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憤讓她空虛的身子一陣搖晃，腦袋也有些暈眩，她立刻感覺到不妙，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
這個時候，她絕對不能倒下。
她有種強烈的預感，要是她今天暈過去了，小玉肯定會被張婆子帶走。
她好不容易克服了那種隨時都要暈倒的感覺，將目光投向了一家之主李志誠身上。
不知什麼時候，李志誠已經走出屋子，坐到了院里一棵木頭樁子上。這身高七尺的漢子卻沒有去救小玉，反而一直低垂著頭默不作聲，一張方正的臉漲得又黑又紅，任憑王氏短胖的手不時朝小玉身上招呼去。
“奶你這是要把小玉賣到哪兒去？”沒看到李志誠的動作，李小喬心里一下子涼了起來，她將視線落回王氏身上，聲音里帶著嘲諷的冷然。
“哼，你這個廢物崽子問這麼些做什麼？我們家小玉跟著張婆婆往後就能吃香的喝辣的，可比在咱們這個家里吃糠咽菜好多了。”王氏眯著三角眼又往李小喬身上斜瞥了一眼，眼底里盡是惡毒，“說不定呀，哪天就讓她那個掃把星的哥給克死了，還不如跟著張婆婆走，還能多活上兩年。”
這是李小喬第一次直面王氏的毒舌，面頰忍不住微微有些抽搐。饒是她前世已經活了二十幾年，也是第一次見識這樣的潑婦謾罵，一時之間竟不知該怎麼應付了。
要是別人她就直接動武了，可這人是原主的奶奶……她能直接動手？
“娘，我求求你，求求你了……不要賣了小玉啊，千萬不能賣了小玉啊……”林氏早就哭得聲嘶力竭，跪在地上不停地磕著頭，很快就𧶄出了一片血跡。嫣紅的血順著她的額頭滴進了眼里，只看一眼就叫人觸目驚心。“大家伙兒快來看看，我奶要賣我妹了！”看著眼前的情景，李小喬忽然靈機一動，邁著虛軟的步子走到了小院東邊的籬笆牆邊，扯著嗓子朝外面大喊著。
作為一個在現代社會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人，她恨死了這個不講人權的社會。可是在這個一個“孝”字就能把人壓死的年頭，李志誠和林氏不能忤逆王氏的意思，她這個“孫子”也不能忤逆林氏的意思。
否則，就算是自己的理也變成了變理。
即便身為一個現代人，她也在這樣的時代里生出一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無力感。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村子里有正義感的人都煽動起來，叫他們看清王氏的所做所為，叫所有人的心都站在她們這一邊。
只有那樣，小玉才有一線生機。
正是清早做早飯的時候，村子里的人都還沒出去干活，原本就有人听到李家的動靜站在院子外面偷偷看熱鬧。
被她這麼一喊，站在院子外面看熱鬧的人都繞到院門走了進來，沒一會兒就圍了一圈的人，而且越圍越多，幾乎整個村子里的人都地來了。
莊戶人家沒什麼娛樂活動，踫上這樣的熱鬧要是很稀罕呢。晚吃會兒飯沒啥，這樣的熱鬧要是不看，下回要就不知啥時候能再看上了。
只是叫村里人不解的是，他們前兩天剛看了老李頭家的一場熱鬧，沒想到今天他家又出事了。
這老李家是咋了？
“各位叔伯大嬸快來看看，我奶叫來了人伢子，要把小玉賣了！小玉才五歲啊，要是賣給人家當牛做馬，她還能活嗎？”
看著圍觀的村民越來越多，李小喬極力說著煽情的話，一張瘦得皮包骨頭的臉上帶著傷心欲絕的表情，怎麼看怎麼叫人心疼。
村民們都是看著李小喬‘兄妹’長大的，這會兒看到李小喬這樣能言善道，也是微微吃了一驚。
可是想到李家這會兒的情景，都覺得李小喬這是被逼得沒法子，才稍稍轉了性子。
看著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已經磕出血的林氏，被王氏壓制著的王氏，再看看張婆子和那兩個彪形大漢，他們就知道李小喬說得沒錯，王氏這是要賣了才五六歲的小玉！
“我說王氏，你咋能賣了小玉，這女娃才五六歲就那麼能干，將來肯定能嫁個好人家的！”說話的是李家屋前頭的劉婆子，平常就跟王氏互看不順眼，沒少打了架。這會子看到李家又出了亂子，第一個就上前來看王氏的笑話。
“呸！這個賠錢貨出嫁，你給她出嫁妝！”王氏一看劉氏跳出來拐著彎的罵她，當即就松開了小玉，走上前去啐了她一口惡狠狠地說道。
“你這個不要臉的老貨，你兒子生的賠錢貨，憑啥叫我給她出嫁妝？”劉婆子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一看王氏那張囂張的老臉，她抄起大手就往王氏頭上抓去。由于她比王氏高出半個頭，一手就把王氏的頭發拽在手里，狠狠地扯下來一小把。
王氏疼得直叫，眯著三角眼看準備了劉氏的臉就朝她臉上撓去。
籬笆牆邊上，李小喬看著這一幕嘴角有些微抽。果然是惡人還要惡人磨，王氏這麼跋扈的人踫上戰斗力十足的劉婆子，嘖嘖，有好戲看了。
果然，王氏和劉婆子扭打在一處之後，小玉就忘了哭，一雙紅腫的眼怔怔地朝那里看著。
林氏也不磕頭了，看了幾眼之後就趕緊起來，把小玉護在了懷里。
“王氏，還賣不賣了！”院子正當中，張婆子的臉色已經黑成了鍋底，她是來買人的，可不是來看熱鬧的。
她朝兩名大漢遞了個眼神，大漢們立即會意將王氏和劉婆子給拉開了。
王氏被一個大漢拖回來時，手里還攥著劉婆子的一縷頭發。
“賣，當然賣。”王氏一張被抓花的老臉立即又笑得跟綻開的菊花一樣，朝張婆子諂媚道，“您看看我們家小玉，長得多好，要您八兩銀子，您不虧。”
“嘶……”此言一出，周圍的村民們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
要知道這個時候人不值錢，女娃更不值錢。一個十二三歲正當妙齡的女娃賣給大戶人家當丫環，最多也就能換個七八兩銀子的賣身錢。
這八兩……
村民們互相嘀咕了一陣，再看向王氏的眼光就多了幾分看不過去的譴責。
小玉才五歲，長得又瘦小，賣給大戶人家當丫環當然賣不了八兩銀子。能給出這麼高的價錢，小玉要賣去的地方只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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