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膽簫心俠骨香

第九章 身世浮沉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顧楚堯 本章︰第九章 身世浮沉

    方余緩緩地睜開眼楮,舒緩吐納,攏聚了幾分真氣。盤坐的腿舒展開,立起身來。“這金蠶老祖也挺有意思,這‘手無縛雞’的解藥喚作‘拔山扛鼎’,的確是對癥下藥。”

    “你本受過內傷,調理不當,後被蕭春一腳踢散真氣,內傷更嚴重了。”余伯溪淡淡地說道,“不過也該你受一次重傷,否則學幾手武藝便認為武林無人了。”

    “先生,我傷也調理得七七八八了,可以讓我見見小桐了吧?”

    “甦桐?她不在。”余伯溪呷了口茶。

    “什麼?”方余只覺不可思議,莫非此前他的猜測是錯的?

    “前輩,莫非蕭春不是死在你的劍下?”李樹喬充滿疑問。

    “蕭春雖被我一劍制住,但封喉的卻另有其人,這是兩劍。甦桐正是她救走的,那林子里還有一位絕世高手。”莫听余伯溪輕描淡寫幾句,此人劍法之高可與他比肩。旁人如金蠶老祖、子虛真人眼尖兒者,也只看出一劍,甚至連方余也認為sh  r n者必是先生,可見此人能與余伯溪並為一劍,劍道造詣決不在他之下。

    “這世上還有人能在先生面前帶走小桐?”方余急著問道。

    “有”,余伯溪不急不慢,一字一字說道︰“甦夫人。”

    便是那名動江湖的海寧甦家夫人,左杭野。

    “余道友,這甦夫人來了。”子虛真人低聲說道。

    果不其然,聞得一陣梔子馥郁的花香,像是醉在花海。

    而那傾城的國色便佇在眼前,一襲梔子花般潔白的雪紗里裹著綽約的身姿,添了幾分裊娜。那甦夫人的容貌神似甦桐,比甦桐少了幾分羞澀與天真,多了一些大方與成熟。

    “人說江湖第一美人左杭野‘未睹紅顏,先聞馥香’,這麼多年,你還是用梔子花瓣沐浴,體質越來越陰寒了。”余伯溪嘆道。

    “師兄,你又取笑我了。”左杭野語氣冰冷,軟語卻能酥人。

    不僅是李樹喬,就連方余和甦桐也驚異地看著眼前二人。誰人知道,江湖第一美人,海寧甦家甦青岩的夫人左杭野,竟是余伯溪的師妹?而眼前這甦夫人在誕下甦桐不久後便離開甦家,退隱在渤海之濱,如今卻在甦家覆滅後重出江湖!

    “你便是方余?”左杭野望向方余,幽然問道。

    “甦夫人。”方余拱手做了個揖。

    “今日,也是時候把塵封的往事告訴這孩子了。”左杭野轉而望向余伯溪,未得師兄首允,不敢輕言。

    “當日是你在場,由你來敘說,才是還原當年的情形。”

    左杭野目光落在李樹喬身上,因為接下來她所說的是牽連極廣的秘聞,她總是很小心。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已出手。只見她肩未動,手未抬,滿蓄真氣的衣衫隨風鼓動,李樹喬卻像被磁鐵吸附般游走向左杭野,毫無還手之力。飲譽江湖的海寧甦夫人內力竟如此駭人!

    “甦夫人手下留情!”方余慌忙驚道。

    “以你心智,大概猜出幾分,知我所說之事牽連甚廣。”左杭野淡淡地說道。

    “我知道。”方余躬身作揖道,“李姑娘是在下的朋友,也曾兩次救過我的性命。”

    左杭野右手抬起,衣袖拂過,瞬時內勁散去,李樹喬往後跌出幾步,“我不為難你,請你出去。”

    “李姑娘,此事個中曲折復雜,不便之處還請海涵。”方余抱拳道。

    “哪里,方公子不必介懷。”李樹喬面朝各位前輩拱手行了個大揖禮,揚長而去。

    “甦夫人請說。”方余眼里盡是急切與恐懼,因為即將從左杭野口中道出的,是他猜疑了十數年的身世。他知曉,他的雙親,甚至近親都已經不在人世了,先生自從授藝以來,從不曾在他面前提及身世,這便是最好的依據。

    然而,真相會有多麼殘酷?

    左杭野走出了三清殿,望了望東側的無字碑,跌入了那個灰色與血色交織的噩夢。

    “那一年,我才二十妙齡,桃李年華,懷著甦桐已有兩月。猶記得當年,青岩受邀與鐵幽門的‘狂刀’比試。我雖身懷六甲,卻不顧青岩勸阻,堅持與他同去金陵城。因為我深知‘狂刀’可與師兄‘亂劍’比肩,青岩不一定能勝出。青岩雖最後應允我同行,但必須暫住在師叔府上,由著他上清涼山比試。我尋思著若被劍氣傷了胎中的小桐,落下病根,也對不住未出世的孩子,便答應了這個約定。我的師叔,便是當朝翰林侍講學士方孝孺。”

    “江湖人並不知道我左杭野與余伯溪、方孝孺的師門關系,本門喚長白門,修出世劍,隱于關外,極其隱秘。師尊端木先生本是隱姓埋名的高人,後傳下文武二弟子。武是我師百里羲,文便是師叔方孝孺。師叔年幼,實則並未由師祖親傳,師祖在師叔入門不久後便溘然長逝。只是得到了師祖遺留下來的孤本文獻和書稿手札,並未學得一招半式武藝。而師叔也不諳此道,後拜入當世大儒宋濂門下,世人只知有宋濂而不知有端木。”

    “當時正是新皇永樂帝登基,身為建文舊臣的師叔在我投宿前就已經收押。我與方夫人一同去天牢探望師叔,師叔囑咐我,不日方家便會面臨血光之災,長子、次子均已成年,恐在劫難逃,希望我盡力保全他最後一點血脈,便是那方夫人當時懷中抱著的半歲嬰兒,我含著淚答應了師叔。”

    “數日後,永樂帝傳喚師叔,希望他能草擬登基詔書。師叔剛毅,破口痛罵‘燕賊’,招致橫禍。”

    “我記得很清楚,當日,錦衣衛傾巢出動,圍住了方府,當時仍是百戶官職的葉慕風率領錦衣衛奉旨拿人。以我的武功,脫身易于覆手。可是方家上下數百人,面對著錦衣衛數百張強弩,我不能率家丁、丫鬟殺出重圍。方夫人便將半歲幼兒托付于我,囑咐家丁帶我從h u m n繞出,避免遇上葉慕風。我怕錦衣衛認出我的模樣,便換了一身黑衣,蒙了面紗從後院殺了出去,後院守衛多半被我擊斃。而方家家僕沒有一人逃了出來,盡數被打入大牢,擇日處決。方夫人與長子方中愈、次子方中憲懸梁自盡,兩位千金巾幗風骨,也投了秦淮河。”

    “逃出方家,我與青岩失去了聯系,青岩也在尋我的途中得知了方家上下都被打入天牢。我懷著身孕,再者此番費了不少真氣,不能長途跋涉回去海寧。也是那孩子福澤深厚,我在逃亡的路上遇上了游歷江湖的師兄余伯溪。師兄護送我們回到了海寧,青岩也在同一天趕了回來。不久,應天府傳來噩耗,方孝孺被誅滅十族,錦衣衛仍在追捕逃亡的神秘女子與嬰兒。”

    “我們三人商量孩子的去留,師兄提議,孩子由他照料,拜入長白門下。數月後,我產下甦桐,自忖若還逗留在甦家,錦衣衛總有一天會追來海寧,海寧甦家又會成為另一個金陵方家。我便留下書信一封離開了海寧,遠赴渤海之濱。江湖中便傳開了左杭野被休的傳聞。”

    方余眼眸里滾燙著淚珠,卻始終沒能滴落臉頰,嘶吼無聲,朝著那無字碑拱手稽首,一揖到底,久久未能抬起頭來。忽地喉嚨一癢,止不住一陣干嘔,最終只是嘔出了些黃疸膽汁,實因這幾日一直不知甦桐安危與去向,食不下咽。

    “我為你取名方余,一是取你我兩家之姓,二便是因為你是方家唯一余留下來的血脈。”余伯溪嘆道。

    “你終究是要做一番大事是不是?”左杭野扶住一直不願站起身來的方余。

    “方家血海深仇容不得我消極避世。”他早已哭紅了雙眼,熱淚一直在眶里滾來滾去。

    “自我收下你的那一天起,我便知道你終有一天會做這件事。”余伯溪無奈地說道,“我轉入世劍不能渡你,只能sh  r n。”

    “先生不必救我,弟子滅門血仇不報,枉費父母授之發膚。”方余垂下眼瞼。

    “你要做什麼事,都是因為你是金陵方家子弟,但我只求你一件事。”左杭野拈起絲巾擦去了這位身世淒慘的少年眼角的淚痕,鄭重說道。

    “甦夫人言重了,方余能夠幸存于世上,全是你仗義相助,況且令你夫婦分隔將近二十年,心里著實過意不去。”

    “在這世上我就只剩這一個女兒了,海寧甦家也只有一個女兒。”左杭野一字字說道。

    “我明白,我不會再見她。”方余的淚又滾燙起來,躬身拱手作揖。

    “你與他此生不復相見,不相往來。她會過得很好,我會傳她我畢生所學,傳她海寧甦家冠絕江湖的劍法。葉慕風自有我去料理,這個你不用擔心。”左杭野話語堅決。

    “我很放心。”方余強忍住又一輪的干嘔,將黃疸水咽了下去,未經舌根,但依然苦澀難咽。

    “你比我想得要堅強。”左杭野嘆了口氣,低聲喃語道。

    方余畢恭畢敬向余伯溪磕了三個響頭,起身直立,一言未發,大步流星踏了出去。

    這師徒倆分別之際是竟是相對無言,寸寸斷腸,分外淒涼。

    “他是你唯一的徒弟。”左杭野望著方余離去那筆直、落寞的背影。

    “他是能令我驕傲的徒弟。”余伯溪的眼里充滿自豪之情,拂去還未滴落的淚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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