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你誰啊!”門口護衛攔住她,“小姑娘,找錯地方了吧,這是城主府!”
嵐兮月不看他,只道︰“告訴穆呈,本王來了。”
“王?什麼王?小姑娘你是不是夢游啊?”侍衛笑道。
嵐兮月這才看他,一字一句,“本王,封號鳳臨。”
侍衛臉立刻變了,他自然能在城主府當差,就不是平頭百姓,對于這些名諱知曉三分,打量一番將她與傳言中的鳳臨王對上了,忙換了恭敬的表情,“王爺稍等,小的這就進去通告。”
如今穆城主姓名垂危,做主的便是劉管家。
誰讓這穆縴縴架子大,膽子小,出了那檔子事之後門都不敢出了,穆家上下事這才越過了她這個主子,交到了劉管家手里。
“你說誰來了?”劉管家一臉不相信。
侍衛道︰“鳳臨王!”
鳳臨王,那不就是城主的主子,扶桑城最大的主事者!
劉管家就快老淚縱橫了,終于來了個管事的,他終于不用處理這堆破事了。
“快請!”劉管家嘴上說著,腳下就飛速的動了,跑著去見自己的救世主了。
看著門口衣著簡單卻難擋貴氣的小姑娘,劉管家忙行了大禮,“老奴劉氏見過鳳臨王!”
“穆呈呢?”
劉管家道︰“城主被歹人所傷,臥床不起,無法來迎接王爺,還請王爺見諒。”
“歹人。”嵐兮月將這二字在舌尖滾了滾,“帶我去見他。”
劉管家自然應了,在前面帶路。
今日,是穆城主在臥床不起的第六日了,他的狀態如今非常不好,臉色灰白無比,他胸口的傷口不僅沒有愈合,還向外糜爛開來,即使找了丹師看過卻依舊束手無策。
“王爺,城主就在這。”劉管家推門的手一頓,“老爺傷口開始腐爛,可是又見不得風,可能屋內氣息不好聞,還望王爺見諒。”
嵐兮月點頭表示了解,“開門吧。”
一開門,便傳來一種腐臭味,讓門口二人都皺了皺眉。
嵐兮月抬步走了進去,便見著里屋的床上躺著的穆呈,十幾日未見,他瘦了兩大圈,眼眶深凹,顴骨卻凸了出來,全然沒有了往日的風度。
劉管家看她一眼,而後快步走過去,輕喚,“老爺,醒醒,王爺來了。”
“你下去吧。”嵐兮月道。
劉管家聞言躊躇一下,終是听令退了下去。
嵐兮月上前掀開了穆城主的被子,又扯開了他胸口的紗巾,一股更重的腐臭味傳來,他的胸口已經成了一塊肉洞,深到可以看到心髒的跳動,若非他吃了丹藥,根據這暗玄力的腐蝕程度,恐怕這穆城主活不過三日。
用精神力探過,四下無人,嵐兮月手上便綻出了光玄力聖潔的色彩,她的小手懸在那肉洞之上,只消片刻,暗玄力被消逝一空,胸前的肉洞也愈合了七分,穆城主的臉也迅速的紅潤起來。
穆城主醒來時,便看到了劉管家那張關切的臉。
“城主,太好了,您終于醒了!”劉管家喜極而泣,“王爺說的果然沒錯!”
穆城主扶著暈乎乎的腦袋,“王爺?”
劉管家擦擦淚,“是,老爺,鳳臨王來了,正在廳中等您呢!”
“是王爺救了我?”穆城主看了看胸口的肉洞,如今只剩了幾道疤痕。
劉管家也不知道,“老奴覺得,應該是。反正王爺就在屋里呆了一會便出去了,說您醒了就讓老奴通知您去見她。”
穆城主聞言忙從床上起來,“幫我更衣。”
“是。”
正廳中。
嵐兮月用了第三盞茶的時候,終于看到了穆城主的身影。
“屬下穆呈,見過王爺。”穆城主單膝跪下,行禮道。
沒听到讓他起身,穆城主便跪著不動,廳內的空氣似乎都漸漸凝滯住了。
“跪下。”
過了半晌,嵐兮月才冷冷的吐出兩個字,穆城主毫無遲疑,立刻跪在地上。
“被暗玄力腐蝕的滋味,如何?”
頭上傳來的聲音听不清喜怒,但穆城主心中卻是一沉,“回王爺,不好。”
沒日沒夜的要受著玄力腐蝕筋骨肌肉之痛,饒是他這個鐵骨錚錚的硬漢,也是受不了。
“你過的不好,那張屠戶便可心安了。”
穆城主立刻嚇出了冷汗,“王爺,屬下…”
一個茶盞砸到面前,听著頭上憤怒的聲音,“穆呈,你太讓本王失望了!連死人都不放過!”
一句話讓穆城主啞口無言,頭深深的埋了下去。
他沒臉面抬頭,也沒有臉面面對張屠戶,更沒有臉面面對王爺。
當日,張茵茵自殺,在場的人都嚇得沒了分寸。
人死在了他府中,總該有個交代,何況這張茵茵又不是孤女,她上還有父母,就算余氏一家不追究,她的父母總會問起。
“城主,您救救我!救救我!”余先生軟著腿爬到穆城主面前,抱著他的大腿開始嚎喪。
張茵茵一死,他的岳父豈能罷休!
他一直都怕他,若是讓岳父知道茵茵是因為他在外有別人而氣到自殺,那岳父肯定會拿著屠豬刀宰了他償命的!
穆城主看著他就心煩,自是一腳踹開,可是踹開了他,女兒又撲了過來,哭的聲嘶力竭的。
如今剛見了血腥,穆城主是真怕自己這一拒絕,女兒也像張茵茵一般想不開,跟著余先生一塊去了!
于是穆城主做了個決定,一個能夠將他以往所做所有的善事一比購銷的決定。
他說︰“給余夫人換件新衣裳,收拾好了,抬到河邊扔下去,當作…溺死吧!”
既然張茵茵沒告訴她爹余先生與自家女兒的苟且,那張屠戶自然不會懷疑張茵茵會自殺,這兩日天降甘霖,河邊濕滑,去河邊散心時不小心掉入水中,溺水身亡。
相信張屠戶為了女兒亡靈的安生,也不會做出驗尸之事,就算有,那他也可以出面擺平。
可惜,他低估了人心。
這事自然不是他去辦,劉管家找了幾個壯漢,趁夜秘密抬出。
然而好死不死的,原本緊系的袋口竟然開了。
那頭上的張旭一看,這不是他胡同口張屠戶的閨女嗎!心下一驚,差點松了手,被劉管家好一頓訓。
張旭也是個精明的,只說是手心出汗手滑了一下,等到到了河邊,管家讓他們先走一步,張旭假意走了,實則躲到了樹上觀察著劉管家的一舉一動。
他眼見著劉管家將張茵茵從袋子里抱出來,而張茵茵卻一動不動。
接著劉管家突然跪下,恭恭敬敬的給張茵茵磕了三個頭,接著就將她丟進了河中,眼見她沉了底,這才匆匆離去。
等劉管家一走,張旭便一個猛子扎進了水里,把張茵茵又拖了上來,已經沒了呼吸。
看著她蒼白的臉和那大肚子,張旭這個大男人都掉了淚。
這張茵茵小他六歲,沒出嫁時還老來找自家妹妹玩,喊自己一聲哥哥。
好不容易成了家、有了孩子,日子也過的好了,最後竟然落得個這樣的下場,也不知她一個婦道人家是怎麼得罪了城主!
哭夠了,張旭眼淚一抹,藏起滿腹的疑問,背起了張茵茵的尸體。
“茵茵妹子,哥哥帶你回家!”
張屠戶是個本分人,雖然長相性子凶悍了些,但對媳婦和閨女好的沒話說,心腸也好,從不缺斤短兩欺負人,若是看到旁人被欺負了,還敢站出來說句公道話,深受四鄰的喜愛。
那日,他剛打了洗腳水,正要給張夫人洗腳,就听見大門砰砰響。
“誰啊?”張夫人伸頭瞧瞧,“咋這麼晚了還有人來找?”
張屠戶把手一擦,“我去看看。”
“誰?”他邊走邊問。
“張叔,是我,張旭。”
張屠戶走快了幾步,開門道︰“旭子,這麼晚了你來干什麼? ,你這是背著誰啊?”
今日夜色沉,月光也是昏暗無比,張屠戶沒有認出來。
張旭沒搭話,只是往前走了幾步,突然跪下了,“張叔,這是…茵茵妹子!”
說著他便把張茵茵的尸體輕輕放在了地上。
屋內的燈光照亮了張茵茵慘白的臉,張屠戶當即就立在了原地,張夫人光著腳從屋里跑出來,看到女兒的臉立刻昏了過去。
“嬸子!”張旭忙起身跑了過去。
張屠戶似是沒听到,愣愣的看著地上濕淋淋又沒了呼吸的姑娘。
他頓時腿軟的跪在了張茵茵身旁,粗糲的大手撫上了女兒的面頰,冬雪一般的冰冷。
張屠戶的眼里竟然流出了血淚!
這是他盼了大半輩子才盼來的這一個姑娘啊!
前幾日去余家看她時還好好的,怎麼今日就連同那未出世的外孫一起,成了一具尸體!
余家!余家!
張屠戶心里頓時燃了一團火,沖到屋里拿出了他平日里殺豬的刀,上面還帶著腥臭的血跡,瘋一般的跑了出去。
“張叔!”
怕他惹出事來,張旭趕緊把張夫人抱到床上,趕緊跟了出去。
余家。
余老夫人听完兒子帶回來的消息,又喜又驚。
喜的是他們知道了穆城主這個秘密,那麼他就只能將穆縴縴嫁過來,那他們娘倆就有富貴日子過了!
而驚的是張茵茵竟然這麼狠毒又狠心,竟然帶著她未出世的孫子一起死了!
好在穆城主安排好了一切,余老夫人拍了拍胸口,這樣他們就不用張屠戶找上門來,至于孫子嗎,總會有的!
她從頭至尾都沒有心疼過張茵茵一分,等心神定了定,正欲睡下,便听見 當一聲巨響,屋里的門被狠狠的踢開了。
張屠戶的怒吼聲響起,“余焙!給老子滾出來!”
听見他的聲音,余焙從床上驚坐起,下意識的就要跳窗逃跑,卻被張屠戶拽住了後領,一下摔倒地上。
張屠戶的刀貼著他的脖頸,立刻見了血,原本凶悍的面容如今更是恐怖,他猙獰問道︰“余焙!是不是你害死了我閨女!”
“不是我!不是我!”脖子上的痛意讓沒骨氣的余焙頓時慌了心神。
“不是你?那是誰!”將刀又送進去一分,“你說!是誰!是不是你那一直看不慣我閨女的老娘!”
說曹操,曹操到。
余老夫人听到兒子的叫喊聲趕忙過來,便瞧見了張屠戶那吃人的目光,嚇得蹲坐在了地上,“你,親家,你這是干什麼!快放開焙兒!”
“呸!誰是你親家!”張屠戶紅著眼啐了一口,“你說,是不是你害死了我閨女!”
得到的自然是聲嘶力竭的反駁。
張屠戶已經快抑制不住心中的恨意,他看了看二人,“好啊,都不說是吧,那就都去給我閨女償命吧!”
說著那刀毫不留情的從脖子滑下來,插進余焙的胸口,余焙吃痛大叫,“茵茵是自殺的!是自殺的!”
“你放屁!我閨女怎麼可能自殺!”
余老夫人心疼兒子,將剛知道的秘密和盤托出,“縴縴小姐看上了焙兒,茵茵不同意,便去了城主府討說法,一言不合下掏出剪刀自殺了!真的,親家!你快松手!松手啊!”
張旭氣喘吁吁的跑來,“張叔,是真的!茵茵是從城主府里被抬出來的!”
張屠戶停下手,看看三人,最後目光停在了余焙那張軟弱無能的臉上。
這就是茵茵嫁給的男人,他往日那麼阻止,都無法阻擋茵茵嫁給他的決心!一哭二鬧的,他心疼閨女,只好同意了,若是知道是這樣的下場,就算以後女兒恨死了他,他也絕對不會同意女兒嫁給這種爛泥!
他的眼前浮現了女兒那張出嫁前還稚嫩的臉,她脆聲道︰“爹!我一定要嫁給阿焙,就算以後我死了,也要跟阿焙葬在一起!這叫、叫、啊,想起來,生同衾,死同槨,阿焙教我的!”
張屠戶看著余焙,輕聲道︰“生同衾、死同槨,那你就下去陪茵茵吧。”
他邊說邊毫不留情的將手中的大刀一下插進了余焙的胸口中,長刀直穿到地,余焙還沒來及叫喊便沒了呼吸。
余老夫人喊了兩聲也便昏了過去。
“張、張叔。”張旭看著臉上帶血的張屠戶,害怕的吞了口口水。
張屠戶看向他,“旭子,叔謝謝你了,現在你先回去吧,今日的事就都忘了,你也沒見過茵茵,回去睡覺吧。”
他知道張旭在城主府當差,人家幫他是情分,他不能害他丟了飯碗。
說完張屠戶便拉著流血的刀走了,張旭看看了地上的血和還喘氣的余老夫人,啐了一口也走了。
張屠戶有一個寶貝,是他往日施舍給乞丐一塊肉,那乞丐給的。
說是威力巨大,輕易不要用。
他看著手里的雞蛋大小的黑果子,心道能有什麼用。
那乞丐得了施舍,見他不信,自然急了。
“這東西威力可大著呢,連人的骨頭都能腐蝕了!若是誰惹了你,便將它涂在刀上,一刀下去,就算對方是個玄靈師也得敗在你的刀下!不過,一定要快,晚了這東西把刀都能給吃了!”
乞丐說的煞有其事,張屠戶想了想也便小心收起來了,沒想到還真有一天能用上了。
張屠戶守了張夫人一夜,天亮時便在懷里揣上了小刀和那黑果子,敲響了城主府的門。
這要多虧了穆城主是個勤政愛民的,只要有人前來侍衛詢問過後便會放進來。
管家忙了一宿,如今剛去休息,隨便拉了個小廝頂他的班,小廝不知發生了什麼,自然把張屠戶帶到了眼圈發青的穆城主面前。
“張屠戶,你怎麼來了?”穆城主見他就是一驚,全然沒有以往的親切和風度,讓張屠戶的心里更加確定了。
張屠戶竟然擠出了與往日一般的笑,“城主,近日小民得了個寶貝,可自己又用不到,思來想去還是獻給城主的好!”
穆城主見他態度無變化,擠出一抹笑,“你有心了。不過還是自己留的吧,必要時還可以賣了補貼家用。”
“茵茵嫁出去了,家里就我老兩口,用不了幾個錢。”張屠戶邊說邊掏出黑果子,“還是給城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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