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研也成了名人。
短短十幾分鐘內,她的事跡傳遍整個小鎮。
路過昨天那家買外賣的飯店時,原本正在攬客的店員小姐看見她,仿佛見到了鬼神,“嗚噫!”的一聲,連攬客用的招牌都顧不上,立刻逃回店里。
大家盡力避開她,一時間竟然讓忍研懷疑自己是不是蒞臨參觀的皇帝,頭頂上掛著一塊“閑人回避”的牌子。
“果然,和無意義的事情牽扯到一起,只會召來麻煩!”少女自言自語道,握緊長劍。從冒險者那里得到的情報幾乎沒什麼用,事後仔細想想,其實就算敵人知道她曾經是“刃”也沒什麼大不了。
畢竟,那已經是三年前的老黃歷了。
如今她已經徹底“鍛造完成”,化身為“聖劍”,如果敵人還把她當作三年前那個愛鬧別扭,還會為了男人流淚的忍研,他們一定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一路上挨家挨戶主動詢問,忍研趕中午已經把鎮上能去的地方去了個遍,只剩下鎮外沐痕所在的那座莊園。她決定明天離開去接沐痕時,順便再問問。
等忍研回到旅店時,店老板總算出現,正苦著臉,對著空無一人的大廳發呆。
昨天還滿員的大廳,今天只有他們和十六張空桌子。忍研知道這都是拜她所賜,但一想到老板可能和早上那群人是一伙的,心里那僅存不多的愧疚感也蕩然無存。況且照這個情形,店老板免不了埋怨她,何必自己找不痛快,該干嘛干嘛。
“老板,這是今天的房錢。”少女走到台前,把一把硬幣散在老板面前。
老板立刻攬過錢幣,露出一副忍研還欠他錢的表情說道。
“小姐啊,你沒來之前我這里生意興隆,看看現在,大家都說我店里住了個怪物,沒一個人肯再來了……”
說著,老板泫然欲泣,吸溜著鼻子。
“放心。”忍研拉出椅子,坐到台邊,“我今天就走。”
“那我真是感激不盡,如果能盡快……”
“我回房間洗個澡就走,你把熱水準備好就行。”
听到忍研這麼說,老板的表情總算恢復了點,可那眼眸里流竄的感情,怎麼看都是想立刻趕忍研走。但他自己清楚,忍研是多麼強大,所以比起想要趕走少女,眼眸中的恐懼更勝一籌。
忍研暗嘆一口氣,明明同行的沐痕是人類和惡魔的混血兒。但比起他,她卻總是被人忌憚。但凡在人前露出點實力,大家都會露出和這老板一樣的眼神,更有甚者就算只是圍觀,也嚇得屁滾尿流。明明人人都渴望著力量,但面對真正的力量時卻如此忌憚,真是搞不明白這群凡人。
“我又不是殺人狂,至于那麼怕我嗎……”忍研有些不滿地嘟囔道。
老板苦笑著搖搖頭,替忍研倒了杯果汁。大概害怕忍研生氣把他店給砸了,收斂之前想趕人的態度,一副討好的諂媚向
“喝,這杯我請。”他說。
忍研一飲而盡,把杯子又推到老板面前,同時附上一枚錢幣。
“這次給我來杯酒,口味不要太辣太苦。”
老板“咻”地摸過錢幣,有些擔憂地問。
“不好,你才多大啊,能喝酒嗎?”
“能不能我自己心里清楚,又不是不給錢,滿上。”忍研又拍了三枚錢幣到台上。一個人想要喝酒時,不論他年齡幾何,他總能找著辦法。
“好好,反正就算你喝醉了,也沒人能把你怎麼樣。”老板苦笑著從身後取下一個木桶,給酒杯滿上橙色的液體,“這是我自己新釀的果酒,你盡管喝。”
“突然這麼豪爽,就這麼巴不得我走?”忍研抿一口酒,淡淡的甜味從舌頭擴散至整個口腔,吞下去從喉嚨到胃都暖暖的。
她有些吃驚,雖說喝過酒的種類不下三十種,但這酒的味道都算得上上乘。她忍不住嘟囔一句︰還不錯!
“看樣子你很喜歡?”老板自豪地再給忍研倒滿一杯,表情里的埋怨氣淡了許多,“喜歡就好,老話不是說嗎,請神容易送神難,更何況我這里還是尊不請自來的神。”
神?忍研覺得很無趣,他想起昨天那個耀武揚威的光頭何。她錢不一定比光頭何多,但是實力絕對要比一百萬個光頭何強,可為什麼大家就是不能接受呢?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你們圍著那光頭轉,不就因為他有錢又厲害嗎?那為什麼就這麼害怕我。”她稍稍抱怨道。
“這……”老板撓撓後腦勺,“能問下,小姐你是不是初次旅行?”
“嗯……”忍研點頭,畢竟離開家以後再沒回去過,按次數還真是第一次旅行。
“啊,那我想我猜對了,你啊——”老板從身後給自己取下一瓶酒,那是和昨天那群冒險者們桌上一樣的酒,只打開瓶蓋,就能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
“——應該是什麼世外高人的弟子。”
“算是。”忍研微微頷首,她和號稱劍聖的父親修行,倒真算得上世外高人的弟子。
“那我這話就好說了,並不是因為你強,大家才怕你。不,這話也不對,應該說大家是在警惕你。”
“警惕?我?!”
“是啊,你看光頭何,他雖然有錢,又是從屠龍谷回來的英雄,可他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別。他愛喝酒、賭錢,喜歡漂亮姑娘,他的欲望和人一樣啊——”老板說完,立刻灌下一杯酒。
“而小姐您,早上逼退冒險者的時候,那已經不是人類應有的模樣……”
“不是人類應有的模樣……”
“是啊,我們普通人可是很弱的,就算僥幸能當個了不起的冒險者,也只不過能勉強和亞龍戰個平手。你想啊,你一個人就干翻了一小半西部公會的冒險者,大家能不警惕你嗎?”
忍研覺得老板這話有些好笑,但問題實質似乎又和他說的差不多。
人類,說到底是非常脆弱的生物。少有能達到超越人類水平的存在,也在超越的那一瞬間,變得不像個人類。
最好的例子就是忍研和她的父親。
父親以劍為生,一生鑽研劍術。其實力之強,甚至傳言他能一劍劈開世界。
顯然,在普通人眼里,父親已經算不上人類了。
而忍研,作為父親追求至高之劍的寄托,早在母親的子宮里就被注入“刃魂”,以“刃”的形式誕生在這世上,某種意義上講,她或許打出生就算不上人類。
“真是蠢……”少女自己拿起木桶,添滿酒杯,“我要是想殺你們,我大可以一劍毀了這破小鎮,還用得著在這廢話?”
“哈哈哈,你看,你自己都說了,”老板打了個酒嗝,“你大可以輕易殺了所有人,還怪大家那麼怕你啊?”
“可我沒有動手不是嗎?殺了你們有什麼好處……”
“誰知道呢,”老板收起笑嘻嘻的表情,“你們這些怪物什麼時候翻臉,我們怎麼知道。曾有過煉金術士用整個國家的人命來煉成傳說中的寶具,也出現過只是看著不爽,就屠城的勇者,你們,你們……”老板有些語無倫次,那感覺就像喝多了似的,明明不過幾杯酒而已。
最後他嘟囔著“我要是有你們那麼強,我要……”的話,癱坐在台內。
忍研沒再說話,她抱起小木桶將剩下的果酒全部飲盡說道︰“我洗完澡就走,給你添麻煩了。”
“一點也不麻煩喲,‘刃’小姐。”
原本正打算上樓的忍研听到這說話聲猛地轉身,卻發現,原本空空如也的大廳里,竟然出現了十二個戴著面具,身穿黑色塑膠雨衣的家伙!
而老板,他倒在台內,只有胳膊還耷拉著,不知道是死是活。
“那麼,‘刃’小姐,我們就不要賣關子,直入正題。”還是剛才的聲音,十二人中走出一個戴著白色面具的家伙說道。他的面具是張詭異的笑臉,搭配上他那有些陰陽怪氣的聲音,讓忍研感到一陣惡心。
“我也這麼認為。”少女緩緩抽出長劍,白色的劍刃仿佛水流在少女手中凝結成了冰刃一般,完全抽出時,寒芒竟然將整個大廳照亮,宛如月亮就在其中。
“不愧是‘刃’,我等主人果然沒有看錯。”
“主人?”忍研的左眼瞼微微跳動,對于他們在自己沒有察覺的情況下突然出現驚訝的同時,一股怒氣油然而生,“那你可要好好給我說說你的這位主人呀!”
“還想要抵抗?”面具男又發出詭異的笑聲,肩膀也跟著抖個不停,“我早就摸清了你的底細,給我上!”
一聲令下,其他十一個面具男立刻展開行動。兩個人一躍而起,剩下九個閃身的同時,將忍研圍住。
而伴隨著跳起的兩人手中的刀刃揮向忍研的瞬間,其他人也欺身而近。
一瞬間,匕首、短劍、短刀,九把武器對準忍研的肩膀、腿攻去。
“一定要小心,給我抓活的!”
領頭的面具男手背在身後下令道,仿佛已經成功抓住了忍研,仰起下巴。
忍研冷笑一聲,喝到︰“斬!”
嗡!
她眼中的世界仿佛靜止一般,時間流動地異常緩慢。空氣中的灰塵、水滴她看得一清二楚。甚至連一只從廚房里飛出來的蒼蠅是如何揮翅膀,也一清二楚。
這是忍研多年修煉的結果——“心眼”。把視力擴展到極致,全身都是眼楮。甚至連氣流是如何震動都能感知到。
如果不是驅動魔力達到二十倍音速以上的攻擊,這些家伙的動作在她眼里和靜止差不多。
少女輕輕扭動身體,如同跳舞一般,以毫厘之差閃過所有攻擊,同時向上猛揮一劍。
呼——
一陣狂風拔地而起,伴隨著“�E啦!”的巨大響聲,兩個一躍而起的面具男連同三分之一的旅店二樓消失了。
“怎、怎麼回事!”仰起下巴的面具男也受到了波及。當他放下擋住氣流的手臂,看到忍研毫發無損,和頭頂駭人的痕跡時,猛地踉蹌一步。
咻——
劍刃又劃過空氣,發出清脆的鳴響。
忍研冷笑著說︰“看樣子你的情報預估有誤啊。”
面具男沒有回話,他混身顫抖得更厲害了,隨後他吼道︰“給我廢了這女人,只留口氣也算!!”
“喔!”“哇!”剩下的九人立刻發出怪叫,和之前一樣同時向忍研攻去。
忍研動也不動,面無表情盯著面具男。
被少女這麼一瞪,面具男舉起握著匕首的右手,而下一瞬間——
咻——咻——叮——
金屬切割的脆響盈滿整個旅店大廳。
之前九個攻擊忍研的面具男都停了下來,甚至違背了重力,四個從上方攻過來的男人竟然懸停在半空中,沒有落地!
少女則微微閉眼,將長劍收入劍鞘,而隨著劍柄撞擊劍鞘的瞬間,九個面具男“呲啦”一聲,同時開始噴血,接著身體就像被切開的火腿,嘩啦地一節一節,散了一地。
“那麼,該好好聊聊你的主人了。”忍研踮起腳尖,有些厭惡地踩過四周的尸塊,向領頭的面具男走去。
對方也意識到逃跑沒有用處,索性負隅頑抗。各種暗器,毒鏢、飛針,最後連之前握在手里的匕首也跟著丟了出去。
忍研還是微微移動身體,以毫厘之差避開了所有攻擊。
“不可能啊,不可能這樣啊……”面具男呢喃著,退到牆邊。
忍研走到他身邊,並攏手指,咻的一聲切開他的面具。
霎時間,一個滿是奇妙紋身的面龐浮現在少女面前。紋身的花紋有點像藤蔓,好像還是按照血管的紋路而行,從脖子到額頭,宛如盛開的藤蔓之花。他現在哭得梨花帶雨,一個大男人活像個怨婦。
“是你找冒險者們,來找我麻煩的?”忍研沒有理會哭泣的男人厭惡地問道。
“不可能,主人不會出錯,這、這不可能……”
“問你話呢,是不是你指使冒險者來找我麻煩,還有那個指使你來襲擊我的傻x,究竟是個什麼樣的蠢貨啊。”
“……”男人一句話不說,索性跪在地上,“殺了我,我是不會說一個字的!”
“是嗎?”忍研伸手揪住男人的衣領,單手把他提起來,“那我就一片片活刮了你,看你能堅持多久。”
話音剛落,少女探出食指,輕輕劃過男人的胳膊——
呲啦——
瞬間,一道肌肉外翻,噴涌鮮血的傷口沿著她劃過的痕跡出現。
男人“哇”地叫出聲,而忍研立刻扼住他的喉嚨,讓他只能發出仿佛癩蛤蟆一樣的“呱呱”聲。
“沒事,我的時間還很多,我會讓你慢慢一點一點,全部說出來!”
“嗚——呱——!”
旅店里,血腥味似乎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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