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在空中劃過淒涼優美的弧線,仿佛是死神在向世人宣告一個英雄的死去。天地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一刀上,許東也是,他心里徹底沒了希望,自己終究沒有唬住兩人但他仍不會坐以待斃。許東強行提起一口氣灌注到槍里,支起自己身子不讓自己坐著死。
不過,越是絕望的地步越容易出現奇跡。
就在黑衣人自以為勝算在握的時候,就在刀將落未落的時候,就在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刀上寒光的時候,陳子�n猶如黑暗中潛行的黑貓繞過尸體撿起一把大刀從其身後暴起,一刀將他的胳膊砍下。
一聲驚呼,眾人沒有看到期望中許東的人頭落地,卻看到如此強大的黑衣人肩膀處齊根斷開飆血的胳膊落地。而許東本人不僅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反而能睜開眼楮,他安心地以為這就是死亡了,不過進入眼楮的是子�n面目猙獰手持大刀,在看一眼黑衣人,霎時間許東心念電轉,沖起一槍刺進那人的胸膛。
血又一次濺起,相距黑衣人首領胳膊被砍不過短短一個睜眼的時間,而就在這一瞬間,戰況逆轉。
天地間片刻的寧靜在子�n眼中宛如過了一個世紀,直到母親一聲驚呼將眾人驚醒。胸中還插著長槍的黑衣人嘴里不停地吐血,全身抽搐,目光如刀子一般盯著子�n,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黑衣人被殺的一瞬間子�n已經傻了,出于骨子的不屈,子�n不能看著許東倒下,不能留下母親不管,然而此刻,看著一個活人在他面前死去,看著一個活生生的人在面前生機流盡,他內心的驚慌和恐懼已經逐漸瓦解了他的精神世界,他沒料到他會間接參與sh r n,他不過是想救下另外一條命而已。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為了彌補自己的過錯,子�n顫抖著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想將長槍拔出來,但由于手抖,長槍在他的胸腔里又留下了不少軌跡。
“啊”,血又一次濺起,直濺到子�n臉上,他仍然喃喃自語好像中了魔怔,“對不起對不起”
子�n手持滴血的長槍面對黑衣眾人,他低著頭看著尸體,神情麻木的他不知道接下去該做什麼,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參與sh r n,他也不知道自己殺了人會導致什麼樣的難以挽回的結局…他的精神世界已經快要崩潰了,同時猶如萬蟻嗜心般的痛強烈有力地撕扯著自己的心。
而于此同時在他對面人的眼中,子�n成了魔鬼的化身。突襲得手後的他還要再補上幾下然後才拔下他們首領胸口的槍以徹底斷絕他的生機,如此的“狠辣”和“心思縝密”已經達到了一個令人恐懼的地步。
另外一個練氣高手也被子�n的“狠辣”震驚,而最讓他不解的是後者僅是一小小的少爺,據自己所得消息可知,他不過是個十四歲的孩子,看著子�n通紅的眼楮,他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必要再淌渾水。
那些爪牙經許東之手後看到如此的子�n早就被嚇破了膽,連w q 都顧不得撿就倉惶逃走了。
許東站起來將子�n擋在身後,目光如電看著黑衣人請來的高手。
“好生猛的陳家小子”,他不無欣賞地看著子�n,但目光老是被許東所擋,“我和你們無冤無仇,你也不用對我如此警惕,他都死了我沒有理由再強留你們”
“你可以試試”
“哈哈,難怪能養出這樣狠辣的小子,你們這些老的真不是好東西啊”,說完便轉身一躍騎在馬上離去,“你們這些廢物倒是帶走你們主子的尸首啊”。
能跑的幾人又連滾帶爬地回來,東拉西扯的好不容易才把尸首抬到馬背上,這期間,沒有一人敢看子�n,甚至大喘氣都不敢。
看著他離開自己的視線範圍,許東才出了一口氣,一屁股坐在地上,轉身看見子�n哈哈大笑,“好樣的小東西,你倒是救了我一命”
子�n陷入魔怔後一直被母親抱在懷里,許東一笑,“第一次sh r n嘛,以後就習慣了”
這時候車夫緩過神來,將許東和子�n扶上車然後遍迅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母親抱著沉睡且發抖不止的子�n催著車夫找大夫,車夫應聲連忙改道朝城邊趕回去。
子�n的精神世界現在一片混亂,恐懼和後悔交織逐漸演變成一個無邊的怪獸盤踞在腦海里,子�n感覺不到自己的意志,感覺不到自己,僅有的只是夾雜著恐懼的無邊黑暗。
在一個城市邊緣的村落里終于找到會看病的人了,子�n母親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抱起子�n沖進那人家里,許東隨後被車夫扶著進來。
能看病的老者掃了子�n母親幾人一眼便以為是富貴人家遭到了打劫,子�n母親便順著老者的話瞎編了一個故事給他。
“令公子是驚嚇過度所致,並無大礙,只需稍事休息,如果不放心的話,就到城里醫館里拿些安神的藥即可,不過此去即是快馬也得六個時辰”,看完子�n看許東,“這位先生體格過人,而且及時封住了血脈,想這刀劍之傷雖多也無傷性命,靜養一段時間即可,不過,切記不要動氣”
許東身子恢復了些內力,包好了傷口便也過來看子�n,子�n的小身子仍然蜷縮在一塊,時不時還會抽搐一番,許東看了干著急,對這樣的情況也是無從下手。
子�n母親這時候也才冷靜下來,回想子�n的性格,她很容易就能理解他的狀況,她的著急完全屬于關心則亂罷了。
天色漸晚,子�n昏迷過去還沒有醒來,子�n母親帶著幾人分別投宿在村里幾家,夜里吃過飯,幾人睡下。
一夜無話。
子�n母親守著子�n幾乎一夜未睡,看著東方漸起的魚肚白,她出去準備叫醒幾人趕路,不料許東幾人早就收拾好東西侯在外面。
“許東你怎麼樣了,昨天多虧了有你”
“我並無大礙,夫人,保護你和少爺是我的責任,您就不用見外了”
“嗯,既然這樣咱家就走吧”,轉身走了兩步她又會頭問道,“給投宿的東家留下些銀兩了嗎?”
“您放心,每家都悄悄留了銀子”。
憂心忡忡地望著還在渾睡的子�n,陳氏俯下身子又一次嘗試喚醒子�n,她還是失敗了,子�n仍然沒有從魔怔里走出來。
陳氏在屋中來回踱步,屋外幾人也緊握拳頭為子�n著急著。
“夫人,天快亮了”
陳氏一驚,宛如從睡夢中醒來,“是嗎?許東,去給我端來一盆冷水”
“夫人,我們已經為您燒好熱水”
“那就溫水冷水各一盆”
“額,好的”,盡管心有疑惑,車夫還是照辦了,不一會兒,水來了。
車夫將兩盆水放在屋內就退了出去,陳氏心有猶豫,便先用溫水洗臉,洗完還是不見子�n醒來就放下溫水,端起滿盆的冷水朝子�n走過去。
“子�n,人的一生不可能平凡的走下去,今天只是開始,你以後要做的事情還非常多,不可能一輩子呆在我和你父親的臂膀下”,說完,在門外幾人的驚呼聲中將一盆冷水潑在子�n腦袋上。
放下盆子,陳氏差人給子�n拿來換洗的衣服準備著。
漂蕩,無盡的漂蕩,沒有前路沒有歸途,黑暗中子�n的意識好像和他失去了聯系,亦或許那漂蕩的正是子�n本人。無邊的壓抑和恐懼,孤單的他仿佛在和天地意志對抗,不知道已經飄零了多久也不知道還要繼續多久,他仿佛被困在了這片天地…直到那麼一瞬間,他看到一絲光明,他睜開眼,突然,感覺整個世界都光明了。
他醒了,摸摸臉上殘留的水子�n大了一個噴嚏。
脫掉沾血的衣物換上一身新的衣服,洗過臉朝肚子里填了一些食物,回過神來的子�n覺得這不是新的一天,而是一個新的世界的開始。
幾人在黎明之前出發了,坐在馬車里的子�n看著窗外,無喜無憂,仿佛昨天的一切已是過眼煙雲,回首看,母親已經沉沉睡去。
子�n鑽出車棚一個縱身跳下馬車,車夫只是木納的注視著他,由心而起的敬畏告訴他不要說話。
“沒事,我母親睡著了,有勞你駕穩馬車”,子�n朝著車夫一笑露出滿口白牙,不過這白牙在車夫眼里早已是死神的微笑。
說話間子�n跳上許東馬車,鑽進車棚想找後者學習槍法,許東正在微眯,但听見車外動靜就微微一笑,馬上做好下車迎接子�n的準備,可他還沒下去,子�n已經進來了。
“看見少主身體無恙我就放心了”,說著,許東就要跪下身去。
“許叔叔,你怎麼突然這麼客氣”,看見這個家族高手竟然要給自己下跪,子�n趕忙把他攔下來,“使不得使不得”
“哈哈,使得,救命之恩當跪”
“要不是父親派你保護我們你就不會受這種苦了,是我們對不起你”
“不,保護你們是我責任所在,死不足惜”
子�n吃驚于他的忠誠同時也更加欣賞許東,一個能把“責任”二字放在生命之上的人值得他從心里敬佩。
“救命之恩當以命相報”,子�n最終還是沒能攔住他。
扶起許東坐回位子,子�n開口道出來意,“不用你以命相報,你教我你的槍法就行,順便回去之後教教我實戰”
“謹遵少主之命”
“你不要老是少主少主得叫好嗎,我真的听不習慣,你就叫我子�n吧”
“好的,子�n”,許東也是干脆之人。
許東事無巨細的將自己槍法給子�n講完,說到興起就要下車演示,子�n趕忙把他攔下來,生怕他身體出問題。
子�n將許東的話記在腦中閉眼反復咀嚼並在腦海中不斷演示,從頭到位想了幾遍,子�n越發地覺得這槍法精妙。
“這槍法是我能接觸到的最厲害的槍法,你先學著,說不定以後你會訓到更好的槍法呢”
“已經很好了,多謝許叔叔傳法”,子�n拜謝許東未完,就听到母親一聲驚呼,“家母應該是做噩夢了,我過去看看”
“少主放心,啊不,子�n放心,只要你沒事夫人就不會有事兒”
子�n上車鑽進車棚,發現母親正從睡夢中醒來。
“母親你沒事吧”
她愣了有一會兒,長處了一口氣,“我沒事”,陳氏喝了一口水,若有所思得看著子�n,“子�n,你昨天沒事吧”
“沒事兒,我這不已經好了嘛”
“沒事就好…”,陳氏想到子�n的“狠辣”便欲言又止,她不想自己的兒子變成一個瘋子,“子�n,做人還是要留一線”。
子�n被母親問糊涂了,轉念一想,他卻已明白母親的意思,“我本意是想救他,我以為拔出長槍就可以救他,可是說來可笑,我當時已經嚇破了膽,拔那長槍的時候手抖的厲害,然後,然後他就死了”。
“天意啊,娘其實沒有怪你的意思,娘只是希望,你不要過于殺伐”
子�n慢慢地點頭,眼楮微眯看著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