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了嗎?田雨辰的身體被狼死死地往下壓去,肩膀的疼好像遠離了她,不屬于她的,重重的一推之下,狼忽地跳了起來。
“嗷嗚——”
這一聲震耳欲聾,就在她的耳邊,幾乎讓她失聰,她的右手一空,人仰倒在身後,狼脫離了她的身體。
一道鮮紅的血箭飆了出來,狼人立起來,她看著血箭飆出的方向,看到了手里的箭矢,看到了被鮮血染紅的左手。
她的雙手合攏在一起,握著她唯一的武器,對著支撐不住人立的野狼。
她的眼楮忍不住想要閉上,她的心這一刻失去了跳動的功能,可她拼命長大了眼楮,對著狼的眼楮,對著張開的大口。
她清晰地看到狼口中森嚴的利齒,那麼尖利的牙齒,一下就能咬斷她的脖頸吧,她看著越來越近的利齒,心底隱隱有個期盼,最好能一口就咬斷她的脖頸。
最好一口。
狼重重地壓了下來,她的雙手條件反射地向上抵擋,接著被厚重地壓了下來。
胸部被什麼頂得一痛,她瑟縮了下,這就是死亡的滋味啊,真正的死亡即將來臨之前的滋味。
真可惜,最後一眼看到的是狼骯髒的毛發,甚至毛發都看得不很清晰,她舍不得閉上眼楮,越過野狼的毛發,看到的是綠樹,藍天。
不!
不!
她沒有死!脖頸沒有痛處!
胸骨的疼痛,是箭桿的尾端!
她還活著!
忽然,耳邊傳來嚎哭聲,她勉強側頭,她的左邊,她眼睜睜地看著一人和野狼抱著翻滾著脫離了她的視線,接著,看到了一個舉著斧頭的身影。
她拼著一股力氣推開壓著身上的狼,迷迷糊糊地翻起身。
地獄也不過如此吧,人間最慘烈的也就是這樣吧,入目所在,全是血紅。
就在身邊幾步遠,王憲躺在血泊中,不甘地睜大了雙眼,而田雨辰一眼看到的,卻是他脖頸上觸目驚心的斷口。
她瞪著那個血紅的斷口,瞪著血肉模糊的窟窿,眼角的余光看到半邊身子血紅的孫政岳舉著斧子,對準一只野狼的頭部,看到另一個熟悉的身影抱著野狼翻滾,更多的,是追逐、被撲倒。
她的視線落在王憲身邊的弩上,她顫抖著身體爬了過去,抓住弩的一刻,她的視線在王憲的眼楮上停留了一瞬,猛然翻身跪了起來。
另一只手已經摸向身後,抓住了一支箭。
弩弦被拉開,箭矢搭在了弩上,她看到一只野狼正撲過去。
她的思維里一片空白,王憲脖頸血肉模糊的窟窿與前方的野狼身影重疊到一起,她的手指扣在扳機上。
她看到箭矢扎在狼的身上,看到箭矢的力量加速了狼撲擊的動作,她的手已經再拉開了弩箭,再搭上了箭矢。
一只狼翻身撲過來,奇怪的是她竟然不害怕了,只是漠然的看著撲過來的野狼,看著它跳躍的姿態,冷靜地找著它跳起來露出的最柔軟的腹部。
她扣動了扳機,看到箭矢扎進只有幾步之外野狼的腹部,听到野狼痛苦的嚎叫,她的手再拉開弩弦。
她不知道她的右手已經顫抖了,只是穩穩地半跪在地上,找尋著下一個目標,也不知道顫抖的右手摸到箭矢的時候,會奇怪地停止顫抖。
她看到苗人古站了起來,看到他也端起了弩弓,看到匍匐在不知道誰身上撕咬的野狼,箭矢再射擊出去,扎過去。
顫抖的手臂拉不開弩弦了,她掙扎地摸著自己的右腿,那里,時刻綁著一支削尖的木棍。
她抓著充作匕首的木棍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入目之處,到處的血紅,她的眼楮也血紅了。
如果都死了,她還活著做什麼?她撲了過去,向離著最近的野狼。
孫政岳一斧子劈在野狼的頭上,斧子深深地嵌入野狼的頭骨上,震得手臂一陣發麻,他和野狼一起倒下,反身爬起來,就看到田雨辰握著一根木棍沖了過去。
他看了一眼,就向另一只野狼也撲過去。
能夠站起來的人全都撲向就近的野狼,能夠站起來的,全都是沒有轉身逃跑的人。
車家豪松開嘴,吐出一嘴的狼毛,狼血順著嘴角流下來,他的面目扭曲猙獰著,他費力地推開癱軟在身上的野狼,爬起來,跌跌撞撞地撲過去。
仇樸任舉著斧子,文天一抓著箭矢,苗人古托著弩箭,大叫著,向最近最近的野狼撲過去。
狹路相逢勇者勝,當死亡已經成為不可抗拒的時候,死亡已經不會讓人懼怕了。
劉華仰面朝天,雙手緊緊地掐在野狼的脖子上,他只知道不能松手,不能讓野狼的大口咬住自己,他瞪著野狼,野狼瞪著他,這是力量的比較,都是為了活著。
野狼張開的大口近在咫尺,伸出的舌頭滴下的唾液垂到他的脖頸,吐出的臭氣落在他的臉上,但什麼也不如活著,只要活著。
他瞪著眼楮看到野狼身後出現個人影,看到那個身影舉著什麼使勁地扎在野狼的身上,他的雙手已經支撐不住野狼的重量了,更支持不住野狼的掙扎。
一下、兩下、三下……他數著,盼望著,手腕的重量越來越重,他看到野狼的舌頭無力地耷拉下來。
他不敢松手,就那麼眼睜睜地看著,看著,然後就看到那個血紅的身影轉身撲向另一處。
狼死了嗎?他看著幾乎躺在自己身上的狼,渾身的力氣瞬間全部流逝。
他掙扎地推開倒在身上的狼,掙扎地跪起來。
山林中有幾個影子消失,卻還有一支箭矢追了過去。
然後是……尸橫遍野。
他呆呆地跪著,看著站著的、跪著的、躺著的血淋淋人,看著倒在地上的狼,心里只有一個念頭,他還活著,活著!
山風吹來,落在臉上全是血腥,落在眼楮里,也全是血紅。
他看到苗人古跌跌撞撞地走過去,也看到所有人都看著苗人古走的方向,看到他跌跌撞撞地跪倒在一個血人的身前,伸出手。
苗人古看著半跪半坐在地上的田雨辰,看著她前襟上通紅通紅的血,看著她濺著血點的慘白慘白的臉,空洞的眼神,顫抖地伸出手,可顫抖的手伸出來了,竟然不知道該落到哪里。
他不知道他的臉也是慘白慘白的,不知道他的眼楮里全是恐懼。
“你……哪里受傷了?”寂靜的山林里,傳來苗人古破碎的聲音。
田雨辰的眼珠轉了轉,聚焦在苗人古的身上,她好像听到了苗人古說什麼,可又沒有听清,下意識地看著苗人古,只是眼前血紅血紅的,全是于聖大睜的眼楮,脖頸血肉模糊的窟窿。
“王憲……死了。”田雨辰的嘴唇動了動,她使勁睜大眼楮,想要在苗人古臉上抹去于聖的影子,可于聖的影子還是重合在苗人古的臉上,讓苗人古的面孔看起來可怕極了。
“你哪里受傷了?”苗人古顫抖著張著手,想要抓著田雨辰,可她的身上哪里都是血,連臉上都是血珠,他哪里也不敢觸踫。
“王憲……死了。”田雨辰看著苗人古,又低聲說了一句,接著抬起血糊糊的手,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劃,她忘記了手里還握著削尖的木棍,上邊同樣被鮮血染紅了,就那麼直勾勾地往脖子上抹去。
苗人古一下子抓住了田雨辰的手臂,搖晃著低吼道︰“你要干嘛?”
田雨辰的手半懸在空中,身體隨著苗人古的搖晃晃動了下,“這里,一個大窟窿,被咬斷了。”
她的手還比劃著,削尖的木棍在脖子前晃動著。
苗人古一根根掰開田雨辰的手指,將木棍拿下來扔到地上,看著田雨辰滿身的血,不知道從哪里檢查。
“田雨辰,你不要嚇我,你身上全是血,你快告訴我,你有沒有受傷?哪里受傷了?”苗人古上上下下地看著,急切地道。
田雨辰閉了下眼楮,搖搖頭,“不是我的血。”
苗人古一下子坐到地上,抓著田雨辰的手也落了下去,兩個人靠了下,額頭抵在了一起。
半晌,能動的人都站了起來,開始清點幸存的人。
王憲死了,在野狼撲過來的一刻,只來得及將弩弦拉開,就被野狼撲倒,咬死。
石彥博也死了,和李雨薇一起,在發現野狼的時候,兩個人轉身就跑,被同一只野狼撲倒,石彥博被咬掉了半張臉,將李雨薇壓在自己身下。
幸運的是,李雨薇倒下那刻就暈過去了,沒有掙扎,也沒有被狼咬到。
陳順也死了,他們是從他的衣服辨認出來的,他的臉已經全都不見了,和一頭狼抱在了一起,被一根箭矢貫穿,尖銳的那一端在狼的肚子里,另一端在他的胸腔上。
狼的後背還插著一支箭,狼頭被砍掉半個,是仇樸任砍的。
馬丹霞是在山坡下被找到的,她逃跑的時候慌不擇路,一腳踩空跌下去,頭部被嗑開了個大口子,當大家找到她的時候,已經沒有氣了。
剩下的都是幸存者,多多少少全帶著傷,最嚴重的是仇樸任,他的左肩被咬了一口,扯掉一大塊肉,骨頭都露出來了,可就是這樣,他還單手拎著斧頭,將那只狼的狼頭劈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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