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

心血來潮(三)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小杰 本章︰心血來潮(三)

    5

    桐子一直躲在臥室里。---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我做好晚飯,在客廳里喊了他兩回,他才無精打采地走出來,好像沒睡醒的樣子,臉色比剛才還蒼白。

    我其實早做了決定,明兒就開車帶他找工作去。可我沒拉下臉來跟他說話。

    ebby趁我做飯的功夫,把自己里里外外打扮好了,洗了澡噴了香水兒,弄得滿屋都是他的香味兒,把燒茄子都蓋住了。

    我瞅著他在我跟桐子之間轉悠,氣兒就不打一處來。我說︰“你急什麼急啊?”

    ebby舉著小細胳膊,展示著粉紅色的手表說︰“快七點啦!今晚我得早點去,kissfire有party,而且weekend進三番要堵車的。”

    我哼了一聲兒不再理他。他卻像個撐爆的水龍頭,沒完沒了地說起kissfire今晚的活動來了,什麼幾個常去的“貴客”過生日,老板請了當地出名的脫衣舞男,總之今晚肯定特熱鬧,人至少要比平時多兩三倍,酒吧的招待生肯定忙不過來,老板就請他早點兒去幫忙。

    “唉!我也很忙呢,人家既然開口,我也不好推辭!”ebby小嘴一撇,好像付出了多大的犧牲,又好像肩負了多大的責任。

    我恨不得給他嘴上夾個夾子。kissfire的party關我們什麼事?

    桐子卻突然插了話︰“kissfire的招待一晚上能賺多少錢?”

    我心里一緊,脫口而出︰“能賺得了多少?一個小時五塊?”

    桐子仍盯著ebby,根本當我不存在。

    ebby嘴里還嚼著一口茄子,顧不得往下咽就回答︰“不止!一個小時八塊,還不算tip(小費),如果是周末,有時一晚上tip就有一百!”他脖子一梗,把嘴里的東西咽下去,“嘖嘖,not bad(不差)啦!”

    桐子認真听著,眉毛揚了起來,好像在努力地思考。我再次搶著開口︰“招待一個月能干幾個小時?一百小時撐死了吧?只不過八百塊而已,就算小費再賺五百,加起來不過一千三。”

    桐子撇了撇嘴。低頭去吃飯。

    “哎?桐,不是你要找job吧?”ebby好像突然明白過來點兒什麼,沖著桐子兩眼放光兒,好像把燒茄子的油抹進眼楮里了。

    桐子沒吱聲兒,只繼續默默地吃飯。

    ebby沒等到回答,索性繼續往下說︰“waiter的確賺得不多,可也不一定要做waiter。是不是你要找job?呵呵,kissfire的老板可早跟我說過……”

    “行了行了有完沒完啊你?再不趕快吃就趕不上你那淫亂大party了,今兒晚上三番正堵車呢!”我急赤白臉地打斷ebby,而且故意把“淫亂”倆字兒說得重重的,同時用眼楮緊盯著桐子。

    他眼皮兒動了動,可還是沒抬眼看我,然後賭氣似的往嘴里扒拉兩口飯,用後牙槽使勁兒嚼著,腮幫子上鼓出幾道豎紋兒來。

    我還想再說點兒什麼,可我的手機突然就在廚房里叫。我等它響過了兩聲兒,沖著桐子叫︰“接啊,肯定找你的!”

    桐子悶頭悶腦地走進廚房,沒過兩秒鐘就把手機拿出來,丟在我面前的桌子上,頭也不回地進臥室去了。

    手機還在響著,上面顯示的來電者,竟然是蔣文韜。

    居然不是方瑩!今兒禮拜五,到了這會兒她人還沒到,估計今晚有事來不了,電話怎麼也沒一個?

    “你有事嗎?”蔣文韜沒頭沒腦地問我。

    “有什麼事?沒事阿。”我稀里糊涂地回答。

    “那能來找我嗎?”

    “干嗎?”

    “有事。”

    “什麼事?”

    “見面再說。”

    “非今兒說?”

    “你有事嗎?”她又問一遍,跟剛才的口氣一模一樣,好像在講“山里有座廟”的車 轆故事。

    “沒。那你等我會兒。”

    既然已經說了沒事,再改口也沒什麼意思。我起身。飯還沒吃完,不過本來也沒多少胃口。桐子的碗里也還剩著米飯,可他已經躲回房間里去了。ebby還在吃著,一雙小眼楮卻好像一對兒正找機會的大蒼蠅,繞著圈兒地四處亂轉,轉得我心里不踏實。

    我拿起夾克和車鑰匙,走到門口,停了停腳。桐子又在屋里咳嗽。我本想進去告訴他,明天帶他去找工作。可他突然走出屋子,走進廁所里去了。

    我站著等了一會兒,他還不出來。ebby那雙蒼蠅眼楮一直偷偷兒瞄著我看。

    沒等他從廁所里出來,我就開門走了。

    6

    蔣文韜拿著包兒,早早就在家門外等著,看我把車停穩了,蹣跚著走了過來。

    蔣文韜的著裝平時是很難讓人留意的,就好像地鐵車站的售票員,你跟她天天見面,卻永遠回憶不起她們穿過什麼顏色的衣服,穿的西褲還是工作服。

    當然也有例外,那就是蔣文韜穿裙子的時候。上次那條帶褶兒的裙子,就已經讓我印象深刻了,今晚她又換了一條裙子,但凡認識她的人看見了,心里都要盤算盤算——那是蔣文韜嗎?

    這是一條嶄新的白色紗裙,裙擺有隨時往起飄的趨勢,所以她一直要用手按著。為了配合這條裙子,她上身穿了一件寬松的大圓領白衫,下擺塞進裙子里,仿佛是八十年代畫報上的香港明星。四月的灣區,雖說春意盎然,可大晚上的,看她穿這身衣服,我禁不住有點兒想打寒顫。

    可別致的只是那套有點兒過時的衣服。除此之外,她還是蔣文韜。她的大眼鏡兒,半長不短的發,還有小腿上半截子黑襪子——也許是深藍色或者深褐色,反正是深色的,具體什麼顏色,夜里看不真切。

    大概是因為這身衣服,她的腳步比平時蹣跚了不少。但那只是蹣跚,決不是婀娜。因為女人婀娜的腳步,肩,腰,臀這些部位都要獨立而和諧地運動,可她此時的步伐,倒好像一尊雕像被人從後面費力地推過來,身子雖在左右搖擺著,這搖擺卻是從肩至臀都同著步。

    我放慢打開車門的速度,所以當我走下車的時候,她恰巧走到我面前。

    “有急事?”我問。

    她看了我一眼,隨即又把目光轉移到壓著裙擺的手上,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什麼事?”

    “咱們走走,還是在車里?”她轉而問我,

    “走走吧!”我回手關了車門。

    我們沿著宿舍門前的小徑前行。

    “嗯,我有個同學,在洛杉磯的。”

    我們走了十幾步,她緩緩地開口。我們都小心翼翼地低頭看路。這條路實在是很黑,路面上有一團團的黑影,不知是灌木的影子,還是一灘水,或是一個坑。

    “他昨天給我打了個電話……”

    她說得斷斷續續的,要走幾步才出來一句,好像那些話都沉在肚子底下,需要借著走路的震動把它們搖晃起來,晃到嘴邊兒,一不小心漏出來。

    她這種說話的節奏,令我忍不住要走神兒。我默默盤算著該帶桐子去哪兒找工作。s大附近就有兩家中餐館兒,但規模都不大。再遠就要到mountain view,就是今兒中午跟白立宏吃飯的那條街,中餐館兒真是不少。香港人台灣人大陸人開的店都有。不過店多有什麼用呢?桐子沒工作許可,身體又不好,又有誰願意雇他?就算有人願意雇,他能挺得下來嗎?病再加重了怎麼辦?

    “我……我去不去呢?”

    蔣文韜突然發問。可我根本沒注意她剛才說了什麼。

    “哦?去哪兒呢?”我有點兒難堪地問。

    她咬了咬嘴唇兒,說道︰“那個在洛杉磯的同學,他昨天給我打了個電話,叫我去洛杉磯找他玩兒,”她頓了頓,腳步慢下來,“你說我去不去呢?”

    “你跟他熟嗎?”

    她點了點頭,目光低垂著。

    “那就去唄,要有空的話。la挺好玩兒的。”

    “可……可沒那麼簡單,”她放開裙子,兩只手絞到一起了,“他……除了叫我去玩兒,還問我……問我現在有沒有朋友。”

    她好不容易把這些話說完,手指卻仍拼命扭在一起,仿佛右手要把左手編成蝴蝶結。

    我的手指這會兒也沒閑著。它們在褲兜里發現了一張小紙條,然後把它一點點搓成團兒,再打開,再搓成團兒。

    “那……那你怎麼說?”

    “我……我說過兩天告訴他……你說,我應該去嗎?”

    她把目光全放在自己的手指頭上,好像她問的不是我,而是她自己的手指頭。

    “這……我……又不了解他,你自己覺得呢?他人怎麼樣?”

    她手指的動作暫停了幾秒,然後又恢復攪動,口中喃喃道︰“他麼?他人挺好的。今年夏天剛剛從ucla畢業,現在工作了。”

    “既然如此,那就去唄。”我手下一用力,把那張揉得起毛兒的紙片兒給撕成兩半兒。

    “你……是說我應該去了?”她抬眼看著我,眼楮睜得大大的,眼中發出一點點光,大概是遠處路燈的影子。然而僅此而已。夜太黑,我看不清別的。

    “我……我是說,你自己決定吧。畢竟是你的同學,你最了解。”我又把紙揉成濕乎乎的一團兒——我的手在出汗,把紙浸濕了。

    “可我在問你啊,你……覺得呢?我該去嗎?別管……別管他人怎麼樣。”她停住腳步,低頭全心全意地擺弄手指頭。

    “我……只要你覺得值得,就去吧。我……呵呵,我當你是哥們兒,當然……當然就希望你能開心!哈哈!”我盡量放松,自以為笑得很豪邁。

    她一聲不吭地把頭扭向一側,用背對著我。夜里起了風,吹著她松松垮垮的白襯衫,好像一面旗子,呼啦呼啦地正向著敵人投降。而我就站在這面旗子的背後,好像一台正播放搖滾樂的錄音機,突然給誰拔了插銷,剛才那兩聲笑還尷尬地留在空氣里,揮之不散。

    然後我建議我們去看場電影。她沒反對。她好像永遠不會反對什麼。

    電影演到一半,我無意中看了她一眼。她還像以前一樣喝著偷偷帶進去的可樂,可大眼鏡片兒後面閃爍著點點的淚光。其實電影並不怎麼悲傷。 我茫然轉過頭,希望從來沒發生過那次交通事故,而我和她也壓根兒就沒認識過。

    7

    電影散場已近午夜。

    我回到家,客廳里一片漆黑,臥室里也沒有燈光。

    他今天怎麼睡得這麼早?是不是不舒服?還是仍舊跟我賭氣呢?我疑惑著走進客廳,剛剛擰亮燈,就听見手機響——我把它落在餐桌上,根本沒有帶出門去。

    是方瑩的清脆聲音︰

    “嘿嘿,約完會了?”

    “你怎麼知道?”我一愣。

    “我有內線唄!怎麼樣?感覺如何?”小女生得意洋洋。

    我恍然大悟。她怎麼不知道?說不定今晚這出戲就是她安排的,說不定連蔣文韜那身兒衣服都是她安排的!我突然覺得自己像被人牽著走的木偶。我回答︰

    “不怎麼樣。謝謝您關心!”

    “哎喲!怎麼跟吃了嗆藥兒似的!”小女生話鋒一轉,“干嗎一晚上都不接電話?”

    “手機落家了。”

    “我說呢。那郝桐呢?他干嗎不接?”

    “不知道。”我回答。我還真不知道。他干嗎不接?不願意搭理她,還是我的手機他不願意踫?

    “郝桐呢?”

    “不知道,睡了吧?”

    “噢……這麼早?”她半信半疑。

    “快十二點了。”

    “嗯……對了,我明兒早上再過去。今兒晚上去林叔叔家吃飯,回來晚了。”

    “隨便。”

    “郝桐他睡多久了?”

    “不知道。”

    “你這人,怎麼一問三不知啊?”

    “我剛回來。不是約會去了嘛。”

    “……你還是把手機給他吧,我有點兒事想跟他商量。”

    “等著。”

    我拿著手機走進臥室,擰亮了燈。床上卻是空的。

    衛生間也是空的!

    廚房也是空的,洗碗池里憑空多了一個摔碎的杯子。

    我沖進ebby的房間,仍是空的,花花綠綠的衣服灑了一床。

    kissfire!

    我渾身一抖,好像突然踩到電門上了。

    我急急火火地又在公寓里走了一圈兒。方瑩還在電話里不停地說著什麼,可我一句也沒听清。一種不祥的預感正如潮水般鋪天蓋地向我席卷而來,轉眼就把我完全淹沒了。

    我索性關了手機,抓起外衣,沖出屋子。鑽進汽車,發動引擎。

    手機又響。還是方瑩。我把電源關了。

    有一大群學生,從我車前經過,他們嬉笑打鬧著,不知是剛從某個party出來,還是正要到某個party去。

    周末的校園,就跟繁榮的舊金山城一樣,不知有多少不夜的去處。

    ?

    只要輸入--就能看發布的章節內容(m.101novel.com)

加入書簽 上一章 目 錄 下一章 加入書架 推薦本書

如果您喜歡,請把《勇氣》,方便以後閱讀勇氣心血來潮(三)後的更新連載!
如果你對勇氣心血來潮(三)並對勇氣章節有什麼建議或者評論,請後台發信息給管理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