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安撫著李小玉，一面仔細地听著外面的動靜，清亮的眸子里不知思索著什麼。
“你們一家子都睡死了是咋的？咋還不給老娘滾出來？”見屋里沒動靜，王氏不滿地又提高了嗓音，語氣里多了幾分凶狠。
“哥！奶來了！”小玉一听到王氏的聲音身子就是一陣哆索嚇得小臉都白了，像狼來了似的一下撲進李小喬懷里，再不敢出來了。
外間炕上，李志誠夫婦听到王氏的聲音心里都是一沉，卻快速地穿好衣裳，林氏小跑著去開了門。
“啪！”林氏才開了門，迎面一個大嘴巴子就朝她臉上招呼了過來。那一記重重的巴掌把她的眼淚都打了出來。
“你個不要臉的老廢物，都啥時候了也不知道起來伺候公婆和自己男人，你也不怕雷公劈死你個懶骨頭！”王氏雙手叉腰站在門框外面大罵著林氏，唾沫星子映著剛從東邊露出一點頭的太陽，讓她微眯的三角眼更顯得凶狠。
林氏的臉被王氏那重重一巴掌打得很快紅腫了半邊，她一面捂著半邊臉低頭站著，一面嘩嘩淌著淚。也不知是因為疼的，還是因為自己的婆婆真要狠心賣了她才五歲的女兒。
“是我叫林氏多睡會兒。不賴她。”李志誠昨兒夜里求了他娘半個晚上，她都沒同意，這會兒心里還是氣悶著，于是鐵著臉替林氏說了句話。
“喲喝！真是了不得了，林氏你個敗家懶貨，這一大早的就攛掇自己男人不忤逆婆婆，這是要遭報應的，你咋就不跟你生的那個廢物崽子一塊兒掉河里淹死？”
王氏最見不得李志誠向著自己媳婦說話，他這是娶了媳婦忘了娘了？
這會兒，王氏指著林氏的鼻子罵得更凶了，要唾沫星子直從門檻外面直噴到了李志誠的臉上。
李志誠鐵青的臉色更難看了，因為他一往外瞅，正看到王氏身後不遠處站著一個頭上戴著銀釵的婆子。
那婆子臉生，身上還穿著綢緞的衣裳，雖然不是什麼好綢緞，但一看也知道她不是莊稼人。
而她的身後，一左一右站著兩個孔武有力的壯漢，這兩人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不是好相與的。
“王氏，你孫女呢，還賣不賣？”李志誠的眼神一瞅過去，那頭上戴著銀釵的張婆子的眼神也看了過來，凌厲的眼神看向王氏，一臉的不耐煩。
“賣，當然賣。”一听張婆子就話，王氏剛才還一臉凶狠的臉上馬上就換了一副討好的表情。
“林氏，趕快把小玉帶過來給人家張婆婆瞧瞧。咱小玉以後能吃香喝辣，以後全指望人家張婆婆了。”
轉頭看向屋里站著的林氏，王氏三角眼一眯，又換上那副刻薄臉，頤指氣使地瞪著林氏道。
而林氏低著頭站在門檻里面只是哭，一動都不肯動，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她的眼淚越流越多，最後變成了抵制不住的低聲嗚咽。
李小喬緊緊抱著李小玉，听著母女倆的哭聲，她心里就像被一塊千斤重的巨石壓著，讓她覺得透不過氣來。
“好你個殺千刀的林氏，老娘的話你都敢不听了！”王氏見林氏不听她使喚，搖晃著矮胖的身子正要去打林氏，想到張婆子還在外面，于是轉了個身就去里間捉李小玉。
張婆子看王氏這陣仗，也吩咐自己身邊兩個壯漢跟著王氏，很快就從李小喬手里將小玉搶了出來。
“爹……娘……”小玉哭叫著被兩個大漢硬生生抬了出來，扔到了院子里張婆子腳下。
一看到張婆子，小玉“哇”的聲哭得更大聲了，嚇得一面哭一面往屋里跑去，嘶啞的哭叫破敗的小院里顯得格外淒厲。
王氏早就吃了秤砣鐵了心要賣了李小玉換錢，哪里還肯讓她跑了，不等張婆子的兩個小廝出手，她就已經晃著肥胖的身子追了上去。
別看她胖得平時就跟走不動路一樣，這會兒子卻比誰跑得都快，三步兩步就追上李小玉按住了她。
“小玉不走，小玉要在家里，跟著爹娘哥哥……”李小玉哭喊著被王氏按在地上一動都不能動，可是她聲嘶力竭的哭聲卻听得人心顫。
林氏早就在小玉被架出來的時候跪倒在地上，不停地朝王氏磕著頭，不停地乞求王氏不要賣了小玉。
“我們小玉哪兒也不去！”剛才小玉被兩個壯漢抬出去的時候，李小喬則被王氏掀翻在炕上。她掙扎了好一會兒才下了炕，挪動著虛弱的身子走到了門口，扶著門框站著，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
破敗的小院里，突然間就靜了。
李志誠站在門檻里面抬起頭，怔怔看著手扶門檻的兒子，眼神里不知是震驚還是自責的痛苦。
林氏也停止了磕頭，不敢置信地看著突然硬氣起來的兒子，眼底里似乎生出了一抹希望的光。
而王氏更是上上下下將李小喬瞥了幾眼，就像突然不認識她了似的。“喲，我當是誰在我李家這麼橫，原來是李小喬你這個廢物崽子，你咋還沒死呢？你這是鐵了心要禍害我們李家？”
她朝李小喬冷哼了一聲，又換上平日里那副厭惡鄙夷的神色，三角眼里仍然是一副恨不得活埋了他的凶光。
這個小雜種再能唬人又怎麼樣，廢物就是廢物，雜種就是雜種，他還能反了天去？
“哥救我！小玉不要走，小玉哪兒也不想去！”院中所有人里，反應最大的是李小玉。她听到有哥哥給她撐腰，立刻就像找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樣，半趴在王氏的手里掙扎地將臉轉向李小喬，眼里是熱切的希望。
“這可由不得你，我是你的奶奶，我說讓你去你就得給我去！”王氏刻薄的臉色當即就黑了，短胖的手重重一用力，就把小女娃的腦袋給按到了地上，另一只手還不忘抽了她兩下。
小玉又痛又怕，又嗚嗚哭了起來，可是有王氏把持著，她哭出聲都不敢了。
李小喬的眼神里已經隱隱露出了寒意，這個王氏，真的是她們的親奶奶？真的是李志誠的親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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