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管怎麼假設，事實就是很糟糕。
彼得是這麼想的；就在他跟多莉準備離開樓梯間、剛轉身卻發現哈利就站在下方走廊、抬頭看著他們好整以暇時。
在彼得的內心，有個小蜘蛛人正抱著頭滿地跳大聲尖叫，從昨晚開始、所有的事都很突然又很糟糕，恰恰應證了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而單從哈利的表情，彼得就能確定，事情還能繼續糟糕下去。
哈利就站在樓下。雙手插在口袋內，仰頭、挑眉、面無表情地醞釀颶風。坦白說，彼得想遠離這場颶風。他的蜘蛛感應都快響了吧，他猜，雖然這好像不在蜘蛛感應的f w 範圍。
不等他們開口，哈利先說︰“你們沒去找賽門女士。”肯定句。
多莉跟彼得交換一個眼神。多莉看起來很害怕。
“呃……對。”彼得回答，硬著頭皮，“還沒？”
“是嗎？”哈利扯開一抹笑，冰藍色的瞳孔比鋼刀更銳利，“坦白說，我不太在乎你們有沒有去找賽門女士。我好奇的是，什麼時候你們之間有這麼多小秘密能討論，卻不願意與我分享。”
彼得有點不確定，哈利這話、到底是在問多莉還是問他，但看起來多莉一時半刻答不上話，而且哈利的氣勢真的很嚇人，好像剛剛抓到他跟多莉t u q ng一樣──等等，所以哈利跟多莉究竟是哪種關系？！噢不，這個問題細思恐極。
彼得不動聲色、目光死定在哈利方向的某一處，腦內剛跑過第一百零八條完美的計劃、來解決眼前的情況。哈利走上階梯了。如果人能夠像刺蝟，彼得覺得那應該就是哈利現在的模樣。希望奧斯本大少爺別介意他這個比喻才好。
“不解釋？”哈利揚聲。
彼得又看了眼多莉。她毫無反應，不確定是什麼原因，呆滯地望著哈利，像螺絲卡住的機器。彼得覺得自己憋不住了。他想說話，他得開口。
“不是那樣的，哈利。我們正準備告訴你。”
哈利停在平台下一階的階梯上。盡管需要仰頭，哈利的氣勢卻能讓人感覺被他俯視。
“是嗎？那最好是一個毫無破綻的理由，來解釋為何你們對我的問題在第一時間同時選擇保持沉默。”
多莉遲疑地轉頭。彼得能感覺到多莉的視線，可能她在猶豫是該直接回答哈利、或者觀察他跟哈利的互動後再做決定。現在彼得真的相信多莉徹底失憶了，這根本不是他認識的那個多莉。在彼得能看到的範圍里，多莉任性、脫線、天然呆可能也天然黑，會莫名說出些奇怪的話，會撲向哈利撒嬌撒潑，就是不會猶豫。
哈利皺起眉。多莉的遲疑令哈利產生更多質疑，與不滿。
突然多莉痛苦地揪起臉，用兩手掌根部按住太陽穴，轉過頭去。
“多莉？”
多莉的異樣引起他們關注。彼得的動作比哈利慢一些，他看著哈利急切地走到多莉身旁，抱住多莉、將手放在多莉頭上、又飛快拿開，神情透露出無所適從。
“可能是頭又在痛，這個感冒很古怪。”彼得說，一時也不確定該不該踫多莉──他怕踫了多莉、多莉就倒了，可是，多莉看起來就是快要倒了。
“感冒？”哈利眉頭皺得更緊，重復一次，“多莉，感冒？”
“對，不然會是什麼？”彼得反問，不解哈利的反應，“昨晚她發燒又頭痛，我想帶她去看醫生但她堅決拒絕，這些我都有打在短訊上……”
哈利仍抱著多莉，讓多莉能靠著他、不因為暈眩而倒下去。他瞪著彼得，“你沒說情況這麼嚴重。”
彼得無語。明明他有講，所以現在是怎樣？要怪他�@ br />
“我不是他的責任。”多莉突然說出這句話。哈利跟彼得都愣了一下。
彼得是挺驚訝多莉能說出如此有邏輯又成熟的話，哈利的表現就更夸張了，說哈利懷疑多莉被鬼上身都不為過，用疏離的目光審視多莉。彼得忍不住想象如果現在在哈利懷中的、是本來的多莉，被哈利用那樣的眼神看待，會有多傷心。
但多莉似乎一無所知。她扶著前額，稍微推開哈利，看了眼身旁、彷佛在找某個立足點而她沒找到。
“我失憶了，哈利。”她說，忍著疼痛，以令人措手不及的方式，“我的意思是，我徹底失憶了。我不記得你們是誰、不記得我們發生過的事，我頭痛是因為偶爾我會想起一些雜亂的東西。抱歉，彼得，我沒有一開始就告訴你真相。我應該一開始就告訴你。”
彼得沒想到多莉會自己說出來，他本來打算幫多莉解釋。因為多莉是那麼柔軟、脆弱、像兒時回憶里擺在百貨精品架上的昂貴水晶娃娃，能夠令任何人打從心底燃起與生俱來的保護欲。
哈利緩緩放開多莉。他錯愕的目光在多莉跟彼得之間來回。
彼得深呼吸。“這就是我告訴過你的，哈利。她失憶。”
“對，我知道，我知道多莉會失憶。”哈利說，近乎喃喃自語，“我知道的，她不是第一次忘記事情……”
“忘記事情跟失憶有本質上的不同。”彼得忍不住糾正，“它們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病癥。哈利，我們得帶多莉去醫院。這很嚴重。”
哈利卻立刻搖頭。“不。”他說，跟多莉異口同聲。
彼得不解地擰眉。
哈利側頭，看著多莉，目光隱隱透出驚訝。他沒有解釋他否決的原因，倒是多莉自己說了。
“實際上，我懷疑我知道我失憶的原因。”多莉說，語帶遲疑。她深呼吸，飛快瞥了眼哈利，咬著牙說︰“我可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彼得感覺自己的大腦有點當機。
一當機彼得就想說話，用很快的語速、說很多很多的話。他看看多莉再看看哈利，發現哈利似乎對多莉的結論並不訝異。或許哈利知道什麼。
“你是指，你是穿越來的。”彼得說。
“……差不多是那種意思？”
“這有什麼奇怪。你還說過你是精靈。”
“你告訴他了？！”哈利揚聲。
頓時多莉跟彼得扭頭，雙雙瞪大了眼，盯著哈利。
“那是真的？”彼得重復一次，“她是……天啊，她真的是精靈？”
“難怪！”多莉反射性捂住耳朵，“我就說我耳朵怎麼這麼尖呢！”
三r n mi n面相覷了幾秒，這才都弄清楚來龍去脈。哈利搞清楚多莉是真失憶不是鬧脾氣、彼得搞清楚多莉是真精靈不是粗神經，多莉也搞清楚自己……不，她什麼也沒真正搞清楚，除了她曾經是精靈。
彼得回過神，發現多莉正死盯著他，眼神暗示著某些事。彼得回想起多莉給他的那管血，多莉眼神傳達出拒絕，趁著哈利不注意時、對彼得搖頭。
彼得猜這是讓他別把那管血的事情說出來。有點奇怪，為什麼多莉不想讓哈利知道這件事，難道多莉其實沒那麼信任哈利？畢竟多莉失憶，失憶的人對世界哪來的信任可言。彼得只能這樣說服自己，不論心頭的怪異感是否始終揮之不去。
就快下課了。哈利拉起多莉的手腕，對彼得說︰“帕克，幫我們請假。”接著就拽著多莉、往大門走去。
“等等！”彼得來不及攔下他們。他的意思是，他當然來得及，但他一時不確定該不該這麼做。“你要帶多莉去醫院嗎？”
“病假！”哈利只回了這句話。
說是病假，哈利顯然並不打算真的帶多莉去看病。
他就只是把多莉帶離學校而已。大概剛才接收到了所有訊息令哈利陷入混亂的情緒。不然，多莉很難解釋為什麼他們現在不在學校、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廳。
哈利選擇靠窗的座位，這里有干淨的木桌跟高腳椅。多莉其實不太喜歡這個位置，因為路過的人會盯著她跟哈利，她不喜歡被盯著看，尤其前面隔著玻璃，感覺更像被放在櫥窗內的昂貴精品。
尷尬的氣氛已經蔓延了整整十七分鐘又三十六秒。多莉等不到哈利任何一個字。自從走進店內，她就看見哈利對老板說了句老樣子，老板給她跟哈利各上一杯冰茶後，哈利就再沒說過任何話、甚至也沒挪動過身體，可能都沒眨過眼楮。
多莉低頭玩手指，玩衣擺上的小珠子。其實她挺慌的。身旁坐了死不說話的哈利‧奧斯本，誰不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