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望帶著甦顏潛入東宮，到底還是冒了極大的風險。
幸虧東宮有門禁，前後大門戒備森嚴，誰也沒料到會有人跑進來，內部巡邏警戒反倒松懈了許多。
甦顏到了常良娣門口，稍稍一推門，先是松了口氣。
常良娣只是禁步，門口沒有專人守衛，也不像小靈那時候被釘死了門窗。
甦顏才推門進去，韋望嗖的一聲就上了房︰“我給你放風，長話短說！”
“誰？”
屋子里點了火盆，只是烘得不算太熱，反倒籠罩著一層嗆人的煙氣。
甦顏被熱烘烘的煙氣一撲，先是懵了一陣，听到常良娣問話才發現屋里並沒有其他人陪著，竟然是常良娣親自往火盆里添木炭。
“你怎麼來了？”看清了來人的面目，常良娣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語氣也沉寂得像一灘死水，“專程來看我笑話的？”
甦顏看她一點也不意外，大概還不知道太子已經不允許任何人來看她，索性也不往深處聊，直接生拽開了話題︰“你怎麼自己生火？巧珠呢？”
“太子殿下覺著這些日子的傳言是身邊有人搬弄是非，把我身邊一干人等全都喚去了，就此再無回音。”常良娣笑了笑，“希望他們尚在人世。”
甦顏想了想︰“再怎麼說也是太子良娣，怎麼也不至于淪落到連個使喚的人也沒有。”
“這麼些年習慣了有人伺候著，如今沒人可用了，動動手才發現自己做得還不錯。”常良娣咳了兩聲，“反正缺不了吃穿，且過。”
“……是還不錯。”甦顏被屋子里的煙氣燻得發暈，尬笑兩聲，心想這常良娣可別還沒派上用場就被一氧化碳毒死了。
常良娣放下了撥火棍︰“晉王妃今日專程前來到底有何貴干？”
甦顏听到晉王妃這三個字加了重音，不由得笑了笑︰“也沒什麼要緊的，就是來看看你過得如何。”
“你要為蕭煜解圍，要為顧良媛出氣，自然只能拿我開刀，我算計不過你，自然也不怨你。”常良娣也不跟她繞圈子，直接開口說道，“我為了能站穩腳跟，不被太子當成棄子，也只能拿顧良媛當作墊腳石，你也怨不得我。”
甦顏笑了笑︰“良娣姐姐真是個明白人。”
常良娣提了提嘴角，也不著急︰“你來找我，是希望我為你做什麼？”
既然常良娣已經都猜到了，甦顏也就不兜圈子了︰“我希望你揭發太子昔日在梁王飲食中下毒之事。”
常良娣淡然道︰“這件事已成朝中懸案多年，你既然想以此為由頭，自然也該知道為什麼不能以此為由頭。”
甦顏也不著急，慢悠悠的答道︰“能不能與做不做可是兩回事。”
“既然這麼多年無人可揭發，除卻不願，也是不能。”常良娣的語氣依舊沒有什麼變化，“既然你說得那麼有把握，想必是已經找到證據了。”
“證據是有……”甦顏搖搖頭，“可惜證據並不在我手上。”
常良娣又問︰“那你就是知道了證據所在，還是能逼手持證據之人出來指認太子？”
甦顏還是搖頭︰“沒那個本事。”
常良娣即刻笑出聲來︰“晉王妃可真是說笑了，難道那證物還能主動跑到陛下面前不成？”
“只要看起來像真的，誰又在乎它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甦顏湊在常良娣耳邊，“梁王殿下所中之毒叫做紫雲香，主料取自 闕所產藍頭草烏和黑色曼陀羅，又是天龍殿煉制出的巫藥，此事並未對外公開，陛下卻是知曉的。只要此物被發現，太子不止撇不開毒殺親兄的罪名，也逃不掉勾結天龍殿的罪名。”
常良娣皺了皺眉頭︰“只不過是東宮內藏了一瓶巫藥，誰能證明當年是太子下藥？”
“齊氏是太子的乳母，昔日梁王中毒之時她就在旁側，親眼見到太子借著敬酒的機會把染了毒的戒指探入酒中。”
常良娣不以為然︰“當年宮中多番盤問她因為攝于權勢而選擇守口如瓶，如今要翻供，誰會信她？”
“除了齊氏，還有昔日的內廷總管、奉酒童子等六七人。”甦顏笑道，“俗話說三人成虎，這麼多人一齊做證，太子毒殺親兄的罪名就成了實錘，只怕是再也洗不白了。”
“你能找到這麼多人做證，只怕也是下了不少功夫。”常良娣低頭仔細一沉吟，“不對，太子行事必定是謹慎周全，你所找的證人怎麼都能恰好看到下毒的過程？”
“自然是不能啊。”甦顏笑道，“這就是有證據要上，沒有證據創造證據也要上。”
甦顏的證人當然是得來不易，更何況那些人各有各的計較，要想讓他們冒著風險來指認太子，著實是花了不少人力物力。
常良娣被她這通土匪邏輯給氣笑了︰“你真當當今聖上已經老糊涂了，竟然看不穿你子虛烏有的胡亂編派？”
“他不是看不穿，而是不願看穿。”甦顏說道，“如果只是梁王一事，他自然不願再追究了，可太子還與天龍殿有所勾結。你也看到齊王的下場了，陛下身體越差就越發害怕詛咒應驗，只要太子有絲毫忤逆的舉動，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常良娣怔了一怔才回答道︰“你倒是算得很精妙。”
“那瓶紫雲香就安放在太子書法殿角小隔板之下，何時揭發就看良娣姐姐的打算了。”甦顏一字一頓的說道，“太子無端將姐姐囚禁的消息已經放出去了，將來揭發之時，你也有個現成的台階可下。”
常良娣微微一怔，即刻又笑了起來︰“你這是在逼著我呀，即使我想退也沒了退路。”
甦顏笑道︰“誰在這個世上活著不是拼盡全力，誰又有過退路？”
從第一次在生辰宴上送禮之後即刻被常良娣出賣，甦顏心里就有數了，這個女人不是個省油的燈，同樣也絕不是個心術純善之人。
常良娣忽然開口︰“這是你的主意，還是晉王的主意？”
甦顏怔了怔，全不知她這句問話到底有什麼用意，然而常良娣卻不再言語，只是望著火盆發愣。
“既然良娣姐姐明白了，那我就先走了。”看到常良娣低著頭不說話了，甦顏自覺已經提點到位，也就該走了。
“等等！”常良娣忽然開了口，“希望晉王妃還能答應我一個不情之請。”
甦顏停了步︰“你說。”
“這次既然你們已經下定心思要與太子計較，這一戰開啟勢必無法回頭。”常良娣說道，“太子做了諸多錯事又離心背德，日後只怕下場淒涼，我此次若是幫了你們，只怕也不會有什麼善果。我只求你……無論如何也要保住阿德性命。”
甦顏又是一怔，fg不能亂立，通常來說立了這種絕命fg，十有八九都會秒收。東想西想了一陣，甦顏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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