山。
事實上,謝菲利亞在西利亞的這段日子里,也體驗過類似的恐懼。而這種恐懼則是來源于一個預想之外的人物——還未過門的領主夫人︰拉琪。
平常看似恬靜又文雅的少女,在某些特殊的情況下,她會散發出令人膽寒的氣息。比如說制作料理失敗的時候,又或者是曬著太陽午睡被鬧醒的時候。索菲亞當然知道,拉琪似乎是一種名為‘龍人’的特殊亞人種族,或許那種令萬物都為之窒息的壓迫感,是來自于種族的特殊性,而且她相信領主夫人一定藏著什麼驚天秘密。
不過眼下,這些怎麼都好。
門外的王族公主,無論擁有何等危險的力量,謝菲利亞都相信索菲亞不會輸給任何人,因為她曾親身體驗過索菲亞那不可理喻的強大,就在不久之前,號稱帝國最強的騎士團——‘傳說之刃’的成員,都被她輕而易舉地擊退。事到如今,根本難以想象這世上還有什麼人物能和那種怪物正面抗衡。
謝菲利亞要做的,是盡快找到被囚禁的魯特加伯爵,並將他救離火坑。空氣中彌漫著些許熟悉的氣味,憑借著嗅覺,她可以斷定魯特加伯爵一定就在建築的某處。
根據養父喬納森所搜集到的情報,現在帝都之內所有的守備力量,都集中在上城區的治安和牢獄的守衛,這座離宮照理而言是沒有任何防備,營救會很輕松才對。可盡管如此,喬納森還是叮囑自己——要自己小心提防可愛的小動物。
雖然謝菲利亞並不理解話中是何含義,自己的養父偶爾會給出這樣一般好像字謎一樣的指示。高深莫測,卻總有其中的道理。只不過,在真正面臨問題之前,自己永遠都是一頭霧水,
——奇怪……!
謝菲利亞在樓道中飛快地穿行,她很快就發現了不尋常的地方。這條樓道,太長了。
就從建築外側的觀察,雖說離宮的面積不小,但從外牆來目測,從走道的一端到另一端,最多也就是上百米的距離,沒理由會沿著樓道奔跑這麼久都跑不到盡頭。謝菲利亞就覺得自己仿佛陷入了無限延伸的迷宮走廊一般。
——咕嘎……
突然,腳邊的房門發出了難听的雜音,腳邊的木質門扉,被毫無征兆地輕輕推開了。
夜晚之中突然上演這驚悚的光景,就算是戰斗經驗豐富的謝菲利亞,都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她警覺地剎停了腳步,將saber的階級卡片化作銳利的鋼爪,無聲地等待著門後造訪之物……
可是,誰都沒有從門後走出來,只有像是——
“哈哈——!哈哈哈哈——!不錯,真不錯啊喂!”
“我說!快叫,給老子叫得響一些,浪一些!嘖,媽的,沒反應了!”
“好了沒好了沒,換我了——!別他娘的給弄死了!這可是花錢買來的!”
類似這樣的,來自于粗魯男人的歡鬧嘈雜聲,不斷地涌入謝菲利亞的耳中。
從門縫之中窺探而去,只見,宛如骯髒庫房的空間里,正有一個渾身是傷的獸族的女孩,就好像垂死的牲畜一般,趴倒在地面上,被一群身強力壯的男人圍繞其中。
她的手臂疲軟得一動不動,眼楮里看不到半點的光芒,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意識,嘴角邊 著難以名狀的渾濁液體,整個貧瘠得令人心寒的身軀,不由自主地前後拱動著……
謝菲利亞當然知道這代表著什麼,對她而言可以說是‘習以為常’的光景。畢竟前不久,在被索菲亞雇佣之前,黑銀的凶牙還是十惡不赦的‘灰獸團’,襲擊獸族的村落,燒殺搶掠,侵犯蹂躪都是司空見慣的。
但是,眼前的‘少女’卻讓謝菲利亞驚慌失措了起來。她的眼角噙滿了淚花,表情僵硬,肌肉不受控制地顫抖個不停。
因為——那個可憐的女孩不是別人,正是自己……
房中所上演的慘狀,正是被自己深深地潛藏在內心深處,最為冰冷,最為黑暗,也是最為痛苦的經歷。沒錯……那便是名為‘絕望’的記憶。
“怎,怎麼會……怎麼會這樣……!這里到底是……!”
驚慌失措之中,走廊上的其他門扉接二連三地敞開了,其中的景色都如出一轍,而作為‘主角’的自己,無論在哪一出,都遭受著慘絕人寰的對待。
原本已經淡忘的,應該說是她努力將之忘卻的一幕幕,如今以最為鮮活,最為生動的光景,重新展現在自己的面前。這強烈的沖擊感,讓謝菲利亞腦海一片空白,難以言喻的悲苦如決堤的洪水一般侵襲著自己的全身,仿佛曾經被蹂躪虐待時的痛楚和恐懼,又重新爬上了自己的身軀一般。
——詛咒自己的命運,詛咒自己的身份,詛咒自己的母親,詛咒殘忍的人類……
“咿呀啊啊啊啊啊——!!”
很快,這些錯亂的情感一股腦地翻騰起來,讓少女的精神陷入錯亂,她癱軟地跪倒在地,用雙手捂住臉龐,從喉嚨口發出尖銳的悲鳴……(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