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好奇,但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去問他,只是低聲回答,“對,我相信他。”
“看來關鍵時刻,還是……要本大爺來救你啊,小妞兒,你喊我一聲大爺。我就來救你……”那個玩味的聲音變得清晰了,沉重的眼皮似乎也沒有那麼重了。
我睜開眼楮,周圍一片赤紅。
那是一條赤紅的甬道,甬道的地上有一層半米高的紅色藥液,藥液沒過了我的腰腹位置。
沒有鳥人,沒有幽冥潭深處高度腐蝕的鬼氣壓迫。
手腕上紅色的冥婚契約紅線穿過內壁到了外面,小拇指上的詭絲也從這里延伸到外面,這里好像是什麼東西的內部。
我本能的反應,低聲的問道︰“你、你是誰?這里是哪里?”
“你猜我是誰啊?”他妖嬈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調皮的意味,然後又說︰“本大爺才不會讓你知道我是誰呢,你快求我啊,求我啊……不然你就要被那些鳥人給折磨死了。”
我滿腦袋黑線,真是服了這個聲音的主人。
好在本大王雖然愛面子,但是在關鍵時刻還是一個能屈能伸喜歡服軟的人。我也知道一下給的甜頭太多,那位愛故作神秘的大爺可能不會珍惜。
我頗有心計的小聲的喊了一聲,“大爺,你幫幫我吧。”
“听不見呢,像蚊子叫。”他好似故意刁難我,要將我玩弄于鼓掌之間,明顯是一個自帶惡趣味的幼稚狂。
既然他這麼幼稚,那本大王就陪他玩。
我放大了聲音,似乎很難為情的喊道︰“大爺,求你幫幫忙吧,小的會感激您一輩子的。您最厲害了,在這冥淵里都能完好無事,定是一位高人。”
後半句話,我是絕無虛言,說的是認認真真。
能在冥淵中發出聲音,並且帶我到這片紅色的古怪的甬道中,那一定是個牛皮哄哄的高人。
尤其是這種愛裝x的高人,那定是願意听拍馬屁的話。
他好像很滿意,忽然用一種妖媚到了極致的聲音說道︰“閉上眼楮,小妞兒。”
我一听他好像要幫我,當然很听話,閉上了雙眼。
瞬間,就感覺到隱約之中似乎有一只冰涼的手指頭觸摸到了我的眉心,我被這根手指頭所帶來的神秘的力量推出了好遠。
身子再次感覺到幽冥潭中冰冷的水流,猛然一睜眼楮,周圍的水流還在急速的流淌著。那只鳥人還抓著我的脊背不放,繼續向水底深處沖刺。
其他的鳥人也在叫囂著,要玩死老子。
方才所遭遇的一切好像是一瞬間的幻覺,那片赤紅色的甬道根本就見不到絲毫的蹤跡,更聞不到甬道中那股濃郁的藥汁的味道。
那藥汁的味道我好熟悉,只是剛才一愣神間,似乎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里聞到過。
那個男子妖嬈的聲線,給人很深刻的印象。
卻好像一道海中的扁舟,一閃而過之後,居然就在我腦中變得模糊。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記憶變得只是大概記得這件事,但是真正的細節已經辨認不清了。
更無法判斷,那個神秘出現的男子的聲音到底是誰。
鬼氣配合著水流,讓我一下子嗆了好幾口,卻沒有一種走到生命盡頭的感覺。雙眼將所有的一切都看的清晰,就好像冥冥之中如有神助一般。
手腕上似乎有什麼冰涼滑膩的長條形的身子扭動而過,低頭一看,手鏈上有一只深紅色的水蛇在這片水域里歡快的游泳。
都有三十公分長了,眼楮是詭異的赤紅色。
是……
是那條印度海蛇嗎?
難道剛才老子深處的赤色的空間,是這條海蛇的身體內部?
我的這個想法開腦洞也太大了吧?
不過,想想也是。
剛到幽冥潭的時候,我是注意過這條印度海蛇,它在這樣液態鬼氣中似乎也生存的不好。一直以來都保持著干尸的形狀,在神秘男子說要幫我之後,居然歡騰的游了起來。
它游動之間,似乎讓我的周身更加適應液態鬼氣。
而且在水中被鳥人利爪控制的姿勢,從一種被動的形式,逐漸變成一種能跟著水流自如的游泳。
脊背上被利爪戳破的傷口,經過陰氣極重的流水這麼一侵入,陰瑟瑟的疼著。
我傷口上還有些疼痛,但是動作已經靈活自如了。
眼下是一口氣憋在心頭,對抓著我的這只鳥人充滿了報復心理。從口袋里抽出斷魂刀,身子居然能夠操縱水蛇和我一起柔軟自如的一翻。
刀鋒重重的砍在鳥人的腿骨上,那一下就跟切豆腐差不多。
眨眼之間就把它的腿骨切斷了,這只鳥人的腳爪依舊瓖嵌在我的脊背上。可它的身子卻如同斷線風箏一樣,從我的上方墜落。
它也不傻,雖然臉上沒肉。
我卻能感受到它發自靈魂的驚恐,它厲聲叫道︰“斷魂刀,你竟然有陰間第一利器斷魂刀,你這個老太婆到底是什麼人?它不是早就隨著那位大人的沉眠,一起隨葬了嗎?”
“反正它現在在老子手里,你管我是什麼人。”
我根本不給它反抗的機會,對著它都化成一片模糊的身體亂砍一氣。
頓時,是骨頭渣子四濺。
我顧星顧大王可不是心慈手軟的小姑娘,我從小到大都是為非作歹心狠手辣慣了。在這種情況下根本沒把鳥人當成人看,也就是對付妖怪一樣的給砍了。
水流因為下墜的速度驟停,變得緩慢起來。
等我徹底把抓著我的那只鳥人剁爛了,骨頭渣子一點點沉底兒。再抬頭去看其他那些鳥人,那哪兒還有它們的半點蹤跡啊,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周圍恢復了平靜,再看不見任何幽冥生物的蹤跡,只有那只套在我手腕上星月菩提所墜下的那只赤紅色的印度海蛇還在游泳著。
它似乎比之前變了許多,包括身材大小上。
整整大了一圈,也長了些許,顏色更加的妖冶了。
就連給人的氣質,也似乎變得更加的陰柔,妖媚起來。
至于我是怎麼感覺到了,還真說不上來。
但是星月菩提和海蛇冥冥中庇佑著我的能量,我還是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有了這只逆天的海蛇。
在這片幽冥潭中,老子就能暢通無阻了吧?
命燈是給陰魂照路用的,活人拿在手上久了,那是會三魂離體變成死人的。眼下有了這條發著紅光的赤色海蛇照明,我自然也就把命燈收回體內。
腦子里剛剛有半分松懈的想法,打算繼續操控著這只突然不一樣的海蛇,順著冥婚紅線所指引的方向找到凌軒。
一愣神,就見到一個巨大的黑色的龐然大物,緩緩的就朝我的腦袋上方飄過來。
一開始還以為是海獸巨怪什麼的,等定下心來仔細那麼一看,整個人都傻在了原地。居然是一艘黑色的巨大的船只,特娘的一瞬間老子還以為自己又出現了什麼幻覺。
揉了揉眼楮,那艘巨大的無比的船還依舊在眼前。
它還不是泰坦尼克號那樣的郵輪,很像是鄭和下西洋所乘坐的那種木頭做的大船。有古老的船帆和桅桿,以及比較古典的船身的設計。
船體十分的宏偉,而且並非靜止的。
是在這片幽冥潭的水域中緩緩的前行著,這可是一片陰間盡頭深淵下的水域,怎麼有一艘這樣的船只存在?
幽冥潭以下,除了那些時日無多的鳥人,可在沒別的東西了。
這船只哪兒來的?
卻見紅線的另一端似乎沖進了船艙里,我不知道凌軒是不是在船里,還是紅線只是單純的穿過船艙。
那一刻我居然鬼使神差的,朝那個幽靈一樣的大船游過去。
看到紅線進入艙中,我就好像絕處逢生的人一樣,在沙漠中找到了清泉。腦子里只有進去找凌軒的念頭,根本就沒想過那船里面,可能會有危險。
我飄到了船體的一扇窗附近,剛想探進去看船艙內部。
“啊啊啊啊啊啊啦啦啦……”突然,身後就傳來了尖利古怪的叫聲,這種叫聲就跟老猿猴臨死前悲戾的慘叫差不多。
但是又有一些差距,這種聲音的頻率是那種可以震碎玻璃的刺耳。
听久了,還有點像海豚音。
我納了悶,“這里還有海豚嗎?”
喃喃自語之後,那尖利的聲音在我耳中似乎逐漸消失了,變成了一個少女哀婉的聲音︰“好想出去啊,這里又黑又冷,還不見天日,根本就是無邊無際沒有盡頭。這里到底是哪里啊?”
听得讓人覺得聞著傷心,她好像還不知道自己被關在冥淵之下了。
順著船艙對穿的兩扇窗戶,剛好可以看到在船的另一側漂浮著幾道虛影,那幾道虛影皆為人形。
他們手里還拿著鋼叉,似乎具有一定的攻擊性。
女聲說完之後,又傳來粗獷的海豚音一般的尖叫聲,讓人耳膜發疼。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停了一會兒海豚音,它到了我的腦子就變成人話了,“這里比忘川還要恐怖,連上浮都無法上浮,果然是要干淨殺絕才肯罷休。”
“我等族類怎的如此悲慘,先是關在忘川中永世不得輪回。最後,連忘川都呆不得,要被關在這種鬼地方……”
一個老邁的聲音悲慘的響起,讓人跟著覺得揪心。
這些家伙好像不是華人麼,說的語言就跟海豚叫似的,真是古怪。
而我……
我這是怎麼了?
我不過是個普通人,又如何能听得懂這種古怪的異族語言?
我自己是百思不得其解!
唯一令人失望的是,紅線穿過了船艙的窗戶,朝著幽冥潭更深處而去,凌軒並不在此地。我算是白高興了一場,更不想招惹這樣的異族,轉身就打算游走。
“好像有人靠近,幽冥潭里居然有活人,會不會是嬌龍派來暗害我們的?”
我去,我居然听懂了一連串的波長古怪的海豚音。
在我的腦海里,直接翻譯成了中文。
面對如此離奇古怪的事件,驀地一回頭,就見到一頭如同海藻般的頭發從眼前掠過,在赤色海蛇的照耀下。眼前出現了一個少女婀娜多姿的輪廓,她發絲如雲,膚若凝脂一般的好看。
只是面容不太正常,是五官不那麼立體,全都柔和到一起的樣子。
臉型也沒有半分的稜角,輕柔的就好像流水無痕,在石頭上洗濯出來的玉盤一般。
只是沒有雙腳,下身包裹著一層淡藍色的薄膜,居然還有魚鰭在上面。一瞬間我就反應過來了,眼前這個沒穿衣服的美女,她估計就是西方童話故事中的美人魚,或者說她也就是修入鬼道的道士不小心練成了魚?
不過這個美人魚,按照人類的審美真不算美。
大概因為在水里需要捕獵,所以手上有很長很鋒利的手指甲,張嘴呼吸的時候也能見到嘴里是犬牙交錯。
一看就是凶猛的海中食肉動物,一點都不好招惹。
“殺了她!”
“殺了她……”
……
突然之間,老子就跟中了頭獎一般,原本空蕩蕩的水域。莫名其妙密密麻麻蜂擁了一堆手持鋼叉的黑影,哪怕不要照鏡子,我都能感覺到此時此刻我的臉色一定是發青的。
剛擺脫了鳥人,怎麼又遇到一群使用鋼叉的野蠻人。
這等運氣,當真是可以去買彩票了。
看來外界對于冥淵的傳說可一點都不真實,這下面可是有不少的幽冥之物在底下生存,斷魂刀還在我的手中緊握著。
我隨時都做好了,和這些怪魚殺成一片的準備。
可是他們根本就不攻擊過來,漂浮在我附近,每一只都有一雙深藍色沒有眼瞳的眼楮。那眼底似乎都有一種說不清的殺伐冷酷之意,似乎要將我用眼神殺死。
也許以前我還真覺得眼神不能殺人,可他們看著我。
居然從眼中射出了實質一樣的東西,如同弩箭飛出,直接就往我心口射去。揮刀用斷魂刀抵擋,居然根本就攔不住。
那一箭頭我身子微微一晃,打到了右胸口。
一口老血就噴出來了,我捂著胸口,簡直就是莫名其妙,“你們有病啊,我根本就不是閻君派來的,我也是閻君打下來的受害者。”
莫名其妙的是它們無緣無故攻擊我,攻擊方式還是人無法抵擋的。
胸口被擊中射穿,血霧在水中彌漫開來。
明顯的就能听到這些美人魚自哧溜口水的聲音,其中一只用尖叫的聲音疑問道︰“受害者?閻君現在連一個老太婆都處理不掉,需要弄到冥淵來毀尸滅跡嗎?沒有心跳和陽氣,說不定不是活人。不對啊,不對啊……你一個活人,怎的知道我後羲族的語言?”
“笨蛋,眼力真差,我一眼就能瞧出她是吃了紅殮無鹽丸。容貌才會變得這般的丑陋,吃了這種藥,呼吸和心跳頻率都變得微弱。”
“還有啊,活人要學咱們後羲族的語言,也不是不可能。我听新來的幾個報道的兄弟說,當今陽間就有十多個會我族語言的人類。”
“真的活人!好久沒吃到活人了,吃……我要吃……”
“水里有活人的血,好甜的血啊!”
〞yun xi〞著水體中我身上散出去的血液,從這些魚人口中只能听到貪婪和嗜血。看來它們的是非觀,連那幫被修入鬼道的鳥人都不如,見到活人就要吃。
也不管我丑不丑了,是不是和它們一樣被閻君迫害。
這一群美人魚也不知道餓了多久了,就跟餓了不知道多少天的野獸一樣。饑渴的看著我,幽藍色的眼珠子里都泛著磷光。
我心頭一涼,轉身就跑。
回頭偷看的時候,就見到它們全都停在原處,心里面還納悶它們想吃我的肉。咋個就沒有追上來,把我給活啃了呢?
那些魚人在黑暗中已然看不太清楚輪廓,幽藍的眼楮就跟鬼火似的,飄在水域當中別提多詭異了。
腦中剛有疑問,齊刷刷的從那團藍色的鬼火一樣的眼楮里射出一種類似于暗器一樣的東西。
那東西還會大拐彎,不管我怎麼游都能追蹤上來。
我避無可避,真是倒霉到家了。
只能弓著身子,保護自己的肚腹,深怕會傷害到肚子里的寶寶。
它們的攻擊如同冰錐一樣的尖利,齊刷刷如同暴雨梨花針一樣刺進了我的脊背,腿骨以及膝蓋的位置。
不過奇怪,隨著胸口一道金光。
胸口的佛牌好似是發出了亮光,居然硬是在我身上形成了一層金色的保護膜,將這些東西阻擋到外面。
那些襲擊我的東西,便反復攻擊我身上的金光。
觸感好像有堅硬,遭到了金光的反擊,就變得柔軟起來。但是似乎又受到某種意念操控,再次變得堅硬,換一個地方攻入。
那已經不像是暗器之類的東西,無形無質,根本沒有固定的形狀,就好像是一種精神力的攻擊一樣。
而且還是用怨氣形成的攻擊,充滿了哀怨憤恨之意,強大的令人無法對抗。
這……
這種感覺我也不知道對不對,因為我從來沒見過,能用自己的意念殺人的生靈。如果意念就可以殺人,那放到現實社會中,那還逆天了。
掩面佛牌其實挺厲害的,金光大作把所有的攻擊都攔下了。可是這些魚人也不是笨蛋,見單個攻擊破不了掩面佛的保護,相繼的便停下了攻擊。
用古怪的短波長的海豚音,嗷嗷叫了幾聲。
這些個魚怪居然出奇的團結,精神攻擊忽然就擊中到了一處。
我沒有時間反應,這一下,這種無形之間產生的精神攻擊,在短時間內往佛牌形成的保護層上刺破了一處龍眼大小的缺口。
然後那掩面佛牌所散發的金光一時間就全都消退了,我身上再次感受到冰冷的液態鬼氣對人體的傷害。佛牌只能保護人一次的傳聞,我也听說過,但是的的確確十分的厲害。
隨著我身上佛牌失效,精神攻擊因為有宿主控制,立刻就又散為無數的長滿倒刺的尖刺朝我襲來。
它攻擊的方位,是身體的每一個位置。
被射中的那一刻,只覺得有身帶著無數倒刺的暗器,在身體里摧枯拉朽的破壞。那根本就不像是普通的暗器,無形無質,根本沒有固定的形狀。
而且攻擊身體內部卻也不停下來,依舊是在體內毫無阻止的橫沖直撞,而且這些精神能量之上會自動變換出倒刺。對體內的組織,造成最嚴重的傷害。
我是真的沒法躲了,只能用最快的速度整個人抱成了球,護住自己的小腹。
那一瞬間,全都是發于母性的本能。
哪怕是一個最普通的母親,在危急時刻發生的時候,也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護住肚子。那不需要思考,也是件思考,只是一種本能。
血液從傷口迸發而出,我卻根本沒有反抗的資格。
只要我稍微一挪動位置,就護不住自己的肚子。
血液在周遭環繞,融入了這片黑水中。
傷口眾多之下,反倒不那麼疼了,只是因為帶著陰氣的液體入侵傷口。讓人渾身發冷,仿佛身體的每一寸地方都被凍的僵硬無法動彈。
那些魚人看著我護住肚子的動作,都激動瘋了,興奮的吼道︰“那是個孕婦,她在護住自己的肚子。她肚子里有胎兒,她肚子里有胎兒,一定非常的鮮嫩多汁。”
“不要殺他,你們不要殺他!”我很害怕,心頭已經一片冰涼。
痛楚和不能反抗,讓我到了絕境。
人魚根本就喪失了一切良善,癲狂的亂笑,“就要殺你的孩子,你越崩潰,怨氣越大。對我們就越補,你快更悲傷,這樣才更好吃……”
“好吃,要把你吃掉……”
我用盡了全力,抱緊自己的小腹,心頭一片悲然。
小崽子,是……
是我沒用,才會讓你們被一群魚人當點心,媽媽沒有保護好你們。
腹中的兩個小東西沒有說話,只是給人一種很悲傷的狀態,好像也知道了自己馬上就要遭遇被魚人吃掉的命運。
身體又冷又麻,好像不是自己的。
耳邊卻傳來一個男子妖媚慵懶的聲音,“只要輕彈詭絲,你就可以離開這里……可是你又寧可死都不肯離開?大爺我就想問問你,是不是腦袋壞掉了。”
“我……我大概是真的腦子壞了吧……總……總是有一個想法,就是……”我說了一半話到了嘴邊,竟然是說不出口。
是的,我總想著,若救不出他。
那真的不如就死了好了!
詭絲我也想動用,可是心頭仍然有一絲的不甘心,也許不到真正的瀕死的時刻。
我……
我是不能放棄任何堅持下去的希望……
“要大爺救你嗎?這些精神攻擊可了不得,嘖嘖,看來這次救了你之後你就該以身相許了。”他似乎對我接下來要說的話並不感興趣,直接問我要不要他來救我。
“要,要!要當然要,大爺,我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是求求你了,救救我的……孩子。不管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我有時候臉皮很薄,但是有時候又奇厚無比,眼下是各種掉節操的求他。
身子被扎成了馬蜂窩,卻根本不敢閃躲。
只怕有任何一股力道觸踫到我的小腹,小腹中那個小崽子有些冷怒,卻被我壓著肚臍強制他不許做任何沖動。
那個聲音邪魅一笑︰“既然這麼說,小妞兒,那你就做大爺我的女人吧?”
“啊?”我一驚。
他嬌媚的聲音忽然有改口了,“逗你玩的,如果你真的想報答本大爺,那……就老老實實的救了姓易的,替本大爺報仇啊……”
他……
他是誰?
怎麼又有一個人找我給他報仇?
我腦子茫然了,根本就是一團漿糊。
星月菩提上的印度水蛇還在水中浮游著,此時此刻,星月菩提卻突然發出了一絲的光亮,似乎要抵擋這些精神攻擊。水蛇優哉游哉的游著,似乎對付這些所謂的攻擊游刃有余。
一開始還能攔截下來密集的精神攻擊,可那些魚人好像跟鳥人是不同的,它們並非擁有身體的存在。
而是只剩下靈魂,在冥淵里飄飄蕩蕩。
除了眼楮,靈魂中的精神之力,也可以從身體的任何地方發出來。這些魚人隨著時間的推移,大概聚集了四五十條在我的四面八方,無數比剛才更多的精神攻擊刺來。
結果,那星月菩提抵擋了沒兩下,就斷開了鏈子。
上面的菩提子,散落而下。
那蛇也重創沉到了水底,蛇嘴張開,竟然是不甘的嫣然狂吼︰“怎麼倒霉的又是本大爺,你們這群鮫人早就該全都弄死,留在冥淵中都是禍害!”
那些美人魚實則是鮫人嗎?
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是有鮫人的,而且還是一群鮫人的魂魄。
沒想到鮫人死後,實力會是這麼**。
比我見過的所有厲鬼都要厲害的多,還會怨氣凝成的精神攻擊,不用接觸到人的身體就能遠程攻擊。
隨著星月菩提被破,那精神攻擊力就全都加諸在我身上,數量一多連痛感都麻木了。只覺得整個背部,都被射成了刺蝟,唇邊上鮮血直流。
血腥的味道,讓昏沉的腦袋更加的遲鈍,指尖顫抖的想要觸摸詭絲。
卻……
卻又心有不甘,好像……
好像見他一面!
凌軒,你在哪兒?
耳邊盡是嗡嗡的耳鳴聲,我被刺的早就失去了直覺,只能听到它們猥褻的狂歡,“能吃人肉了,好甜的人血……”
要被一群惡毒的鮫人吃掉了嗎?
我這一生,可真夠倒霉的,一路披荊斬棘而來。
連範無救都干翻了,卻依舊沒有見到孩子他爸,更沒能兩個小崽子生下來。這大概就是命運的安排吧,飄忽在水中的身子就好像搖晃的浮萍一般,沒有任何的著力點。
忽然之間也不知道怎麼的,落入了一片堅實冰涼的懷抱。
那個懷抱沉穩如斯,他的手帶著一股力量卻十分輕柔的托著我的後腦勺,身上有一股子凜冽的寒意。
他的聲音威嚴如天神般,冷酷的在耳邊乍起,“真是有趣,我的妻,也是你們這些劣等族類輕易能染指的?”
“凌軒大人,是……是攝政鬼王凌軒大人!怎麼可能,這麼丑的老太婆,怎麼可能是你的妻子!”鮫人費解無比,尖利的叫聲中充滿了驚駭。
那男子卻冷傲不羈,仿佛九天之上的存在藐視著天地間所有的生靈,“我就喜歡這樣的,你們很愛多管閑事,連我喜歡什麼樣的都想質疑嗎?”
“大人息怒,我們並不知道。”
“對……不知者無罪……”
……
“無罪?你們傷了她,就要千倍萬倍的償還。”那聲音的主人似乎冷酷絕情到了極致,冰冷的字眼說著並不大聲,卻帶著無上的威嚴。
我猛的一激靈,睜開了眼楮。
就見到一股三尺青鋒激起了一條銀光閃過,劍鋒上帶著仿佛能將一切變為齏粉力道,化為了無數條劍影。
這些劍影齊齊朝周圍著三四十只鮫人此去,轉眼之間,銀光乍起的地方。
是一片藍色花瓣席卷而去,到處都是藍色的靈魂碎片,碎片上還帶著若隱若現的火星。火星還未燃起,就被液態的鬼氣所熄滅。
全都保持著花瓣的狀態,就好像踢碎了一整束的藍色玫瑰花,散下來的花瓣順著幽冥潭地混亂的水流四處漂流著。
靈魂碎片做成的花瓣雨看似浪漫唯美,卻帶著極強的怨念,每一次的炸開都爆發著鮫人悲戾的哀鳴。
鮫人的怨念沉重無比,哪怕死了都能直擊人心底。
我被這股子哀然的怨氣刺激的胸口一疼,一口血就從喉嚨口涌出。身子無能的顫抖著,我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了,卻越發不顧一切的摟住了那個殺這麼多魂魄連眉頭都不眨一下的男人。
我低聲問他︰“你……你殺這麼多怨魂,不怕給自身累計罪業嗎?其實……它們怕了你,驅趕走就好了……”
話音未完,唇便被堵上了……
那般霸道的欺凌,卻讓人放棄了全部的抵抗。在這樣冰冷的水流中,眼眶里卻是有熱淚涌出。
淚水剛出眼眶,便融入了這一片陰涼之中。
“敢傷你的,都將萬劫不復,顧大王你是我全部的底線。只要有我一天在,就沒有任何存在能動你。”他此刻愈發的邪冷,烏發在冰冷的水中飄揚著。
渾身上下的皮膚,依舊保持著塵化那一刻,變成泥土般的灰色。
身上有著冰裂紋一樣的龜裂,雙眼早就無神,似是泥塑。
我仔細看著他,心中好像被無數蜂蟻蟄咬,有著說不出道不明的痛楚難耐,“你……你到底是什麼情況啊你?凌軒,你的臉,怎麼……怎麼依舊是……是這個樣子!是因為特別沖出冥淵救我,所以消耗過大,一直都只能維持這個樣子嗎?”
“你還是沒听話,過來找我了,早就讓你不要來救我了。”凌軒對于救我所受到的傷害只字不提,他捏了捏我的臉蛋,似乎想以示懲罰。
力道卻不重,好似舍不得。
他眼底明明沒有了神采,就是泥塑一般的存在,卻似乎藏著深深的憐惜和不舍。凝視著我時,我的一顆心早就化了,只想和他同生共死。
哪怕永遠都在這可怕的冥淵。
我張嘴,嘴里只剩下嘶啞和哭腔,“我就是來了,你……你能拿我怎麼樣?你快跟我上去,瑾瑜和……和聖主鷙月家的那只耗子,都在等我們上去。”
“顧大王,我的靈體已經塵化過一次,除非有極為強大的修為注入。否則,不可能恢復正常。別白費氣力了,放棄我吧。”他的聲音繾綣誘人,摟著我身子緩慢的在這片水域中滾動著。
我能感覺到,我們似乎正在朝某一個方向前進。
听到他說讓我放棄他,我整個腦袋都要炸開了,手指頭緊緊的抓住他身上的衣料。老子太清楚自己的個性,我費盡千辛萬苦才找到他。
要放棄早都放棄了,這時候要我放棄,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他似乎感受到我身上那股子不肯輕易放棄的堅持和叛逆,唇邊踫到了我的額頭,語氣放蕩而又不羈,“顧大王,瑾瑜很喜歡你,他會替我照顧你的。”
“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愛我,這麼輕易就把我推給別人?”我心疼的厲害,就好像被車輪碾過一樣,歇斯底里的大喊起。
水流輕輕的拂過面頰,他懷中的溫存讓人的一顆心都酥了。
可他竟然要把我推給別人!
“就當是不愛吧!”他說著冰涼,但質感卻和塵土無異的猿臂將我摟的更緊了,他分明是不舍我離開,卻不願我在此陪葬。
以他的能力本應該可以在這片水域中輕松的存活,哪怕沒法回到冥淵之上,也不會輕易的變成如此樣子。
全都是為了沖出去救我,哪怕在陽間的時間很短暫,他自己也會像蠟燭一樣燃盡。
可他依舊這麼做了!
我根本就不信他不愛我,不管他怎麼說,“你騙人,明明是太愛我了,怕我舍不得離開你。才故意說這些話,想推開我。”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肉麻的話,差點咬到了舌頭。
可愛人的感覺就是這樣,老子早就變成了小女人,所有的話都是情不自禁的說出來的。
固執的淺吻他土質的胸口,眼淚流個不停,我……
我只想永遠在他身邊,哪怕要跟著他一起塵化,飛灰湮滅我也情願。
“顧大王,每個人愛的方式都不同,我只想讓你們母子好好活著。為了我而活著,他們都是我生命的延續,而我……早就活夠了。”他撫摸著我的後腦勺,身上那股子霸氣和冷冽緩緩的消弭干淨。
更多的是一種無奈,疼惜的摸了摸我的後腦勺。
我知道,他一定還沒活夠。
因為他才剛剛有妻有兒有女,幸福的生活才剛剛開始。
我回到他身邊的時候,才真正知道他對我有多重要,我再也不想離開他了,“你根本就沒活夠,你還沒看著小崽子出生,還沒看他長大成人。你才剛剛有了妻子,有了一雙兒女,人生的畫卷才剛剛展開,你不會舍得拋下這些的……”
“那又如何,命運不可違抗,我……很快就會尸解消亡。混世魔王顧星,我回不去了,我不想……拖累你們。”他在水中摟著我緩慢旋轉的身子突然停下來了,在我面前輕輕的推開我。
居然到了幽冥潭底部,雙腳都有了踩進柔軟的沙土中的感覺。
我紅著眼楮,死死的看著他,他卻眉宇間陰郁的低垂了目光。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我跟著他的目光看下去。
就見潭底坐著一個和他一模一樣的男子,只是那個男子西裝革履,清俊威嚴的氣勢。即便是雙目緊閉,也是不怒自威,讓人有股子壓迫感。
五官更是巧奪天工,精巧的沒有任何的瑕疵。
我看了一眼,“你……你看你的肉身,不是好好的嗎?”
“這都只是表面,我的身子早就傷透了。”他從頭皮天靈蓋開始,如同電影畫皮中一般,將他自己的那具肉身身上的皮揭開。
天哪!
下面從臉部半張側顏開始中空,變得什麼都沒有。
空蕩蕩的肋骨,心髒沒有了,肺葉索性還剩下半片。再往下只剩下潰爛的胸肌,腹肌也都還在。只是手臂肩膀已經成了空架子了,空有那一副好皮囊,結果什麼都不曾留下。
那一刻,我心都好像隨著他身上的皮肉一樣,一起掏空了。
他嘴角卻是輕松一笑,“你和孩子都是我最珍重的人,若非別無他,又怎會輕易放棄你們?我的一身修行早就毀了,除非能補充回來。否則……很快就會消亡,哪怕從這里離開也活不了多久。那樣招惹了閻君,會把你們往死路上拖累的。”
我愣了幾秒鐘,連我自己都沒想到的不顧一切的沖上去,用力摟住他,“我有辦法救你,我真的有辦法救你。你不要推開我,求求你了,你放棄求生才是真正的拖累我們。小崽子……小崽子為了你活著,寧可不要性命,你死了。他們……他們也會活不成的。”
“你有辦法?”他語氣有些輕浮,但我知道他是從骨子里信任我的。
我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哪兒有什麼辦法,但在他無比信任我的時候卻急中生智腦中靈光一現,說道︰“你還記得神農鼎嗎?神農鼎練出了很多增加修行的丹藥,那個鳳翼……鳳翼他沒用兩天就從手指頭長成手掌了。他……他一定是吃了那些丹藥,那些丹藥……那些丹藥如此牛逼,一定能救你!”
說到最後,我整個人都變得激動了,話都有點結巴了。
“你想讓我吃用無數嬰孩的魂靈煉化出的丹藥?”他輕飄飄的問我,聲音好像來自十分遙遠的地方,那樣的不真實。
飄飄渺渺好似十分遙遠,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聖潔。
我渾身一陣無力,他不會吃的。
凌軒醫者仁心,又如何能吃用無數堆積出來的丹藥。
頭顱靠著他的胸膛,身上無力可手上卻將他摟的更加的緊了,哆嗦了唇,“我……我只想讓你活著,陪著我們,我……我沒想那麼多。”
“我願意吃那些丹藥,我……也不想離開你們母子。”他的手撫摸了一下我的後腦勺,又撫摸到我脊背上那些被精神力攻擊出的傷口。
他之間輕柔,觸摸過的地方,都能緩解被陰氣所凍結的不適。
另一只手將一只冰涼的,表面紋理細膩如玉的東西塞在我手里,“身上的傷還疼嗎?握緊它!”
那東西表面細膩,但是紋路有些麻。
圓圓的,不知道是什麼!
緊了緊這東西,卻耐不住心頭的好奇。
我張開手看了一眼,居然是一只白若凝脂的玉核桃,“這不是隨葬在你手中的玉核桃嗎?給我這個做什麼?”
這只玉核桃,在我跟他冥婚的時候,打開棺材的那一刻有過一面之緣。
當時棺材中的他,手中所握的就是這只核桃。
此時,那玲瓏的玉核桃中間飛出了無數一粒一粒的白色光點。
飛舞在這片陰森森的水域,好好想想螢火蟲一樣。
它們落在我身上早就被扎的破破爛爛的袍子上,輕柔的停頓著,就好像某人冰涼的唇瓣一般的溫和。
我心頭一凜,竟然是臉紅。
“當然是佔有你的身子,顧大王,你想想看你多久沒給我了。”他塵化的樣子如同一座凝土堆得雕像,叫人看著就覺得心疼。
輕佻的眉眼都掉下了塵土,卻依舊雲淡風輕的模樣。
我臉上微微一紅,緊緊摟著他的手有些羞澀的松了松,在冥淵這樣的絕境。
他……
他怎麼還想著那事兒啊!
凌軒粗糙如塵的手從袍子後面的破洞里伸進去,輕輕的撫摸著我滿是傷口的脊背……
但他身子極為脆弱,只要稍有大動作,就會有大的顆粒掉下來。
我很怕他被我傷到,硬著頭皮忍著,“你都成了一個土人了,說話還不饒人,你有本事就上老子啊。就你先在這幅德行,就跟泥菩薩泡河里似的,想來……想來也是不舉的。”
似是懲罰我一般,那手居然更加的肆無忌憚。
但是奇怪的是那些光點落下的位置,傷口似乎都在得到緩慢的愈合,最後連血痂都自己剝落了。
最後,連個疤痕都沒流下。
我低眉看著自己胳膊的變化,眼楮瞪得比銅鈴還大,好牛的恢復能力。那些光點對……對于受傷的軀體,竟然有治愈的功能。
它們又像辛勤的小蜜蜂一樣,不知疲倦的勞碌著。
忽然,我的下巴就被一只手牢牢的扼住,他強迫我抬首與他對視,“顧大王,你真的覺得我要不了你嗎?要不要試試看,我到底是舉還是不舉。”
“不要,老子不想和泥巴人那啥。”我被他扼住了下巴,心里頭有些緊張,可雙眼一跟他對上。
那明明是一雙連眼球都不算有的眼楮,就跟雕塑般只有雕刻的表面。偏就是好像被什麼東西吸住了一樣,不顧一切的沉湎其中不可自拔。
但這種泥足深陷的感覺,卻又是我自願的。
眉頭輕輕蹙著,手撫摸在他的側臉,眸光在此刻一直這樣看著他的眼楮到永遠。就好像他眼中有著讓人無法移開的魔力。
他唇角輕揚,抖下唇邊的灰土,“遲了,顧大王,今天老子要不吃了你。夫君的威信何在,閉上眼,接受我。”
我呼吸有些粗重,竟有些自卑的低頭,“老子現在太丑了,你……你看的下去嗎?”
“你什麼樣兒我都喜歡,大王,你太迷人了。所以,你得負責。”他聲音很輕,卻有十足的邪氣和傾略性。
好像根本不容任何人反抗,都必須跳入他溫柔的陷阱中。
老子牛氣哄哄了上半輩子,這一刻就跟個待宰的綿羊一樣,被他牢牢的控制在猿臂之上……
我靠著他,幾乎脫力,嘴上卻不饒人,“你……你還真是惡趣味,喜歡……喜歡老太婆的樣子,口味可真重!”
“大王,你這麼說話,不怕受到懲罰嗎?”
可我臉皮薄,不肯輕易投降。
咬緊了唇,張開掌心看著在玉核桃周圍飛舞的光點,“為什麼這個核桃能治傷?以前從來沒見過,你用核桃救過人,或者魂魄什麼的。”
“它是我的隨葬品,你知道……為什麼死人要握著核桃嗎?”他領著我在這片水域中,飄飄蕩蕩,好似就是這片水中的主人。
根本就不在意,這里到底是不是冥淵。
這般的旋轉,只覺得周圍的水流溫柔如同絲綢一般劃過臉龐,我渾身的氣力都好像被抽干了一般。
爛泥一樣的靠在他的肩頭,張嘴卻上下牙齒打架,身子都有些顫抖,“我听人說過,好像桃核代表了永生。”
這話說的簡單,卻是有典故的。
典故還是很小的時候,小叔叔看電視節目的時候和我講的。
漢武帝的時候,有人從天上摘了蟠桃給他。說能長生不死,他吃了桃子,就把桃核握在手中。從此古人下葬都喜歡讓尸身手握桃核,有些是真的桃子的桃核。
但是朽爛的比較快,所以貴族會精雕細琢玉石成桃核的樣子,就是為了讓自己死後能握著核桃得道升仙。
我說這番話,猛的捂住了唇。
隱約之中,我好想知道這核桃的用處,既然代表永生。永生不死應該有一定的治愈能力,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才能治傷。
“也許你已經猜到原因了,玉核桃代表永生不死,得道升仙,既然永生了又怎麼會受傷呢?”凌軒領著我漂流到了底部,足尖點地,身子飄到了我的上方。
他懸浮在那里,居高臨下著掃視著我的全部。
我臉上微微一紅,低了頭,“你掉下來,還……還隨身帶隨葬品啊?”
“隨葬品在棺中,棺中有我施放的紙人替身,只要我身體里陰氣不足就能借著紙妖的轉體之法回去。並且……靈體可以隨時,離開紙人,自由的行動。”凌軒的猿臂一伸,跟著我們飄飄蕩蕩的衣袍居然飄到了他的手邊。
他抓住衣袍,隨手就將我的身子抱住,眉宇之間微微一凝,“所以你應該就就知道,為什麼有時你一覺醒來,身邊會睡著一只蠢紙人。”
“它……”我結巴了一下。
凌軒說道︰“在一定程度上,它算是我的替身,因為我而生。算是……我的一部分……它有自己的魂魄,可以附身在任何紙制品上。”
我沒想到凌軒的一部分會是一只這麼蠢,而又無恥的紙人。
嘴角咧了咧想笑,可有心頭觸痛笑不出來,我問他︰“那你怎麼不用這種辦法離開這里,你只要重新在棺中醒來就好了,這樣你就能隨意的行動……”
“用這種法子,沒法真的離開,只能暫時在陽間呆一會。”凌軒臉上的神態肅冷下來,眉宇微微動了一下,“所幸,那些時間足夠救你。”
我明白了,他被困冥淵底部,可以回到存放在陽間的尸身中。
只是在尸身里不能待太久,到了一定的時間,又會被打回原來的軀殼中。而那個屬于他用來自我恢復和療傷的尸身,已經在那個下沉式廣場中徹底的塵化了。
就連他的靈體也不可幸免的,變成泥塑一般的樣子。
我低眸看了眼,幽冥潭深處他的那具殘破的身軀,“有……有點復雜,我听得不是很懂。意思說棺材里的紙人是一個主體,只要你回去,就會在原本的地方留下一個紙人分身對嗎?”
我大概是太不經常動腦子了,所以如此復雜的邏輯,我怎麼都想不通。
也就是大概猜測一下,棺材里的紙人是永遠存在的。
他利用棺中紙人離開之後,留在現場的紙人,應該不是棺材里的那一只。反正我是揉了一只這樣的紙人到垃圾桶里,想來那只紙人大概只是附身紙妖的一個復制載體。
若是本體都被我揉了丟掉,那豈不是特別荒唐。
凌軒笑了笑,指尖不經意一般劃過我的眉骨,“易家世世代代都守護著我這個秘密,想不到被你一眼就窺探全了。大王,我要回到軀殼里了,然後會變得很虛弱,若中途徹底塵化了……”
“媽的,閉嘴。”我捂住了他的唇不許他說,心里憋著一股氣,不希望他說喪氣話。
我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厚著臉皮在他冰涼如玉的唇上親了一下,“你……你不許死,否則……否則我和小崽子都會活不下去的。想想看,一尸三命!你哪怕飛灰湮滅了,變成碎片了也不會心安吧!所以……”
求你了!
用盡全力也要活下去,不要放棄。
即便不是為了我,也為了我們的小崽子!
我眼中沁著淚,卻不好意思把後面矯情的要命的話說出來。
“雖然……沒有了兩心知,但是顧大王,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我……會不惜一切活下去,一直糾纏著你到永生,你……到時候可別後悔。”凌軒明明雙眼已經塵化,卻似乎帶著幾分的玩味。
他松開了我,我看著他走近自己那具殘破不堪的軀體,靈體居然完美無缺的附著在上面。我呆愣的看了一會兒,那具身軀便睜開了眼楮。
睜開眼楮的一閃啊,眼中帶著一絲凜冽的寒光。
眉眼之中帶著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威嚴,身上更有一股無形的壓迫之力,讓人微微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抬眼看見我,身上這些氣勢才一下減弱。
嘴邊是一絲和平日里一樣溫和的笑意,只是猛然一摁胸口,身子痛苦的一弓。
臉上的五官徹底扭曲了,竟然是一口鮮血噴出來了。
他的狀態再次萎靡,緩緩的才站起身子,“我……我狀態……很差,雖然已經油盡燈枯……咳咳咳……可我也一定會堅持下去。我……我真的不想讓你失望,我的……顧大王!”
他說這話一點也不突兀,就連我都感覺到了。
當他的靈體進入了肉身之後,周圍液態的鬼氣對他軀體的腐蝕更加的猛烈了,照這個速度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變成一具白骨。
能堅持下去,那已經是非常非常勉強了。
大概是受到我的威脅,擔心小崽子們真的跟著我一尸三命,才拼盡一切的堅持下去。
“說什麼喪氣話!老子說你有救,你就是有救,我身上有詭絲。而且……而且還沒被割斷,應該能叫大耗子精拉我們上去。”我按照耗子教我的辦法,按照特殊的頻率波動詭絲,給它發信號讓它拉我上去。
大概是潭底太深了,等了一會兒,都沒有等到耗子精拉人。
凌軒附體軀殼以後身體變得極度虛弱,嘴中血液不斷的涌出,身體快速的腐爛著,已經蔓延到了腰部。
我是眼看著,周圍高度腐蝕的液體,侵蝕他腹腔里的內髒。
咬了牙,我摟住他的腰部,用力的往上游。
他愈發的虛弱,身子剛才被他折騰有些脫力,心里是暗暗暗著急。都是因為他不分場合的就要,結果把現在兩個人都要在這里被淹死了。
心里雖然抱怨,已然將懷中泰國詛咒符塞進他的懷中。
這個詛咒符可不是一般的厲害,剛到他的懷中,他身上被腐蝕的速度迅速消減下來。轉眼之間,那些鬼氣就來攻擊我了。
我本能的護住我的肚腹,用自己的脊背去抵擋鬼氣。
鬼氣無孔不入,肚腹中一片冰涼。
在拿出詛咒符的時候,我沒想到離開他們會變得那麼嚴重,符 是裝在袍子內襯的口袋里。
還剩下最後一張,我抓出來貼在腹部。
身子其他地方被陰鬼之氣入侵,手指頭比較細,那個地方最容易被腐蝕。我是能感受到手指頭被腐蝕的疼痛,我緊緊的摟著他,拼命朝上游,“凌軒,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沒有任何東西能困住我。”
鬼氣凜冽,腦子越來越混沌。
周圍一片的麻木,懷中進摟著凌軒的手松不開。
“我……易凌軒,還沒有到要讓自己妻子,舍身保護的時候吧。”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從外面抱住了我的抓著玉核桃的手。
登時玉核桃便化成了無數光點,將我們包裹在內。
而後,他的下巴變得沉重。
應該是昏迷過去了!
這家伙差被腐蝕的,上半身就剩下皮囊和骨骼,里面的肉被腐蝕干淨了。卻還有工夫催動玉核桃保護我,我也是醉醉的。
可心底有著感動莫名的沖動,竟然是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
摟著凌軒不斷的上游,那幽冥潭真的很深,我自己都不知道游了多久。以為一直都是無比無盡的黑暗,卻感覺到詭絲似乎顫動了一下。
好像是上面的耗子,給我信號了。
雖然沒有回頭游上去多少距離,想要浮出幽冥潭的水面,更是不可能。那群鮫人都做不到,可是老天有眼,讓耗子給了我信號。
我重新撥動了幾下詭絲,這一下,詭絲靜止了幾秒。
而後邊帶著一股巨大的上拉的力量,將我們往幽冥潭上方拉去,整個過程快的都快趕上音速了。
緊摟著他,心頭很安定。
就好像擁有全世界,眼前被玉核桃的光芒照亮,有許多的水景掠過。
那些個鳥人,就這麼傻呆呆還有些羨慕的看著我和凌軒被詭絲拉上去,甚至有些還要沖過來拉住我們的腳踝。
只是詭絲收的極快,它們根本就來不及。
最後只能怨恨的看著我們,快到上面了,又听到幾聲詭異的海豚的叫聲。幾道鮫人的黑影,竟然盤旋在上方。
一看就是攔路虎,想攔住我們上去。
畢竟它們這里呆的夠久的,看到有其他東西能逃走,當然心有不甘。
我也是豁出去了,重新抓起口袋里的斷魂刀,等沖上去的時候。
一刀斬的他桃花開,一時間水中如同被藍墨水染了一樣。
無數的花瓣一般藍色的靈魂碎片,配合著水中混亂的水流,旋轉飄動著。那般景象,就好像天空飄下了花瓣雨。
轉眼,身子好像沖進了一層流動的漿糊中。
這層東西就好像水面上浮著的一層油,油層中還有來自四面八方的亂流。我進入這層漿糊中的時間很短暫,卻看到了很多不同的慘況。
好幾只鮫人,齜著獠牙,在濃稠的亂流中掙扎。
那亂流就跟石油似的,在亂流中的鮫人如同落入石油中的企鵝一般無奈,到頭來只有死路一條。
往東游,遇到西邊的亂流。
往西邊游,可能要又會遇到其他方向的亂流。
這些亂流根本沒有任何依據,想怎麼躥就怎麼躥。
弄的人進退維谷,暈頭轉向。
亂流中鬼氣極重,搞得鬼氣液態化的水十分粘稠一般的。
沾染在這些鮫人身上,讓它們痛苦的不能自拔,但是它們好像有一種特別堅韌的力量,就是要擺脫水流的控制。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掙扎尖叫著,要沖破出去。
眼看著有那麼幾只意志力特別堅強的,要沖破頂端,卻一下又被亂流狠狠的拉向了冥淵的深處。
因為我小手指頭上有詭絲,所以很輕易的就被拉上去。
還沒被亂流徹底纏住,腦袋就感覺刺破了什麼薄膜一樣的東西,快的讓人都忘了思考這是哪兒跟哪兒了。
而後身體就被陰冷的鬼氣包裹住,這一次是有玉核桃保護,上去的這一路上我都是保持清醒的。
周圍除了濃郁的都快成了固體的鬼氣,別的什麼都沒有。
但我心里清楚,如果沒有詭絲,就憑借幽冥潭里面那一層古怪的阻礙。以及冥淵這種被鬼氣所蔓延的深淵,是根本不可能有人逃出去的。
即便離開幽冥潭,這冥淵中鬼氣濃郁。
無論是人還是鬼魂,都不可能沖上去,就算是飛鳥都不可能在這里飛行。
也不知道被詭絲拉了多久,我都快要被周圍陰冷的水流河氣流,凍成人肉冰塊了,耳邊卻及時傳來了一聲驚嘆的聲音,“我去,老夫算是開眼了,易夫人居然真的能把掉進幽冥潭的人救出來!”
睜眼一看,竟然是那只灰顏色的大老鼠出現在眼前。
只是眼前它的樣子十分的模糊,我渾身僵冷一片,身子動都不能動一下。
肌肉十分的僵硬,只能感覺到我兩只手都死死的抱住凌軒沉重殘破的身軀,以及掌心緊握著的冰涼卻十分潤澤的玉核桃。
眼皮也和肌肉一樣,剛睜開又沉重的想要合上。
我想張嘴,也都張不開了。
視線中又多了一個清俊的紫發男子,他單膝跪在我的面前,推了推凌軒的身體,“易大哥,易大哥,你怎麼樣了?你不會真的死了吧,喂,你要是死了……我可就把你的老婆孩子佔為己有了。”
他似乎沒發現我醒來了,直接把焦慮寫在臉上。
大概是看到凌軒的身子即將尸解,一拳頭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可惡嬌龍怎麼會變成這樣,當初還是你親手扶她上位的,連鷙月叔叔都被她害死了!”
這樣的聲音悲從中來,讓人也不由的跟著鼻子發酸。
大耗子似乎先發現我睜開了眼楮,咳嗽了一聲,紫發男子身上悲哀憤懣的情緒才逐漸收斂了一些。
他用袖子摸了摸臉,氣質一下就漠然高冷起來。
好似剛才對凌軒關心的人,是別人一樣,眸光冷淡的掃了一眼我的面容。
我見他變了個一個人一樣,也是眸光一凜,只覺得側臉上被一根手指頭戳了一下,“周身都被陰冷的鬼氣凍僵了,還死抱著自己的如意郎君不放,是想讓人心疼死嗎?”
我皺了皺眉頭,瞪了那紫發男子一眼。
要他多管閑事,我抱我的如意郎君,關他毛事。
他大概是不知道我心里頭在罵他,以德報怨的扣住我的手腕,將暖流注入我的身體里。身體里感覺到了一絲暖流,手指頭慢慢的能動了一下,就好像剛甦醒的植物人一樣。
身子需要適應一段時間,才能徹底的恢復行動。
我張了張嘴,試圖說話︰“救……救他……”
此時,我臉部肌肉還有些僵,聲帶也好像凍住了一樣很艱難才能說出話。
“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說救他,想活命的話就閉嘴!”
手指頭在我手腕上停留了也就幾秒鐘,瑾瑜好像受到了什麼巨大的後挫力一般,臉色蒼白額頭帶汗的往後面趔趄了一步。
他一屁股摔在地上,臉色陰沉,嘴里喘著氣。
耗子變得緊張了,“怎麼回事?瑾瑜少爺!”
“她身體里有股好精純的陰氣,表面上看起來很虛弱。但是實則身體健康,充滿了生機,並且純陰體的陰氣比……比從前更醇厚了。”瑾瑜眯著眼楮凝視著我,眼中充滿了費解之意,似乎不理解我為什麼能毫發無傷的從冥淵上來。
其實在冥淵下面,我可是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鮫人的精神攻擊差點就把我打成篩子,要不是有玉核桃修補身體,現在估計就是頂著一個馬蜂窩一樣殘破不堪的軀殼被詭絲拉上來。
“怎麼可能,她和陰兵戰斗的時候,都去了半條命。中途還耗盡心力用黑乾坤給你療傷,最後掉進冥淵里了都,應當會更加虛弱才對……”那耗子也沖過來給我把脈,冰涼靈動的眸光灼灼的盯著我看。
我躺著不能動,被這一人一鼠搞得莫名其妙。
要是我能說話的話,早就催著他們,趕緊帶凌軒離開這里。盡快弄來丹藥,保住凌軒的這一條性命。
瑾瑜重新在我身上掃視了一眼,將我緊握成拳頭的手指頭緩緩的掰開,看到了掌心里的玉核桃,“看見沒有?他寸步不離身的玉核桃,居然在她手里。”
“這玉核桃不是大人的貼身之物,能起死回生造化萬物。旁人想拿都拿不走,那是他靈體一部分啊。”那耗子驚奇不已,嘴巴張的巨大無比。
“不用驚訝了,她……她和他陰陽交合了,姓易的把自己身上的精元都給她了。玉核桃又怎麼給不了她?難怪會一睡不起,自己什麼都不要了,都給了別人,能活才怪……”瑾瑜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就被淡漠的眼神代替,他凝神看了一眼玉核桃,“媽的,真是個……智障!”
站直了頎長的身子,嘴角似有若無的咧了咧。
陰……
陰陽交合這種事,都讓瑾瑜看出來了。
即便躺的跟僵尸一樣,雙手還是緊緊攥成了拳頭,心頭卻有了說不出的一種不祥的感覺。
瑾瑜話中的已經清楚明了了,玉核桃的治愈能力,應該不是核桃本身的能力。而是凌軒發動了體內的精元,催動了核桃給我療傷。
為了給我治傷,他一定耗費了不少力量。
耗子震驚無比,“精元都給了易夫人,那凌軒大人豈不是……”
瑾瑜的手指頭扣住了凌軒的手腕,臉上面無表情,好似一句僵尸一樣,但眼中無形之中是一絲徹骨的哀然和惋惜,“最後的一點精元都……都給了他摯愛的女人,沒救了,馬上……馬上就要塵化了。你……你怎麼……”就這麼傻……
最後幾個字他沒說出來,只是無聲的做了個口型。
不懂唇語的我,卻偏生擊中生智看出來了。
他眯著眼楮盯著凌軒看著,眼底深處似乎有濕潤的液體。
輕輕的他掰開了我的手臂,看樣子似乎是想把我和凌軒分開,我在這一刻恢復了氣力死死的抱住凌軒冰涼的身體,“瑾瑜,你……你干什麼?”
“他……他沒救了,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內髒全被掏空了,靈體里的最後一絲精元也枯竭了。”瑾瑜微微慍怒,沖著我大喊。
我緩緩的松開了凌軒的身子,指尖觸摸到他潔白的肋骨,低聲說道︰“他……他不會,他答應過我的。”
“別傻了,你看看這是什麼?是只有皮囊的爛骷髏,用腳一踩就會踩碎了!我們還是想想,怎麼饒過範無救逃離這里吧,你帶來的食物都吃完了,根本不可能再這里多耽擱。”瑾瑜生氣憤怒之下,那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表情的人。
一腳就要狠狠的踩在凌軒白色的肋骨,肋骨下早就沒有髒器了。
就連背部上脊骨都能看見,背上也沒有肉,只有幾根猩紅的肉絲連接著身子的表皮。身體都壞成這樣了,恐怕時間沒有任何一種醫術能夠將這樣的肉身治好。
一時間我僵硬的身體,居然彈跳起來。
堪堪擋在瑾瑜那一腳上,他來勢突然根本來不及收腳,被我狠狠踹了一腳。胸口被這股力道震蕩的難受,但是卻沒有真正意義上受任何上。
抬頭一看,撞上了瑾瑜復雜的目光。
我突然明白自己的舉動根本就是多此一舉,瑾瑜在發現我醒來之前,還聲淚俱下的喊凌軒易大哥。
說明他的內心深處,對凌軒是無比尊重的。
只是傲嬌倔強的個性讓他不好意思承認,才會口是心非的喊他姓易的,實則他的那一腳根本不會真正踢著凌軒什麼。
哪怕在他的心目中,凌軒早就是尸解到了盡頭的死人一個。
我咬住了唇,手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腳踝,“瑾瑜……他雖然……雖然可能在你看來沒救了,可他答應過我不會死的。求你……求你幫幫我,我……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救他。”
“什麼辦法?”瑾瑜的問題很直接。
這個辦法就在我嘴邊,隨時都可以脫口而出,平時我都是大大咧咧一根筋兒。在生死關頭上卻變得小心謹慎了,身旁還有一只什麼聖主陰宅府里的耗子。
耗子乃是陰間有頭有臉的鬼物,這樣邪門的辦法它未必能同意。
我咬著唇的牙齒更緊了,眼中是一絲復雜,不知道要如何對瑾瑜說這件事。瑾瑜看著我那尷尬而又復雜的目光,似乎明白我的難處。
低下身子,摟住我的頭顱,摁在自己的肩膀處,“這樣那耗子就听不見了,有什麼法子就直說吧。”
聲音很輕,大概在這片四野都在鬼哭狼嚎的地方,只有我才能听見。
“記得……記得水底有八尊周王鼎嗎?那八尊副鼎我看過,鼎中好像還殘留煉化出來的丹藥。那東西能快速提升鳳翼的功力,也能……”我說了一半戛然而止,覺得自己的行為特別的卑劣。
可是卑劣又如何,我又不是什麼善類。
為了救凌軒,也就豁出去了。
瑾瑜沉默了良久,松開了我的後背,直起了身子淡然憐憫的看著我,“他根本不會同意的,那都是冤魂煉化的。煉化成丹藥的冤魂永遠都不能恢復原狀,只能將哀怨的怨氣留在丹中,比徹底灰飛煙滅的下場還淒慘。”
為……
為什麼?
我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卻沒開口。
如今我要自己的丈夫吃它們保命,哪里還有臉面厚顏無恥的打听這些。
瑾瑜說︰“它們煉成丹藥還有意識的,哪怕被吸收了,在靈體的經脈中流動的時候,依舊有意識。卻永遠成了別人的一部分,是不是特別悲哀。”
煉化靈魂成為修行用的大補丹,原來是這樣一種更加殘忍的形式。
一時間身體里的血液好像被抽空了,我大腦里一片空白,渾身乏力。這要壞到什麼程度,才會去吃這樣的藥。
“這樣你還會讓姓易的吃嗎?哪怕你同意,他……也不會肯吃這個的,一會兒吃下去醒過來。估計還是會把這些丹藥吐了,他心頭善念太多,心慈手軟的要命。否則嬌龍也不會有今天,更不會猖獗到如此地步……”瑾瑜似乎在抱怨,抱怨凌軒太仁慈,閻君才會變成壞人。
許真是凌軒教導無方,把閻君教導成一個熊貨。
可是要說凌軒心慈手軟,他是沒見到凌軒在冥淵下,舉手投足之間就將鮫人的魂魄全部殲滅的畫面。
我握緊了拳頭,低低的說道︰“他答應過我,他願意吃,瑾瑜。你能不能幫幫我,我們回到陰司的那八口鼎的位置。把……把丹藥取來……”
“別說範無救就在外面蹲點守著,哪怕他等煩了離開了。你知道從妖鳥城去我們來時的陰街要多長的距離嗎?”瑾瑜冷漠的看著我,好像面對我的哀求無動于衷。
跟或者像是一個居高臨下的主宰者,戲虐的看著我這個跳梁小丑。
我低頭,“一路上我也有所耳聞,要過陰間三十城。”
“這三十城有重兵把守,你以為還能蒙混的過去嗎?”瑾瑜語氣淡淡,毫不理會我失落的情緒。
此刻,我知道我沒資格要求他。
指尖落在凌軒的脈搏上,他脈搏早就消失了,連靈體中經脈的循環和氣息已經極盡消失。這才是徹底的枯靈吧,瑾瑜那種也就是到了枯水期的水庫,再怎麼樣也有水窪大小的精元在體內。
可凌軒的身體,都已經干涸了。
等闖過了那所謂的陰間三十城,黃花菜都涼了,我心頭悲涼到了極致。那種心碎成片的感覺,由靈魂的深處油然而生。
唇邊緩緩的流下一絲冰涼的液體,我當然知道一尸三命的做法是多麼的不負責,作為母親我也做不到。
但那種悲痛,讓我真的恨不得立時就死去。
甚至有現在就把小崽子生下來,然後立刻隨凌軒而去的想法。這種情愛給人的感覺太激烈也太極端了,從前我從未想過自己會用生命去愛一個人。
可當他在我面前塵化的時候,我就知道凌軒是用自己的全部來愛我。
我本來就是一個別人對我一份好,我巴不得十分好的償還回去,只要欠一點情就會耿耿于懷。
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
彼時彼刻,我早就將心掏出來,給了他。
此時此刻,再也收不回來了。
那……
那他不在了,我活著又有何意義?
“小星,我看出來了,你想死!可我不許!”
驀地,我的下巴被一只冰涼的手抬起來,兩眼模糊之下對上了瑾瑜那只紫瞳。他的手緩緩的插進自己的靈體之內,從里面掏了掏,抓住了摸個東西出來。
“你要找的是這個吧?”瑾瑜緩緩的攤開掌心,掌心之內竟然是十幾個乳白色的如鋯石一般的圓形物事。
那物事還在隱約發著光,不斷的有白色的煙霧升騰。
我有陰陽眼,一眼就看出來,白色的煙霧其實就是源源不斷在圓形物事當中的怨氣。因為是剛生下來的嬰孩煉化的,嬰孩從未受過任何塵世的污染,心思也純淨至極。
帶了自己親人父母無限的祝福,哪怕是怨氣也是至純的乳白色。
是……
是鼎中煉化的丹藥!
我震驚無比,猛然想伸手去奪,“你……你怎麼會有的?”
“經過那些大鼎的時候,我就發現了這些丹藥,順手就收了。本來是怕陰差或者什麼圖謀不軌的陰魂看到了,會橫加利用,才一並全都拿走了。”瑾瑜依舊是那般置身事外,臉上沒有半分情愫,手臂一縮便讓我伸過奪的手撲了個空。
他退後了兩步,依舊是低眸淡然的睥睨著我。
我沒想到他會不給我,本來想撲上去繼續奪取,可是看他的眼神冷的讓人心底發慌。我沒了動作,雙手撐地,看了一會兒地面。
整個人冷靜下來,慢慢的思考出了些許端倪,低沉問道︰“你明明手中握有丹藥,為什麼還要說我們要闖過陰間三十城的事情讓我……讓我絕望……”
他……
他這般打擊為難我,到底是什麼意思。
他的聲音冷淡卻讓我覺得可怕,“小星,第一,以我對他的了解,他不會吃這種丹藥。第二,這是我唯一的就機會,他不在了,也許我才有機會。”
听他喊我小星,我心頭一緊,隱約好像察覺到什麼端倪了。
我捂住了唇,“你到底想怎麼樣,就直說吧。”
“那許我來生你的來生,和我在一起你願意嗎?”瑾瑜冷淡的目光灼灼,似乎在審視著我的靈魂。
什麼情況!
我被他這個問題震驚了,他是想要威脅我嗎?
難怪要跟我提陰間三十城的事情,要我知難而退,實際上他早就把鼎爐中所有的丹藥都收走了。
不對!
我不能把瑾瑜想的那麼壞,他……
他並不是這種人。
想到這里,我心頭豁然,唇輕輕的揚起,“哪怕我不答應,你也會救他的,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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