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痛疼深處不見血(1)
金城大酒店里的一個包間里。-------瀏覽器上打上-看最新更新
我進來時,房間里剛好有5個人。劉局長沒有參與牌局但是緊挨著許局長坐著,熱情地指點指點,講述著自己對牌局的看法和策略。許局長也不時把牌有意抬高一點兒側頭尋求著劉局長的幫助。他們正在玩當地一種正在流行的類似與一般雙摳或者升級的紙牌,輸一局要向對方掏5元錢。當地但凡有點樣的酒店包間里,都設有牌局。有客人來,先是在牌局前鏖戰一場,然後才轉移到餐桌上去。
我早先判斷劉局長和許局長是貌合神離的一對兒老搭檔,這種貌合神離發展到後來才產生火藥味很濃的摩擦。然而這種摩擦產生的影響小得微乎其微,痛疼深處不見血啊!現在我看不明白他們究竟是貌合神離還是神合貌離啦。
我心里暗暗嘀咕,這麼多年,無論在學校里還是在辦公室里,我都是把一堆財務數據算過來算過去,定量和定性並重,對一些現象給予合理的解釋,並利用數理模型模擬出它們的運動規律,然而對這種剛才唾沫亂飛、雙眼噴火,轉眼一瞬間風和日麗溫情脈脈的情形卻束手無策。他們是在演戲嗎?那觀眾無疑是我。但願我的高級公關經理見多識廣,助我一臂之力啊。
劉局長看到我進來,對對面的小伙子說︰“這牌結束以後,把位置讓給陸經理,我和許局長還有陸經理好好贏他們幾把,掙這頓飯錢。”
“我不會打牌,也不懂你們這邊的紙牌規劃。”我阻止說,“我來了,讓別人讓開,劉局長你折殺我啊?再說我也不會打,太掃興啦!我先學習學習,下次再陪你們幾位領導玩。”我對劉局長抱拳說。
劉局長還是堅持我入局,許局長開話啦︰“上次你沒有去北京,你不知道,小陸可是位大作家啊,出版過不少的專業書籍和文學藝術作品。哪里有時間打牌啊!”許局長看了一圈大家,“他跟你們都不一樣的,他不懂這種沒有品位的游戲。”
“哦——只覺得與眾不同,但是沒有看出來原來是位作家啊!”劉局長听到許局長的解釋,緊忙地貼補著說,“那也不給我們送幾本你簽名的書啊?”
“都沒有想起來送書啊。”我笑了笑。
我發現站在一旁的張主任有點不自然了,因為他曾經當面吹毛求疵地譏笑過我,他認為我起草的文件中出現了不少的語法錯誤。或許他這一刻才恍然醒悟,原來是自己在班門弄斧。
“下一次要記住給我們每個人送一套,我們也學習學習,難得能見到作家來進行談判投資的。”劉局長說,“都是作家還當什麼投資經理啊?多累的活兒啊!看把你辛苦的。”
“哦,那要兩位局長盡快給我個送書的機會了。”我趁機說。
“不給你送書的機會,你今天吃飯的機會都沒有啦,也記住帶給我一套,讓我那位與你同歲的兒子也見識見識什麼叫才華橫溢。”許局長說出了這樣的話,與我先前判斷的大相徑庭。
“還真想不到北京就是人才多啊!”一位小伙子說。
後來,經劉局長介紹,才知道夸北京人才多的那位小伙子是環保所的包副所長。另外兩位小伙子是環境糾察大隊工作人員。
“我下次來的時候,會為每個人帶一套書的。”我轉頭對張主任說,“張主任,我也給你帶一套!”
“北京人才濟濟,賽迪世紀集團也是人才濟濟,如果沒有這種著書立說的能力,才進不了北京城啊,也進不了賽迪世紀集團公司啊!”劉局長說。
張主任一直悻悻不悅、不言不語地坐在一旁,好像所有的一切與自己沒有關系似的。我大概可以猜到張主任這種表現是針對誰的。誰讓他洋相百出,里外不是人,誰就是他針對的對象。
6-(10)痛疼深處不見血(2)
相比于以往的很多次,這次的午餐準備得格外的豐盛,從佐菜到主食都是相當的精致。佐菜我是無法一一點清楚它們的名字的,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如此,也許可以記住菜的味道,卻很難記住形式繁華含義深奧的菜的名字。主食有六七樣,蛋花野菜餅、蕎面碎玉米粒餅、砂鍋米飯還有臘汁米線等。飯菜的香氣慢慢地升騰,剛開始一股一股的清新淡雅,後來便一波一波的濃釅醉人。
大家還有意繼續酣戰下去,劉局長打斷說︰“我看今天就到此為止吧,等下次沒有客人的時候,許局長和我再繼續討你們的債。”大家便依依不舍地停住了手中的紙牌。
經過兩個小時苦戰,許局長和包所長這一邊輸了兩百多元錢,打對家的兩位是環境糾察大隊的兩位年輕人。他們清點自己手中的錢,也許是權衡到自己的位置和分量還不能拿這樣多的錢,便說︰“今天許局長輸得最多,我們把我們剛開始墊的錢拿出來,其余的歸還給許局長。”說完把錢扔給了許局長。
“願打服輸,怎麼能有這種規矩呢?”一直一言不發的張主任終于還是“及時”開口了。我的印象中,他一貫的言語是沒有水平的。這句話在此時刻出現,不同人必定會產生不同的感覺。許局長肯定是覺得自己被嚴重地鄙視了,所以,錢扔在許局長的面前,許局長沒說拿也沒有說不拿。也許張主任是因為沒有在仕途上看到希望,在自怨自艾、在亂踢亂踏吧。
劉局長在這時候站起來了︰“常玩常鬧,這次你輸,下次你贏。”劉局長支持了張主任的觀點。我想,劉局長並非想幫助張主任,而是想讓許局長快些從這種即將凝固起來的空氣中擺脫出來,也好讓氣氛恢復到先前的愉快輕松。
我趁機環視了一周,司機小王是最為靈活的,他已經在桌子最下邊的座位上坐好了。他豎起筷子的一端,悠然地有節奏地輕輕地敲擊著桌面,皮鞋也隨著手的動作有韻律地敲擊著地板。
許局長和大家伙兒一邊討論著“戰爭”的經過、吸取的教訓、總結出來的經驗,一邊整理著桌子上的紙牌。劉局長走過去,輕輕地挽著許局長的胳膊,誠懇地說︰“讓年輕人去整理吧,你今天一定要坐上座。”他帶著虔誠的笑容,憨厚的眼神。與其說劉局長是輕輕地挽著許局長,還不如說是小心翼翼地攙扶著。
許局長應了一聲︰“哪兒也行,我先去一趟洗手間。”
劉局長又緊忙地走過來對我說︰“陸經理坐在許局長的旁邊,我坐在陸經理的旁邊,我們來陪你,其他各位都隨便坐吧!”劉局長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生怕我不懂,起身,俯身,順勢側耳悄悄地對我說,“把許局長招待好!”然後他一個回轉身,離開座位,到洗手間的方向去了。這時候,許局長剛好從衛生間出來了。不認真觀察的人,根本不知道劉局長在上衛生間去的當兒還給我講過話。簡單的幾個字像蒼蠅一樣從我耳朵邊輕輕掠過,但是我還是听得很清晰。我會意地看了他一眼。本來我是想把許局長旁邊的位置讓給他的。
許局長從衛生間里走出來以後,“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最上的位置。
“哎喲——涼拌‘本草木’哦,周五上海的那些人來的時候好像還沒有呢!”環監所的楊所長虔誠對許局長和劉局長說,“對于你們這些浪費大腦細胞的領導,應該多吃補腦的佳品,兩位老局長哦!”說完後他好像感覺自己的話有點欠妥,又補充說︰“陸經理,當地山里的一種野草,營養價值極高,一年盛產時節只有一個月,盛產時候的價格是有兩百多吧!”這種習慣于拍馬屁的人講出來的話,我也習慣在接受的時候打上的折扣。
“謝謝所長,看來今天我來得還真是好時候啊!許局長您德高望重,趕緊先動筷子吧!你不動筷子,我們年輕人就要犯‘欺君之罪’了,我要等不及啦,我是最愛吃野菜的。”我開玩笑地說。
看來上周五的時候,上海哈卡羅斯已經來過了,並且就在這家酒店里吃過飯。今天是周一,也許他們還沒有離開金城。再者他們也沒有吃上“價格高昂”的野菜。
而且,張主任已經間接地告訴我“上海哈卡羅斯投資經理一定住在當地最高檔的五星級大酒店里——金城君悅皇冠假日大酒店”。這麼看來,他們與上海哈卡羅斯的首論談判一定前景很渺茫,收獲不大,結果還很遙遠。
“這次,你們那位安江辦事處的吳主任怎麼沒有來?”劉局長問。
“其實,華東分公司是我們一個加盟的業務公司,安江辦事處屬于他們管理,但是幾年來收效甚微,所以今年華東區域收歸由集團統一管理。吳主任公司有另有安排。以前此類項目由分公司來負責操作投資,現在我們把這種權力全盤收了回來,因為中間出了很多問題。比如,資產歸屬問題、運營問題還有人事問題。我想劉局長和許局長也希望集團投資建設而不是什麼分公司或者子公司吧?”
“那當然,如果你不是集團投資中心來的,我們是不談實質性的東西的,今後你與我們達成的所有合同協議以及傳真都要蓋上你們集團公司的公章哦!子公司或者分公司,我們不認同,我們也不接待。”劉局長說。
劉局長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兒激動了起來,如果真如此,劉局長在我就像一面堅強的後盾,不但為我擋住了子公司和分公司的騷擾,而且也有力地挫傷了上海哈卡羅斯的銳氣。上海哈卡羅斯其實是哈卡羅斯集團參股公司,真正的哈卡羅斯集團是沒有開設這些投資業務的。上海哈卡羅斯只是“搶盜”了哈卡羅斯的品牌而已。江甦有一個同類的項目,政府要求他們以集團的名義投資,當時上海哈卡羅斯只好放棄。由此可見,這家外資性質的公司或許真正是迫于公司內部資產結構的限制而作出的這種無可奈何的決定。
“根據我們市場調研分析,我們的投資模式是對業主都有利的,這個報告是在作了比較充分準備的基礎上作出的。首先,我們允許業主把特許經營權作價入股投入新成立的有限責任公司,包括前期有據可查的所有費用,也可以以入股的形式投入新成立的有限責任公司,特許經營權少說也可以出賣幾百萬元吧;其次,我們希望利用國債建設,以緩解前期資金壓力。但是如果沒有國債,我們仍然按著現定目標來規劃建設本項目,我們投資過的4個大項目,其中有一兩個後來就是沒有國債或者國債審批不下來,我們照樣嚴格投資、建設、運營、收益,不能光靠政府光靠國家。即使是我們使用國債,我們也會定期以經營收入回購的方式歸還給政府,並且以集團資產作為擔保。”我陳述著。
我注意到我在陳述的時候,大家都停下來手中的筷子,認真地听著我講。通過對上海哈卡羅斯的投資合作協議、建議書的認真細致的研究,我知道在他們投資建議書中從來沒有牽涉這些環保局沒有意識到的問題。
想得到什麼的時候就應該想出讓永遠無法留得住的東西的辦法,這樣或許才能為自己留下一個機會。投資經理談判是兩個層面的,第一層是桌上,第二層是桌下。兩層的基礎就是判斷︰判斷對方,判斷自己,然後才能使自己時刻主動。而判斷必定要失去什麼比判斷將要得到什麼更具有現實意義。
6-(11)許副局的嘴臉︰借枝嫁花
許局長無動于衷。
劉局長看了一眼許局長,然後對我說︰“哦——這些內容,都要反映到最終的投資合作協議中嗎?”
“是的。這種投資模式將一視同仁地應用到所有的同類的項目中,不會因為沒有國債、不會因為金城地處內陸,當然也不會因為金城是小城市而改變具體形式和具體內容。我帶給張主任那一疊參考資料中已經復印了我們公司與其他四個環保局簽訂的投資合作協議,希望劉局長可以參考一下。”
這時候,張主任和許局長顯得有點坐立不定,許局長馬上承認︰“不過,你說的特許經營權作價出讓我們還真是沒有考慮到,與別的單位的接洽中也從來沒有人提起這件事情。”許局長坦白承認算是在劉局長面前無可奈何地做了一個檢討。張主任卻支支吾吾地辯解道︰“資料?哪些資料?我怎麼沒看到?我翻來翻去專門要找這些文件怎麼就沒有找到呢?”
劉局長怕我臉面上下不去,說︰“先吃飯,先吃飯,吃飯不談工作。”
“我走過安江很多地方,金城算是最有特色的,經濟也很發達。我住的地方正對著幸福村集貿市場,我發現水果吃食並不比北京便宜。想不到金城的房價也非常得高。”
“你住哪里,幸福村?”許局長問。
“嗯,是的!我住幸福村。”
“沒有住在金城君悅皇冠大酒店?听說幸福村那邊沒什麼條件比較好的賓館。”許局長和張主任一樣,采用的是一個模型中臨摹出來的八卦邏輯。
“花楊村酒店。”
“那是一個小酒店兒。”張主任又冒出來這句話來,對許局長作著更加直接明了的解釋,“那是一個小酒店兒。”張主任又滑稽地重復了一遍,如果諾貝爾大獎中有個什麼發明發現獎,張主任覺得肯定非他莫屬了。然而許局長並不領情,一言不發的也沒正眼瞧他。
更刻薄的是張主任又補充地問︰“有沒有空調?這可是大熱天。”
不能多喝酒,只顧吃菜的司機,覺得張主任純粹是睜著眼楮說瞎話,便說道︰“你中午都去酒店接陸經理啦,你沒有看到啊?新裝修的一家假日酒店,環境並不差。”
我不知道是我的行為讓張主任不舒服,還是張主任的行為讓我不舒服,總歸我們的交往總是疙疙瘩瘩的很別扭。
“哦——是這樣的,酒店是電力局局長幫助我訂的。我對金城不熟悉,每次來都是他們幫助預訂。這家酒店離他家很近,這樣來往起來也較為方便。我們公司對住宿是實報實銷的,有五星級不得住四星級、有飛機不得坐火車、有軟臥不得坐硬臥。”
听我這麼解釋,許局長看了一眼啞口無言卻半信半疑的張主任,眼神里似乎還有點幸災樂禍的自在和恨鐵不成鋼的惋惜。
“電力局?”許局長放下筷子,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又拿起筷子,但並沒有夾菜,眼光看向我,“電力局,那可是肥差啊!人多勢廣啊,哪個行業哪個部門不用電啊,局長和你熟悉?”
“局長的兒子是我最好的同班同學。他當時是委托培養的,畢業以後回到了當地,現在在金城火電公司。唉,多年的朋友,比不上四年的同窗呢,听說我要來金城,他來接我也就是了,居然全家都來接。他在成都電子科技大學讀書的時候,我見過他們一家,很有修養的家庭。”我特意在我的話語上,沾染上了一點兒感情的色彩。
“俗話說得好啊,寧為雞首,無為牛後呢!局長當然要讓兒子委培啦,瞧瞧他現在安排得多好啊!我們金城火電公司可是金城政府和日本一家公司合資的公司,在我們金城是效益數一數二的企業,看局長多麼會安排事情。寧讓兒子做地頭蛇,也不讓他做皇城客。”許局長講完這句話的時候,突然意識到也許他在侵害我的情感,轉頭打量了我一下,便說,“不過,小陸這樣的,在皇城待著也不錯。”想不到我一提電力局長的事情,讓今天受了挫折、興致不高的許局長,言語突然多了起來。
當享受權力的時候,局長們都在一個勁兒地搜集著可以為自我所利用的空隙,許局長又一次問,好像沒有听明白我說的話似的︰“哦——電力局的局長你也熟悉,啊——了不起啊,你在我們金城熟人不少啊!”
看他們這幫人的神態,我突然想到小時候看的一個故事︰垂楊柳的枝條上好像掛著一條小黃魚,隨風輕輕地抖啊抖,一條眼楮 尖的老狗看見了,怎麼也想弄下來飽嘗。風一吹,黃魚抖了抖,老狗猛地跳了起來,結果撲了個空。機會又來了,風一再吹,黃魚又抖了抖,老狗又猛地跳了起來,終于抓到了一點兒小尾巴,好像還不錯。于是無論有風無風,老狗便不停地奮斗,終于有一天抓到全部的黃魚了,老狗定楮一看︰“哇,怎麼是自家一片被風吹落的窗戶紙啊!”
許局長似乎是感受到了自己在大家面前有點兒失態,突然轉移了話題對還在慪氣的張主任說︰“小張,小陸比你小幾歲呢,人家可是作家身份的投資經理哦,寫作才華很出色,而且投資工作也做得不錯,你可要多向他學習。”
听說張主任一直是金城環保局首屈一指的筆桿子,許局長他們向政府提供的本項目的引資考察報告也是由張主任起草的。而且,幾乎所有的向上級部門提供的總結性質的重要文件,都是由張主任負責的。許局長這樣一說,勢必極大地挫傷了張主任的尊嚴。
因為我和電力局局長認識,並且局長幫我預訂了酒店的事情,便引發了許局長如此良多感嘆與感想,我覺得啼笑皆非。
6-(12)劉局的用意︰顧全大局
金城大酒店大廳門口。
“小王,你把陸經理送回酒店先休息。”劉局長吩咐司機。
“不用,我直接打車過去,小王把局長們送回去吧!你們下午還要上班,我下午倒是可以休息。”
我握住劉局長的手說︰“老局長應該很累啦,小王應該先送老局長。”
“我們就不用了,離上班的時間也很近了,我們直接去局里。我回去看看資料,研究一下情況。”
“那也應該讓司機送你們去辦公室。”
我把手伸向了許局長︰“許局長,辛苦啦!陪我吃飯耽誤了您的午休時間。”
許局長握住我的手說︰“你提供的這個項目特許經營權可以作價的規定,我們還是第一次听到,很有價值。”既然是第一次听到,那麼他們與其他三家的接觸交流中肯定從來沒有談到過這個細節問題。確切地說,投資商不可能想不到,是環保局沒有想到而已。這就是“位高權重”的許局長專家大人的所謂的“高度”。
“許局長、劉局長,你們看,我要不要做一份修正後的投資建議書?”
劉局長笑了一下︰“我們再研究再聯系。”然後,轉頭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許局長,意思是還要看許局長的意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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