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在鬧脾氣。”驀然，哈利輕聲道。
多莉驚訝地抬頭。她不敢相信，這都多久了，哈利還抓著鬧脾氣三個字不放過她？
“你真的忘記了。”哈利喃喃，痛苦地捂住臉，“都是我的錯。”
多莉皺起眉。“我……我不太懂你的意思。”
根據彼得的說法，她失憶、是因為她發燒；根據她自己的判斷，她失憶、是因為她穿越。怎麼算，多莉都沒辦法把她的失憶跟哈利算到一塊兒。
奇怪的是，她並不覺得，現在的她，不是本來的她自己。
哈利頹燃窩在高腳椅內，放下左手，微微側過臉。過分蒼白的面容、在咖啡廳的昏暗燈光下，更顯憂郁。他扯動嘴角，或許那是個笑容。
多莉不由自主去盯著哈利的眼楮，那對如深海寒冰、深不見底、澄澈純粹、卻也鋒利無比的藍眼楮。那對眼楮無法令人感到溫暖，有時令人感到畏懼。
可是，多莉想著，她沒辦法不去喜歡這對眼楮。就好像過去多年她每天都這麼做、每天都告訴自己，眼前有著金發藍眼的男孩是她的王子……連她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她沒辦法控制自己。
腦海里閃過的零碎畫面勾起多莉的記憶。她頭疼地揪起臉，咬牙。
“又頭疼？”哈利馬上直起身，不假思索地觸踫多莉的臉。用自己冰涼的手、去包裹多莉的太陽穴，試圖藉此舒緩對方的疼痛。
多莉本想試著忍過去，可是這回真的很疼。她一邊憋著不出聲，一邊努力抓住那些閃現腦海的畫面。
“……一個海邊。你坐在陽台上……那里有很漂亮的玻璃地板，可以看到下面的海，很多很多熱帶魚。那是哪里？”
多莉沒有捕捉到，在她說出這些時，哈利面容上浮現的驚喜。
“2014年夏天，普吉島別墅。你記得那次？”
多莉的頭還疼著。她抓住哈利的手當成冰枕、像在泳池玩得溺水的孩子抓住泳圈，“我不知道那是哪里。你好小，我要你從陽台上下來、不要坐在那麼危險的地方……你是不是差點摔下去──哈利？”
多莉沒說完話，被哈利猛然抱住。她嚇一跳，一時僵著，沒有非得推開對方的排斥、也沒有特別喜歡這個擁抱的欣喜。
“太好了。太好了……”哈利重復著這句話，將臉埋在多莉頸窩處，好一會兒，才抬頭，用與先前截然不同的喜悅神情，凝視多莉。
對待反差太大。多莉頭皮發麻感覺怪怪的。
“放心，你只是失去記憶。”哈利說，特別強調後面兩個字。他傾身向前、靠在多莉身上，冰涼的手貼在多莉的臉頰旁。“你還是你，我很清楚。不用擔心，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確實來自其他世界，而我不在乎你是不是精靈。”
听到哈利這麼說，多莉反而呆住了。
“……誒。你都知道？”
哈利笑了起來。“對，當然。”他說，手指熟練的撈起多莉過長的發絲，將那些發絲梳理整齊、不再垂落多莉兩頰邊。他的動作是如此嫻熟，想必做過相同的事不下百次。他凝視多莉的目光是如此溫柔，叫人不能不相信他深愛眼前的女子。
多莉呆住了。真的。各種層面上的。
首先，她真的很想知道自己跟哈利奧斯本之間的關系。這將決定接下來她要不要信任哈利、跟多信任哈利。但！這個問題的d n，顯然取決于哈利可不可信。如此問題彷佛先有雞還是有蛋，明明簡單卻曾經成為千古難題。
多莉盯著哈利，想了很久，想她到底要不要把問題問出口、還想她到底要怎麼問、問什麼。在她思考的時間，哈利一直玩她的頭發、玩她的臉、玩她的耳垂，玩到最後多莉有點受不了。
“現在是……？你在做什麼？”
“惹你生氣。”哈利居然這麼答。
多莉無語凝噎。看著哈利。看著他。只能看著他。
驀然哈利笑了起來，特別開心的那種。他停下騷擾多莉的行為，往後靠在椅背上，歪過頭，仍是那樣、好整以暇。
“你想問我問題。問吧。”
多莉狐疑地打量哈利，盡量不讓表情太明顯。
“沒事，我懂你。”哈利說，雙臂環胸、聳肩，姿態慵懶隨意，“敢不敢賭你不用開口、我就能給你d n？”
多莉皺起眉，發現哈利確實掌握了她的心思、並且對此異常有把握。直覺告訴她，她不該賭。
接著，哈利又笑了。“抱歉，好啦，我不鬧你。別那麼緊張，放輕松，我只是很久沒看到你這個樣子……不用怕我，多莉。你是我的多莉，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他說︰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因為她是他的多莉。她是哈利奧斯本的多莉，他最喜愛的小精靈。零碎的畫面再度浮現，多莉頭又疼了。這回她不再自己忍著痛，她撲向哈利，把頭擱在哈利肩膀上。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多莉哭著道歉，不停道歉，因為她自己也不明白的原因、因為她自己都不能理解的眼淚。
其實她很害怕。有誰可以理解下、她身為一個真失憶穿越女那種崩潰的心？
她也希望她沒有失憶，她也希望她的失憶只是借口。更可怕的是、就連她僅存的、僅知的部分，都是亂的、都是錯的，說真的多莉不知道現在能相信什麼。人類的判斷力源于過往經驗與所知所學，就像你不能指望一個寶寶能對似是而非的危險做出正確判斷，寶寶頂多能憑著生存本能選擇存活或死亡。
這就是極限了。
哈利呆了至少一秒吧，才反應過來，開始哄她。他哄她的方式，熟練得多莉不得不相信、哈利奧斯本做過這件事，不只上百次。
“別哭，多莉。別怕，沒什麼事會因此改變，你永遠是我的多莉，我也永遠是你的哈利奧斯本，記得嗎？我們承諾過彼此的？”
多莉點點頭，把臉埋在哈利肩膀上，偷偷拿哈利的衣服抹掉眼淚。
“記得一些。”就那些她想起的零碎畫面。
年幼的哈利將她捧在掌心；有人替她準備香氣襲人的花瓣與果實，是哈利；她被藏在口袋內、帶去學校里；差點給哈利的寵物貓吃了、哈利斥責那只白貓……
或許，這個世界跟她以為的不同。
或許，這個哈利奧斯本不會變成反派綠魔。
或許，她可以相信哈利，相信他們共度的時光。
多莉這樣告訴自己。
……但是等等！哈利還是沒說他們是什麼關系啊！
總之不會有血緣關系。多莉想，現在她該問哈利的，應該是她到底算哈利的朋友、還是哈利的寵物。這差很多。
多莉繼續被哈利寄放在彼得家。送多莉回帕克家時，哈利承諾會盡早接多莉回去。
多莉關sh ng m n，皺起眉，發現梅嬸在客廳，正盯著她。多莉嚇一跳。
“剛才送你回來的是哈利嗎？”梅嬸笑了一下，將滑下鼻梁的眼鏡往上推，“他真的很愛你。”
“嗯……”多莉無法否認，雖然她懷疑事情跟梅嬸想的可能略有差異。
“吃過晚飯了嗎？彼得還沒回來。我先做飯給你。”
多莉覺得，她寄人籬下、不能總不事生產，就提出幫忙的要求。在她熟練地拿起菜刀切好菜後，她發現，梅嬸用有點奇怪的眼神盯著她。
“怎麼了……？”多莉看看手上的刀、再看看梅嬸，思考自己是否哪里做得不好不對。
“不，沒什麼，只是挺驚訝？”梅嬸扯開微笑，笑容隱隱有些尷尬，“我以為你不會下廚，畢竟你剛來的時候、連鹽是什麼也分不清……我想你是千金。”
多莉困惑地皺起眉。其實她不確定梅嬸在說什麼，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干脆微笑保持沉默。
彼得很晚才回來，回來時看起來很不開心。多莉到他房里問他怎麼了，他憋了很久沒憋出一個字。
“你先說說今天哈利帶你離開之後，你們去了哪里吧。”彼得反問。
多莉就把她跟哈利在咖啡廳談話的部分告訴彼得，包括她想起一部份的事情。她跟彼得面對面，她坐在窗台上，彼得盤腿坐在下鋪。房里沒開大燈，書桌前的小燈微光隱隱，彷若明月。
彼得望著多莉的眼神也越來越認真，在多莉說到她懷疑哈利是把她當寵物時，還笑了一下。
“其實，我覺得，失憶後的你反而比較好相處。”突然，彼得說。
多莉愣了愣，歪過頭。
“怎麼說？”
“就是……不那麼孩子氣？我說實話，你別生氣。我喜歡跟現在的你說話，感覺你比我們更成熟。”
多莉皺起眉。
“有道理，我失憶，我不記得自己的年紀。”她說，撇嘴，“所以你就不喜歡失憶前的我了？”
“也不是這樣說。”彼得笑了起來，眉眼彎成一線，“沒失憶的你也挺可愛，像m i m i。
“像寵物？”多莉抬眉。
彼得聳肩，兩手一攤。“這可不是我說。話說回來，你大概可以放心，哈利大概就是把你看作他寵愛的小m i m i，因為他有女友了。”
多莉一愣。她想起今早她跟彼得進校門時，其他學生看他們的古怪眼神。
“瑪莉•簡•華森，我們的一位同學，你提過她的名字。”彼得接著說，分心把玩手里的蜘蛛俠zh f 頭套，一拋一接地玩著，“听說前幾天才開始交往，是哈利主動追求。那女孩挺漂亮的，是火辣活潑的類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