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陝公路寶輪至廣元段,像一條彎彎曲曲的巨龍,時隱時現、上浮下潛地穿梭在崇山峻嶺、急流險灘、隧道橋涵間,前不見首,後不見尾。坐在回城的公交車上,車窗外層層疊疊、蒼翠黛青的遠山近丘,水流淙淙、清澈見底的山澗小溪,稀疏散落、幽靜孤寂的山中人家,忽起忽落、飛翔盤旋的山鷹,像電影畫面一樣,一幕幕地在眼前交替呈現,又一幕幕地消失。剛上車的那段時間,在窗外不斷變幻的背景前,秋桐黯然神傷地靜坐在我身邊,低著頭,淚珠兒牽著線地從臉上滴落而下。低頭望著她悲傷淒婉的臉龐,我的內心瞬間就被她的悲切和淚水所淹沒,苦澀和剌痛像電流一樣在渾身漫延,木然地坐在那兒,呆呆地不知所措。
此情此景,我不由地在心中哀嘆造化弄人。假若再沒有分離和漂泊,這個春節寒假的生活,諸如故鄉秀美的山水風光、燦爛的歷史文化、可口的小吃美食、快樂的家庭歡聚、楚楚動人的秋桐、親密的親朋好友以及那些未曾謀面的恩師同窗等等,每一樣都是我內心深處所渴望的未來生活夢想的最重要組成部分。
現實是起點,理想是目的地,之間的差距就是要通過努力,一步一步地達到。若想把這短暫的完美變成一生的永恆,無論如何,還是得忍受住暫時的分離,趁年青我和秋桐都努力學習,爭取學有所長,為事業和前途放手一搏。就好像我們坐在這公交車上,我們可以盡情的觀看沿途的風光,但我們卻不能任性地就此讓司機停車,然後下去呆在此地暢游,既不管秋桐腳痛不痛,也不管她此時有沒有心情玩耍。畢竟此時最重要的事,還是要盡快趕回去,到醫務室給秋桐腳上藥、回她家換鞋子。
無語凝噎、低頭垂淚的秋桐,讓人慌亂而又心痛不已。後來,我輕輕地摟住秋桐的肩頭,讓她的頭靠在我胸前。我一邊用紙巾給她輕輕地擦著眼淚,一邊溫情地低語開導勸慰她︰”同學一家遷往深圳,對于他家來說也許是好事,那邊經濟發展迅速,個人發展機會多,工資待遇也高。理應祝賀才是,不該這麼悲傷。遷走之前,你再抽空過去看看她,彼此留下聯系方式,今後一樣可以通過書信、電話等交流。將來旅游啥的,還可以過去看她嘛!”
“嗯!今天張雅說3月初相好的同學聚一下,你好久返回學校?要是還沒走,你陪我一起去。”秋桐抬起頭,淚眼巴巴地望著我說道。
“學院2月16號正式上課,打算買2月14日上午的火車票。可能沒法陪你去參加同學聚會了。”我如實地答復道。
“還有十天半了!”秋桐低下頭靠在我胸前,輕聲呢喃道。
“最多四個月後就回來了。每周我都寫信,把在學院的情況告訴你。你中途要是休假過來,我天天抽時間陪你出去玩。”我急切地寬慰道。
“寫信雖然可以知道大致情況,可見不到人,听不到說話,感受不到你的關愛,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究竟在干啥,想起心里就覺得空蕩蕩的。我到真想去你們學院看看,可才分開幾個月就趕過來看你,別人會笑話我吧!再說嘛!”秋桐長嘆一聲,幽幽地說道。
“那我在信中盡量把在外讀書的情況寫詳細點兒。隔段時間我就給你寄張我的生活照片,並抽空到郵局去給你打電話。你也要多給我寫信、給我寄照片哈!”我趕緊又補充說道。
“嗯!這樣要稍微好點。苴硯,我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可是,一想到你要出去那麼久,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心里就慌亂如麻、空虛難受。好了,回來就好好地在一起,不要惹我生氣不高興。出去就好好地讀書,不要在外惹事生非。”秋桐輕聲低語道。
秋桐心情平復之後,就再沒有說一句話。一路上,她都靜靜地頭靠著我,低頭閉眼好像在休息。我左手摟著她,右手扶著前排的扶手,防止車輛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行駛時,顛簸和剎車造成的前後左右晃動過大,危及到安全。在她家不遠處的公交站台,我扶著秋桐下了車。我讓她在原地等著,自己立刻跑到50米之外的診所,說明受傷情況後,買了紫藥水、雲南白藥、醫用綿紗、綿簽和醫用膠帶,返回後背起秋桐,就向她家所在的小區走去。
進了家門,秋桐讓我將她放下,我扶著她在鞋架處把腳上的鞋脫下,換上了綿拖鞋。隨後,又將她扶在客廳沙發坐下,將手中的藥品放在茶幾上,請她脫鞋襪準備給她腳後跟敷藥。沒想到她兩個腳後跟都磨破了,黑色襪子上滲血的部位與傷口粘連在了一起,還不好往下脫得。我讓她稍等,進廚房燒了點熱水,用紙巾沾熱水,熱敷傷口處後,她才終于順利地脫下了襪子。我蹲在沙發前,按醫囑,先用紫藥水消毒,再給磨破的地方上雲南白藥,然後剪下醫用綿紗,折成比傷口稍大的幾層蓋在傷口處,最後,用醫用膠帶縱橫交叉呈十字狀,將貼在傷口外的綿紗固定在腳後跟上。
秋桐低頭看了看傷口處理效果,站起來走了兩步,羞赧地淺笑道︰“手還巧得!挺整齊美觀嘛!傷口一處理,鞋一換,就一點兒都不痛了。今天你背我出了好多汗,都有汗味了,我給你找件衫衣,你趕緊去沖洗。”
洗完澡,吹干頭出來,只見客廳里生起了木碳火,茶幾上已泡了兩杯茶。秋桐側身斜靠在沙發上,雙腿放在沙發上,雙腳懸在沙發外,邊嗑瓜子,邊在看川台的春節綜藝節目,腳上已換了一雙粉紅的厚綿襪。我走過去,緊靠著她的側後背,在她左手邊靠沙發扶手處坐下。綜藝節目結束,時間已接近下午三點鐘。
“快三點了,要不我們收拾一下,趕回我家去?”我輕聲地問秋桐道。
“不!著急忙慌地過去干啥子,在這兒又沒哪個要吃你!等一會兒我們出去隨便吃點,回來接著看電視。”秋桐不情願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