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唯沒有直接接我回羅湖的家,而是帶我去了天虹商場。---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我很累,眼皮直打架,很想回到家里好好睡上一覺。羅唯開始一直緘默不語地為我挑選裙子,很正式的式樣,讓我有正襟危坐的恐慌。
“今晚你住酒店,休息好了,明天帶你去見我的父母。”他憐愛地捏捏我的雙頰,“你臉色不好。”
“為什麼非要弄成這樣子?”我問。
“老人家嘛,挑兒媳婦有些傳統。”他有些尷尬地笑笑,很少見到他這樣的神情。這都是因為他的爸媽。
“可是我還沒有做好見他們的準備。”
“你回湖南前,我不是跟你講過嗎?”他用詢問的語氣說。
“對,你是講過,但我回湖南後一直都很忙,沒有更多地考慮這些事情。羅唯,你得給我一些時間。”
“你回湖南到底在忙些什麼?打你手機,你一天到晚關機,打你家的座機無人接听。你是不是還在想那個人?”他開始像只豎起尖刺的刺蝟,語氣中充滿置疑。
那個人,那個人,羅唯從不願直接提他的名字。他對崔西晨看上去那樣不屑,骨子里卻一直耿耿于懷。
他郁積已久的火山,終于爆發了。而我的心情差到了極點,我沒有力氣理睬他,轉過身就往出口走。
“隱墨,你剛回來,我們不爭吵。老人家來了之後,我一直無法與你聯系上,只好請林楚君裝作你給他們打了電話。你也知道的,老人家肯定會計較的。你是他們未來的兒媳婦,你們以後還要相處在同一個屋檐下面。”他追上來,拉住我的手,哀求著。
一听到林楚君的名字,我像被噎著似的愣在那里,“林楚君”這三個字令我難受得快要窒息,也令我迅速整理好自己的思緒。
“好吧,我听你的,羅唯。我今天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容光煥發地出現在他們面前。”
我柔婉了下來,很順從地住進了酒店。
第二天上午,羅唯開車來接我。我已經把自己打扮得很體面很光鮮,早早就在附近的花店買了一大束粉色康乃馨。羅唯看我的樣子極其滿意。
中午,在羅湖的家,我見到了那兩位笑容生硬,目光挑剔的老人。我盡量柔和禮貌地喊他們阿姨叔叔,然後遞過手中的花。
“干嗎去買花嘛,這得浪費多少錢啊!”羅唯的媽媽接過花,雖然笑著,可語氣里不難听出抱怨。
“也是小許的一片心意嘛。”羅唯笑著解圍,接過花。
“你呀,在深圳掙個錢容易嗎?這又不能吃又不能穿的,不是浪費了嗎?”阿姨不悅地白了羅唯一眼。
這個女人真厲害,一見面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
我訕訕地笑著,僵立在那兒不知道這個原本我已居住了一段時間的家,我還有沒有資格坐下。
“進來坐吧,站在門口做什麼?”羅唯的爸爸終于開口了。
我像個客人一樣,小心翼翼地脫掉鞋子,穿上我自己親手買的拖鞋,中規中矩地坐在自己挑選的沙發上,而且雙手不知道放在哪兒才顯得自己更端莊。
羅唯去廚房做水果盤了,我們三個人坐在客廳里,氣氛莫名地緊張尷尬。
“對不起,阿姨叔叔,這次你們來前我因為家里有點事突然回湖南了……”我努力尋找話題,將自己的解釋吐字清楚一點。
“你家里出了什麼事了?”未等我說完,羅唯的媽媽警惕地問道。
“我爸爸的煤礦出了點問題,死了幾個人。我媽媽噩耗攻心,腦溢血住進了醫院……”
“這還了得?那得花多少錢啊?”她再一次打斷了我的說話,聲音變得又尖又細,眼神里閃現出一種咄咄鋒利的光芒。
我突然啞口了。看樣子我的誠實回答使眼前這個女人深深感到驚痛和不安了。當然,她的不安不是對我家人的生死不安,而是對這件事中,她的寶貝兒子又花費了多少錢出了多少力。顯然,她認定了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來自她的兒子。我沒有工作,沒有生存的能力,我是依附和糾纏在她兒子身上的一棵藤蔓,卑微到面目模糊。
“媽——”羅唯顯然在里面听到了,端著水果盤走出來,低聲喝住了他媽媽。
“事情過去了,小許的心情本來就不好,您老就別在她傷口上撒鹽了。來,都來吃水果吧!”羅唯又恢復了一臉和煦的笑容。他顯然是知道他父母稟性的,所以沒有將事情的原委告訴他的家人。可是,他真該及早地通知我一聲。
“你——”羅唯的媽媽像被什麼噎到了,氣得滿臉通紅,賭氣似的把身體轉向了一邊。
我坐在那兒,雙手在膝間使勁地絞動著。後來羅唯向我努努嘴,示意我給他爸媽遞一塊水果。我真窩火,恨不得地把水果盤狠狠砸掉。
可我還是用牙簽剔了一塊火龍果給羅唯的媽媽。從小受著傳統教育長大的孩子,還懂得什麼是尊老愛幼。
“阿姨,別生氣了。來吃塊水果吧!”我強顏歡笑著,“家里的事,解決得很好。媽媽出院了,爸爸那些年掙了不少,賠了撫恤金後,還有足夠的錢能讓媽媽和弟弟過得很好。”
她算是經歷了一些世面的人,不至于弄到我下不了台的地步。在她將信將疑的目光中,我的心里有千萬根刺,不停地變換著位置一根一根地刺下來,密密麻麻。
那是一場不愉快的相見。
從羅湖的家里出來後,我在車上義正詞嚴地對羅唯說,我無法和他的父母相處下去,我必須搬出來住,而且我也不準備晚上再去酒吧收銀。我需要重新找一份白天的工作,過正常一點的生活,有自己的人生和追求。
羅唯對我突然的決定感到非常意外,他開始極力反對。他的反對在這一刻是無效的。大多的時候,他的反對都是無效的。他比誰都清楚我是倔 不會輕易妥協的人。
“你家里看不起我,因為我是依賴你生存的。我不想在他們針尖一樣鋒利的目光下如委屈求生的老鼠委委瑣瑣地過日子。”
“可是你知道,現在我們有兩家酒吧,我們正需要可信的人手來管理與經營。”羅唯耐心地跟我分析目前的形勢。
“林楚君不也是股東之一嗎?你們可以分開管理。如果她工作忙,你可以請個酒吧經理。”我不打算退讓。
“你決定了?在這麼短的時間里,你就有了決定?”羅唯的語氣不無疑問。他在猜測,猜測我回冷水後到底發生了什麼,讓我這樣捉摸不定地變化著。
“對,我決定了。我還這麼年輕,不願意像根依附在你這棵大樹上的柔弱藤蔓,我應該有自己的人生理想和追求。”我立定了目光,語氣堅決。
羅唯把車泊在了路旁,兩只眼楮牢牢對住我的眼楮,“你讓我感覺你又回到了兩年前,不羈和冷酷得像匹野馬,又開始讓我無法掌控。”
他的語氣隱約透著擔憂和哀傷。或許,他已經感覺到了,我正在用某種方式悄悄地撤離他的營地。
“某個時候,你強大得讓人無法抵抗。隱墨。”他百般無奈。
“我只是不想再做誰的附屬品。”
“你要做什麼工作?我可以幫你找。深圳我比你熟悉。”
“不用了,羅唯,讓我自己一步一步來。我會好起來的。深圳這個地方有適合年輕人種下夢想的肥沃土壤。”
在深圳想找份理想的工作,並不容易。但如果起點定得低一點,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很快,我在福田找到了一份做手機battery銷售的工作。銷售,永遠是一種挑戰。銷售對于不擅言辭的我來說,更是一種挑戰。
公司的銷售經理叫李瑛,是一名三十多歲的干練女人。她穿寶姿,用一生之水,身形縴細,玲瓏有致,而那張精心化過妝容的臉,始終給人一種逼仄的冷漠與強悍,鷹一樣犀利明亮的眼楮總是漫不經心地掃過辦公室里的每一張臉孔,會出其不意地指著某個人說︰“請來我的辦公室,我有話要跟你講。”
我進公司的第一個月,是熟識產品及相關的資料。一個月後,我便開始和李瑛一起去拜訪客戶,熟悉客戶資料,跟進和服務客戶。
我跟她去見的第一個客戶是華南地區的手機battery的總代理商,也是我們公司的大客戶,我們這次去主要是續簽下半年的銷售合約。
去見他之前,李瑛把對方的情況略微跟我講了一下。這是她一直在跟進的一個大客戶,隨著手機的普及,市場競爭也相當激烈,對方已經透露已有同行向他們提供了同等質量、價格卻更便宜的手機battery,這對公司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危機。因為公司百分之六十的銷售額來自他們。
“你能喝酒嗎?”講到一半,李瑛突然問我。
“能喝一點點。”我一怔,傻傻的,旋即明白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
我們到的時候,對方已經在那里等候多時了。當然,他們所下榻的酒店就在這附近。李瑛就近安排他們在這家川菜館見面。
那是一胖一瘦的兩個男人。李瑛做了介紹,胖的是陳總,瘦的是林總。
林總看上去有四十來歲的樣子,穿著灰色隱形條紋襯衫,看上去很斯文很沉穩,話不多,連笑容也有些拘謹。唇邊那兩道深深的法令紋令他看上去有些滄桑。
陳總是一個三十五六歲的男人,高大微胖,皮膚白皙,嘴角總掛著一絲似是而非的笑意,戴一副細金框眼鏡,眼鏡下面的那雙眼楮,直勾勾的讓人總有種四處逃竄的沖動,一看就是那種又精又色的男人。
听他們開口就知道他們是重慶人。重慶有些男人特能侃特油滑,陳總把這種特性發揮得淋灕盡致,能說會道,口若懸河,用普通話談工作,用重慶話說笑話,偶爾還來句英文,在三種語言中交換自如,氣氛輕松詼諧,完全沒有我想象中的緊張。平日里在辦公室不苟言笑的李瑛在酒桌上一反常態,表現出我從未見過的熱情活潑。
我們喝的是五糧液。幾杯酒下肚,陳總借著酒意開始講起了葷段子。
他說︰“有個女人給領導敬酒,領導不賞臉。這個女人說︰‘不喝我的酒,是不是嫌我長得丑?’領導趕緊端起酒杯。女的又說︰‘你在上我在下,願干幾下干幾下。’”
這種低俗的黃段子令我面紅耳赤,而李瑛仿佛久經沙場,配合著嬌笑起來。林總自律得多,低著眉眼搖頭笑,仿佛有對這類笑話非常不屑又不得不听的無奈。
李瑛也講了幾個,不過她講得要斯文得多。她邊講邊拿眼神飛陳總,那種柔媚中多少帶了一些諂媚的意味,讓我隱隱有些不安。
說話間,一個十八九歲的女孩進來為我們添加茶水。女孩看上去很干淨,笑容也很甜,像滴清水一般。
我注意到每次她進來的時候,陳總那雙藏在眼鏡片後面的眼楮就會隨著她的一舉一動,滴溜溜地打轉。他真像一匹饑餓的狼,在陰暗安靜處詭秘地等著獵物的出現。
當女孩給陳總添水的時候,陳總突然抬起手肘,剛好踫到了女孩的胸部。陳總忙不迭地說著︰“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女孩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去繼續往陳總的杯子里加水,低低說了一句︰“不要緊。”
“咦,你不是住在我下面嗎?”陳總敲敲桌子,邊示意謝謝,邊詢問。
“是嗎?我怎麼沒有見過你?”小女孩很訝異地看著陳總。
“我見過你啊!你忘記了吧,上次在電梯里……對了,你是在我上面呢,還是在我下面呢?”
這時,我看到林總和李瑛臉上都漾著捉弄的笑意,漸漸明白了陳總的不懷好意。
“我住四樓啊。你呢?”
“我在你的上面啊……”陳總身體往後一仰,嘴角的似笑非笑變成了一種戲謔的放肆與貪到小便宜的得意。
終于,全場爆笑起來。女孩一愣,仿佛明白了什麼,臉刷地一下紅了,然後飛快地跑了出去。
人渣、流氓。我在心里惡狠狠地罵了一句。我臉色肯定非常難看,恨不得把能抓到的東西都砸向那張淫蕩狂妄的臉孔。
顯然,李瑛看到了我的不悅和那只差點被我捏碎的酒杯,從桌底下伸出腿來踫踫我的腿,用眼神暗示我不要計較。
我從來沒有接觸這種類型的人,就算在酒吧,那些來尋歡作樂的人也只是端著酒杯與中意的獵物優雅地談吐與調情,從來沒有這麼粗俗低下的。
“來,我們喝酒。許小姐,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們干一杯吧。”陳總舉起酒杯。
我窩了一肚子的火,拿了酒杯賭氣似的仰頭一灌。我真恨不得自己一下就能醉掉,可以隨意指著眼前這個色眼眯眯衣冠楚楚的男人破口大罵一頓。
我們接連喝了好幾杯。我有些醉意朦朧了,而對方看我的眼神也越來越放肆。這眼光讓人像脫光了衣服站在他面前似的。
“許小姐真豪爽啊,我喜歡。來,我們再來一杯。”陳總哈哈地笑著,起身給我的杯中斟滿五糧液,一只手落在我的肩膀上,趁機揉捏了一下。我嫌惡地一把打開。
“要喝就好好地喝,想吃豆腐,我給你去叫一盤來。”我話里帶刺。
“小姐啊——不要這樣喝,五十二度的酒,陳總,你別為難小許了,她剛出來工作,沒有見過世面,有得罪處請多多海涵。來,我陪你喝完它吧。”李瑛奪過了我手中的酒杯,賠著笑臉。
“許小姐,做銷售呢,是堂非常有學問的功課,你剛踏入這一行,還要多向你們李經理取取經啊!你以為陪著吃個飯,喝兩杯酒就能把客戶拿下?你錯啦。如果你沒有技巧的話,我跟你說,你就只能用身體去陪對方睡覺,說不定還有可能——”說完,他又哈哈大笑起來,仿佛我是個雛兒。
我氣結,嘴唇嚅動了幾下,想罵終是罵不出口,但終于忍不住將李瑛手中的那杯酒搶過潑上了他的臉。
“無恥,流氓——”我用充滿鄙視的目光看著他的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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