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顏原以為辦一場酒宴替自己牽個線對于衛夷夫人來說不過是動動指頭就能辦到的事情，沒想到衛夷夫人卻皺緊了眉頭︰“湘宜妹妹，你這可是給姐姐出了個大難題啊。”
“為何？姐姐位高權重又與常良娣有姻親，難道連這個面子她也不給嗎？”甦顏雖然事先便知道常良娣與衛夷夫人不和，但除了這頭她也實在是求告無門走投無路了，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
“若論封號地位，姐姐是要比那常良娣高些，我們之間也確有姻親，然而姐姐聲名如此，她們這樣潔身自好的女子又怎會與我來往？”衛夷夫人絲毫不避諱自己聲名狼藉的事實，這番話說得譏誚，卻又有幾許蒼涼。
“眾家女子嫁入豪門抑或皇家，從此深宅大院勾心斗角，心里手上都未必干淨，又怎比得上姐姐胸懷坦蕩隨性自在。潔身自好原本也是個人修為，若是這人真是心地高潔，便是身正不怕影子歪，何須理會他人的指摘？”甦顏這番話倒也不全是為了取悅衛夷夫人，自從代替了湘宜郡主的身份，這些日子以來少不了被指指點點，心里也著實不痛快。
衛夷夫人低眉一笑︰“妹妹如此慷慨激昂，里面有幾分說了姐姐，其余的听著卻都是在說自己。”
甦顏跟著笑了︰“這些話平素憋在心里不好發作，今天在姐姐府上只覺得見了親人，便什麼話都說了出來，姐姐見笑了。”
“姐姐知道你的性子，在姐姐這里說說無妨，到了外面可要謹慎，需知說者無意听者有心。”衛夷夫人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說話的態度也像只是在細細叮囑自家妹妹，反倒讓甦顏感覺親切。
“妹妹記住了……既然姐姐為難，妹妹也就不強求了。”甦顏平常倒很少去做這種長篇大論的慷概說辭，說的時候痛快，說完了才有些後怕，這話原本只是寬慰衛夷夫人的意思，落在有心人耳里，完全可以被栽上一個譏諷太子良娣的罪名。
“原本妹妹想要結識常良娣實在是再簡單不過了，元宵燈會上元祭祀中秋拜月之時都有機會，然而妹妹對宮中的事情不感興趣，這些聚會也從來不參與，更遑論故意去與某人親近。”衛夷夫人問道，“姐姐可否問問，你到底為何忽然要去結識常良娣？”
“這……前些日子我出了些意外，國師說這次死里逃生純屬上天護佑，但惡煞還未盡除，需得找到命中的貴人才能徹底脫離危險。”
“原來是要借貴人擋煞。”衛夷夫人立刻領悟，“那妹妹要找的貴人，莫非就是常良娣？”
“正是。”甦顏頓感欣慰，神棍的名頭實在是居家旅行日常忽悠必備佳品，只要打著神棍的名號，再怎麼怪力亂神瞎編扯犢子的劇情別人都會深信不疑。
“姐姐雖然幫不上忙，卻可以給你出個主意。”衛夷夫人讓左右陪侍遠離，這才揮了揮手示意甦顏過去。
甦顏心中正在嘀咕，到底是什麼事情神秘到連衛夷夫人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不能听，只听得衛夷夫人壓低了聲音︰“你若真想要結識常良娣，倒不如從晉王那邊想想辦法。”
“晉王？”甦顏這一听，整個人都懵了，任憑她的想象力再怎麼豐富也想不到那常良娣和蕭煜之間還會有什麼關聯。
“常良娣出身常家旁系，家道早已中落，平日里多靠本家救濟幫襯。她少時識得晉王，時常出雙入對私交甚好，陛下原本要為二人指婚，晉王卻以自己年紀尚小為由拒絕了這門親事。可陛下既然有了這個意思，常良娣也就算是王妃了，在那之後她便住進了晉王府邸。後來有一次太子到晉王府上閑坐，恰好看見了她，後來便朝晉王討要。”
“哪怕是親兄弟，這麼干也太……太不地道了，然後呢？”甦顏心里哽 一下，無論是真的對常良娣一見鐘情還是只是為了測試晉王的心思，太子這麼做實在超越了常理，只要是個男人都得跟他開撕啊。
“然後？晉王真的把常良娣送給了太子。”
“這……這……”甦顏難以置信的搖頭，哪怕晉王真的忍得了……太子真就百無禁忌麼？
“你不相信？”衛夷夫人笑道，“常良娣是堂堂正正被娶過府的，嫁予太子之時仍是完璧之身。”
甦顏頓時無語，難怪晉王和太子都跟沒事人似的，常良娣入晉王府三年仍是完璧之身這件事本身就比晉王把自家未婚妻送人更玄幻好麼？
“何必露出這種表情，晉王雖喜風月卻又不好女色，這些事情對他來說本也不算什麼，況且如今世風如此，就是真把發妻送人求榮也是有的。”
“哦……原來如此。”甦顏心里一想，不對啊！不好女色可以理解為不好色，同樣也可以理解為不愛女人啊，難道他……喜歡的真是男人？！
甦顏被自己的腦洞撞了一個趔趄︰“那……那常良娣就一點不恨晉王？”
“常良娣入了太子殿下的門，很是受了一段時間的榮寵，家門也跟著興旺起來，少年時的情愫只怕早就淡了。誕下孩子之後，就連那一點年少時的遺憾都沒了。平日里看來常良娣仿佛就把晉王府當成了娘家，也真心把晉王當成了弟弟，彼此之間來往走動倒也不尷尬。只是這些陳年舊事說起來總是不太好听，過了就過了，也不便在台面上說道。”衛夷夫人說道，“你若要求人牽線搭橋，沒有人比晉王更適合了。我看你那日與晉王也有些交情，若是求他幫忙，理應事半功倍。”
“是，多謝姐姐提點。”甦顏實在無奈，繞了一大圈又繞回蕭煜那里，早知如此何必那麼麻煩？
“郡主！郡主！”一個人快步從大門進來，雖然算不上是闖，起碼也沒有正式通傳的體面。
甦顏抬頭望著吳煥章，不由的莫名其妙︰“你怎麼來了？”
曲行之跟著進來，臉上略帶愧色︰“吳公子來得突然，我等未及阻攔，驚擾了夫人與郡主……”
“無妨無妨，夫人與我都是豁達之人不拘小節，也算不上什麼驚擾。”想起自己上次撞見神棍與王子們議事便差點害小靈丟了性命，甦顏趕緊搶著回了話。這地方本不是自己的地頭，有妨無妨原本輪不到她來評斷，只不過她若開口，起碼衛夷夫人還會給她這個面子不和吳煥章計較，若是讓衛夷夫人來評斷，沒準又是什麼花樣翻新的懲罰。
“是是是，本就是妹妹身邊的人，姐姐又怎麼好責怪他？”衛夷夫人上下打量著吳煥章，雖然嘴上沒說，可甦顏也能猜到她肯定對于自己的審美打了負分。
“多謝夫人不與煥章計較，今日郡主府上有急事需要處理，耽誤不得，煥章只好冒犯了。”吳煥章嘴上承了情，跟著快步走到甦顏跟前，“郡主，咱們這就回。”
“府上到底出了什麼事？”甦顏問了，吳煥章卻不吭聲，只是催促她快走。甦顏料想大概是什麼難以啟齒的事情，便不再追問，朝著衛夷夫人行了禮︰“妹妹家中確有急事，今日多謝姐姐盛情款待，改日我再來拜訪走動。”
衛夷夫人點了點頭︰“即使如此，姐姐也就不留你了，行之，送郡主出去。”
曲行之點頭應諾，可還沒等他靠近，吳煥章倒先擋在前面︰“不勞曲總管大駕，我們自行出去即可。”
他這一攔，曲行之倒顯得有些尷尬。
甦顏趕緊在當中和稀泥︰“曲總管不用客氣，我與衛夷姐姐如此情誼，自當常來常往。把我當自家人就好，不用這麼客氣。”
曲行之朝甦顏一笑︰“郡主說得是。”
看到甦顏和曲行之客套，吳煥章全程都黑著臉，直到出了衛夷夫人府的大門，甦顏才叫住了他︰“你現在總可以說了？府上到底出了什麼事？”
吳煥章搖搖頭︰“本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不是什麼大事？”甦顏順勢揚了揚眉，“不是什麼大事你把我叫出來干什麼？”
“本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吳煥章又重復了一遍，“不過是韋望跑到郡主府上，揚言要拆府而已。”
“拆府？我又怎麼招惹他了？唉，回去再說。”甦顏頭大如斗，韋望這小子油鹽不進，之前又彼此看不順眼，若是讓他抓住什麼把柄，今日這一鬧必定不能善罷甘休。她才走了兩步便又覺得不對︰“這事本該陶總管派人來通傳，怎麼會是你來？”
吳煥章微微低著頭什麼都沒說，他很明白自己本是不善于巧言令色的人，與其想盡借口鬧得自己最後狼狽不堪，倒不如什麼都不說更好。
既然吳煥章不肯開口，甦顏也拿他沒辦法，只得一揮手︰“不想說就算了，走。”
“郡主，郡主留步！”轎子還沒抬起來，便有一人從衛夷夫人府里追了出來。
甦顏回頭一看，腦袋嗡的一聲炸了。
“郡主，這可不就是衛夷夫人送您的那個胡人少年嗎？”甦顏還沒來得及招呼抬轎子的快走，小靈就本著哪壺不開提哪壺的優良品質直接把他的來歷抖落出來。
“哦？”吳煥章皺緊了眉頭，活像甦顏欠了他二百吊錢。
“來不及跟你解釋了。”甦顏迅速搶過話頭，“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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