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條石

第三十四章

類別︰其他類型 作者︰朝歌夕唱 本章︰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集

    隔了些日子,縣衙門口貼出告示,一群人擠上前爭著觀看。

    告示上公布,將私造槍支的田鳳鳴問成死罪下了大獄,判田飛虎教子無方,勾結匪類,重責四十大板,罰苦役三個月。

    秦和清拒匪在先,不諳實情且又重病在身,不予追究。

    又發下海捕文書,將李文遠、秦泛棹和田志遠畫影圖形各處張昭,限日追查到案。

    知q ng r n都議論了些日子,慢慢的平息後,一件鐵廠街最大的涉槍案件就算是了結啦。

    縣衙後堂的屋里,劉縣令對站在一邊的高師爺說︰“府衙也沒有辦法,此事只好到此為止”

    高師爺說︰“大人說的極是,見好就收,凡是牽扯到洋人的事,就是個無頭公案”

    劉縣令說︰“鐵廠街的涉槍案件不止這麼一起,現今世事混亂群雄驟起。太平天國失敗後,剩余殘部與捻軍聯合成立為聯軍。

    同治五年十月,聯軍分為東、西兩路軍。匪首賴文光任柱繼續在河南河北地區hu  d ng,是為東路捻軍。張宗禹張琢竄入西聯絡回民起義,是為西路捻軍。同治六年東路捻軍轉戰湖北一線,曾大敗淮軍主力劉銘傳部。”

    高師爺驚訝的說道︰“匪軍殘部竟然如此驍勇”

    劉縣令說︰“最後的掙扎,人到了要死的關頭,往往哪個意念和力量都比常人超越”

    高師爺點點頭說︰“困獸猶斗,狗急跳牆,他們怎麼能和洋行扯上關系”

    劉縣令說︰“實際在此期間,捻軍多次派人前來購置槍支彈藥。太平天國革命爆發後,朝廷諭令各省舉辦團練,鄉鄉聯保,這樣的組織得由鄉紳出資購置槍支彈藥,武裝地方。當時的槍械來源只有兩個,一個是我們眼皮子底下的鐵廠街,另一個就是英法租界內一些個洋人開辦的洋行。

    高師爺說︰“啊,這怎麼可能”

    劉縣令說︰“怎麼不可能,洋商人惟利是圖,只要是有人出錢,不論你是何方神聖,都可以交易成功。在洋人那買來的槍支往往都是淘汰的舊槍,十只得有八只殘缺,買主回去還得重新組裝。在鐵廠街購買的則不然,”

    高師爺說︰“對,這些人有個毛病,不論做任何事情都講求以一個信譽,想著人前人後的不能挨罵,更不能給兒孫們留下孽債,他們認為找他干活那是瞧得起他”

    劉縣令說︰“所以呀,就連制造sh  r n的利器做起來都不含糊,盡管知道此物的用處。不論自己生產出來的槍炮是否用來屠殺自己的親人或是朋友,仍舊在精益求精努力干活,就是追求那一點點的賺頭,和那抓不著,看不見的名聲”

    高師爺歪頭看看劉縣令說︰“大人今日為何感慨良多”

    劉縣令扭頭沖著高升說︰“難道你胸中沒有些‘塊壘’嗎”

    高師爺低下頭不說話了。

    城外一間破廟,門外一株歪脖樹遮蔽了大門上方的牌匾,只露出殘破的“xx寺”的字樣。

    廟門緊閉,崔三爺伙著一幫子人來到廟門口,崔三爺示意一個叫歪脖的混混上前敲門。

    歪脖跑過去,使勁的敲廟門。

    一會兒,就听見里面有人邪惡的罵罵咧咧的喊道︰“催命吶,介尼瑪誰,大白天的找別扭是嗎,還敲,再敲爛手爪子”

    門外的歪脖罵道︰“豆子,你他媽的磨蹭什麼,趕緊的”

    門里面的豆子說︰“尼瑪早不來晚不來,單等到老子要上馬了,你他媽來敲門”

    廟門一開,豆子看見崔三爺站在外面,臉色頓時的變了模樣,他慌亂的說道︰“爺爺,我真不知道您來,我要是知道是您在外面,打死我都不敢不開門,不知道,小的不知道”一邊說一邊看著崔三爺的臉。

    歪脖上前踢了一腳豆子說︰“你他媽是半拉人,你爹揍你的時候沒揍全”

    豆子一時沒明白他說的什麼,依舊說︰“小的不知道,小的不知道”

    歪脖又踢了豆子一腳說︰“你他媽光會說前半句,後半句不會說,哦,不知道就算完啦”

    豆子馬上的明白歪脖說的是嘛意思啦。他趕緊的欠下身說︰“我尼瑪不會說話,小的不知道爺在外面等,小的不是人,是混蛋,爺,您啦別見怪,小的是混蛋,以後改啦”

    歪脖說︰“哎,介尼瑪還(四)是句人話,趕緊,領咱爺看看咱庫房里的花骨朵,有沒有蔫的”說著回身向著崔三爺躬身相讓。

    崔三爺一邊向前走一邊說︰“豆子,我讓你在這里看著人,你小子沒就手佔便宜吧”

    豆子在後面一听這話,嚇得他渾身的亂抖,嘴里不利落的說道︰“沒,沒…”

    走在前面的歪脖一開大殿門,就見一個三十多歲的婦女衣衫不整的坐在供桌前的拜墩上,正在小聲的哭泣。

    崔三爺看見一扭頭沖著豆子大聲的罵道︰“尼瑪拉逼的,竟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揩油”

    豆子“撲通”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然後磕頭如搗蒜一樣喊道︰“爺爺,饒命,饒命,小的實在是憋不住,找了一個最老的玩玩,小的不敢動那些年紀小的,爺,饒命”

    崔三爺抬起腳,照著豆子的下頜猛兜了一腳,身小力薄的豆子,被崔三爺一腳兜出去多老遠,趴在地上起不來。

    歪脖跑過去,扒拉扒拉躺在地上的豆子說︰“三爺,這小子沒氣啦,脖子斷啦”

    崔三爺依舊不依不饒的說道︰“媽的,便宜這小子啦,拉到亂葬崗子喂狗”

    歪脖指揮者其他幾個人,將豆子拉了出去。

    偏殿的屋子里昏暗,看不見里面到底有多少人,只听得見好幾個婦女在低聲的哭泣。

    借著微弱的光線,能看見一些人的輪廓,在靠近窗戶的地方,陳鳳喜被五花大綁的扔在草堆上,嘴里堵著一塊破布,臉色黃黃的,就像是大病一場的模樣。

    崔三爺在窗戶的外面向里面看了看說︰“歪脖,你再加上兩個人,在這里死活給我看好了,這幾天就有人來領她們,要是少了一個,我,看了嗎,豆子就是你的下場”

    歪脖趕緊的答應道︰“爺爺,您就交給我了,這些人要是掉了一根毫毛,你就朝我說,我要是放縱他們干那事,不等您發話,我就先宰了他”

    崔三爺又朝著在窗戶里面看看,扭頭說︰“看見嗎,那個躺在草堆上的你特殊注意,千萬不能出任何差錯,那可是個金疙瘩,”

    歪脖也伸長了脖子向里面看。

    崔三爺一回頭罵道︰“看尼瑪嘛,我剛才說的話記住了嗎”

    歪脖縮回身說︰“記住啦,記住啦”

    三口通商衙門豪華的大廳內坐著幾個人,一個四方大臉,滿面紅光的官員對著坐在對面的洋人說︰“領事大人,如今朝廷頒布操辦洋務,于貴國貿易及人員往來繁多,自然其中利益頗豐,領事大人何必為鐵廠街區區蠅頭小利苟懷”

    王長庚坐在沙發後面向法國領事館領事豐大業翻譯者剛才曾國藩說的話。

    豐大業仔細的听著,眼楮一直盯著曾國藩。

    王長庚翻譯完,豐大業說︰“諾諾,根據中法北京條約,法商在天津有特殊的經商貿易的權利,我領事館為保障法商的利益,強烈的要求清政府下令禁止鐵廠街買賣鐵礦石和煤炭,一切有法國的商行經銷。”

    坐在一邊的胖胖三口通商大臣崇厚臉上露出來諂媚的笑容說︰“此事我早已安排縣衙張榜公布發布禁令,天津縣正在酌情處理,還望領事大人海涵,不日就會照辦”

    王長庚又把剛才崇厚說的話翻譯給豐大業

    豐大業不滿意的搖搖手說︰“諾諾,馬上辦,如果不辦,我們還去北京的皇帝那里講話”

    曾國藩臉上有些慍怒說道︰“豈是照會,完全是**裸的訛詐”

    崇厚面露愧色說︰“增帥息怒,兩害相權取其輕,鐵廠街無足輕重,記得大帥曾經說過;一個忍字,消了無窮禍患,一個足字,省了無限營求。大帥,順應時局無以為過”

    曾國藩嘆氣說︰“居心平,可歷世路之險。忍垢辱,可驗我之操行;不畏難,明示我之思苦;折震衡,以證我斡旋之力;處有事當無事,處大事當如小事。實不為君子之德”

    王長庚看著曾國藩問︰“大帥,此句還翻譯嗎”

    曾國藩說︰“昏聵”

    王長庚低下頭不說話了

    豐大業听不懂他們說的話,直著眼楮看著他們。

    鬧騰的日子剛過,天津衛迎來了今年的頭一場大雨,大雨點子就像是槍子一樣“稀里嘩啦”往地上砸,街面上淌滿了水,地勢窪的都成了湖泊。

    秦和清在皇會上驚出了一身汗,被冷風一吹,渾身的發起燒來,自從馬班頭提了田掌櫃走後,秦和清是萬念俱灰,心中僅存的一點希望,也隨著官府發出來的告示破滅,

    秦大娘遍請了名醫診治,幾服藥下去猶如石沉大海,毫無起色,

    秦和清每天只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迷糊,偶爾醒來嘴里總是不停的叫著泛棹幾個人的名字,

    秦大娘毫無辦法,唯一能夠做到的就是陪在老伴的床前落淚,也難怪,兩位老人風風雨雨的共同走過來這麼多年,什麼樣的苦都吃過了,什麼樣的罪都受過了,到如今總算熬出了頭,不再每天為著柴米油鹽操心費力的過日子,泛棹雖說是兄弟的骨肉,可終歸是秦家的血脈,認了兒子後,比親生的還親,泛棹要是出了事那真是要了他爹的性命,唯一的指望就是泛棹能夠繼承他爹的衣缽,繼續維持秦記鐵鍋店的生意。這是秦和清的願望,也是秦家祖墳的香火的延續,秦和清不能不揪心,秦泛棹的將來關系到秦記鐵鍋店的將來,老伴揪心秦大娘明白。

    三口通商衙門一間豪華的屋子,曾國藩坐在沙發上,李總管站在沙發後面,王長庚躬身站在對面。

    李總管說︰“大帥常說;人之制性,當如堤防之治水。常恐其漏壞之易。若不顧其泛濫,一傾而不可復也,奴才感懷大帥教誨,極力維護之,知王參議此舉出于愛慕民女陳鳳喜所為,如今縣衙上奏,鐵廠街民怨鼎沸,要上訴到大帥督府,奴才不得不如實稟告實情”

    王長庚說︰“大帥容稟,奴才原是在鐵廠街學徒,鐵廠街都是刁蠻狂徒,不服官府管轄,每每制造禍端,奴才也是為了朝廷,為了大帥才與他們接觸”

    曾國藩看著王長庚說︰“人若一味見人不是,則到處可憎,終日落嗔。忠信廉潔,立身之本,非釣名之具也。你雖略有才干,但勿以小惡棄人大美,勿以小怨忘人大恩。”

    王長庚信誓旦旦的說︰“奴才說的都是實情,鐵廠街一些人一直不服官府的管束,奴才也是義憤而發,大帥如若不信,奴才可用祖宗發誓,奴才一心為了大帥”

    曾國藩說︰“听言當以理觀。一聞在輒以為據,說人之短,乃護己之短。皆由存心不厚,識量太狹耳。你若能去此弊,可以進德,可以遠怨。既是提出良心,自作主宰,決不令為邪欲所勝,方是功夫。”

    李總管說︰“王參議豈不聞;惡莫大于毀人之善,德莫大于白人之冤。大帥的教誨出自苦心,你難道執迷不悟,毫無悔意”

    曾國藩身子向後面一靠,臉上帶出來不快的意思。

    王長庚趕緊低下頭說︰“奴才一時糊涂,今日聆听大帥教誨,奴才銘感五內,定當改過”

    曾國藩嚴肅的對王長庚說︰“欺辱弱小,實屬卑劣,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王長庚戰戰兢兢的說道︰“大帥實有不知,奴才是為了一件不為人知的事情才出此下策,要說此事還關系到皇家的聲譽”

    曾國藩問︰“如何講”

    王長庚說︰“咸豐十年八月,從圓明園跑出來一位太監,他身上帶著一把寶劍,那太監跑到三叉河口處不小心將寶劍掉入水中,第一個趕到河邊的人就是鐵廠街的秦和清,據說,那寶劍的劍鞘里有一份秘籍,都說在秦和清的手里,可是這多年幾經反復,就是沒有人見過秘籍,我這樣做完全是為了逼迫他們交出秘籍,然後交給大帥的”

    曾國藩問︰“凡行公事,須深謀遠慮,不能以苟且之事施威,今日所說之話,明日勿因小利害而變,勿好小利,勿行奸,淫,猶禁大言以務實,凡事豫、靜,思遠則立。”

    王長庚說︰“奴才知錯,謹遵大帥教誨”

    曾國藩揮揮手。

    王長庚慢慢的退了出去。

    張天師自打皇會成功舉辦後,當天的儀式上沒見到秦和清,心里很是記掛,轉過天來,張天師仍然提了酒葫蘆,亦步亦趨的夠奔鐵廠街而來,

    估衣街還是那樣的熱鬧非凡,晚春初夏正是換季更衣的黃金季節。街面上有新添了幾家店鋪,一路招子掛了過去,張天師數數不下七八十家,家家買賣興隆,戶戶人群如蟻,

    張天師心情舒暢,一路走到北大關浮橋,光是點頭招呼就不下千次,老天師並不覺得累,仍然是笑容可掬,春風滿面。

    過了浮橋,沒走幾步,迎面又踫上了洋廣雜貨店的範老板。範老板上前施身行禮道︰“老神仙,近日辛苦啦,今年皇會可是隆重,事情剛剛過去,您怎麼不在觀內好好休息休息,將息一下身體,又有什麼事非得勞動您的大駕親身過往”

    張天師笑著說︰“山人心中高興,在觀內坐立不住,就想出來見見大家,好當面致謝,了結我的一份心意。今年皇會全憑大家的鼎力協助,方能圓滿結束,在此還得謝謝範老板的及各位施主的深情厚意,願天後娘娘賜福與大家,宗祠保佑,人丁興旺”

    範老板雙手合十虔誠的說道︰“感激不盡,感激不盡,承勞老神仙賜福,是我等榮幸。如若不嫌,敢請老神仙光臨小舍略微徘徊一二如何,在下當奉香茗”

    張天師說︰“心領,心領,今日有些不便,改日定要登門討擾”

    範老板說︰“老神仙是否前去秦記,您沒听說秦掌櫃的事情吧,前兩天官府來人將秦掌櫃的一個伙計抓走啦,听說此事還連累了田掌櫃,這麼大的事沒有人給您透信”

    張天師一听心說,“壞啦,預料之中的事發生啦”逐趕忙告別範老板,

    緊著走了幾步,遠遠就看見鐵廠街的路口上,秦記鐵鍋店的門前冷冷清清,店門的門板都還掛著,心里不覺有些緊張,走到秦記門口,上前敲門伸出手去感覺有些發抖。

    張天師抑制住心里的驚慌,使勁的敲著門,敲了半天,開門來的竟是小要飯的順子,進的屋來,張天師只覺得屋內沉寂陰冷,仿佛有無盡的恐慌從四面八方襲來,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

    秦大娘從後面出來,臉上掛滿了疲憊,見著張天師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不住嘴的哭號。

    順子說︰“張爺爺,秦掌櫃已經好幾天不吃飯啦,衙門里的人來了好幾趟抓人,少爺他們跑啦”說完用袖子擦擦自己臉上的鼻涕,眼楮盯著張天師看。

    張天師用手摸摸順子的頭說︰“你領張爺爺去後面看看”

    順子答應著領著張天師來到了後院的正房,

    推門進去,只見秦掌櫃面色如灰一般躺在床上,對屋內的動靜絲毫沒有反映,他上前伸手在秦和清的鼻子下試了一試,感覺氣息似有似無,非常微弱,便知病癥已入沉痾,魂魄只在徘徊之間,不免有些傷心。逐問秦大娘︰“請過大夫了嗎”

    秦大娘點點頭︰“城里的關大夫和同仁堂的東家張老爺都來看望過,吃了許多藥也不見好轉,現在連藥都灌不下去啦,這人是沒救啦,我的天吶,他這一走這個家就算是敗啦”

    張天師問︰“少東家現在怎麼樣,有消息嗎?店里的伙計還都在嗎?”

    秦大娘說︰“泛棹和致遠要不是跑的及時,怕是也和他表叔一樣被官府抓了去,泛棹他爹這一倒頭,家里外面那里不是哪里,買賣也干不了啦,我就讓伙計們自己找自己的活路去啦,只有鳳鳴的一個叔伯兄弟留下來等著探听消息,唉,鳳鳴也是苦命的,老家人還不知道吶,這不是作孽嗎”

    正說著,鳳鳴的叔伯兄弟田鳳祥一推門進了屋,見著張天師點點頭算是見了禮。

    秦大娘介紹說︰“老天師,這位是鳳鳴的叔伯兄弟田鳳祥,去縣衙打探消息剛回來”

    張天師問田鳳祥︰“你哥他有消息了嗎?”

    田鳳祥說︰“衙門里剛剛貼出來告示,我哥他問了死罪,秋後執行。我倆是一塊出來的,我回老家怎麼和他們家里人說,好好一大活人說沒就沒啦,家里還等著他在外邊掙大錢吶,人卻死啦,這話怎麼說得出口,真犯難,唉”

    張天師關切的問“田掌櫃有消息嗎?他不會也給判了死罪吧?”

    “還好,只判了三個月的苦役,總算是撿了條命”田鳳祥說︰“就是泛棹他們二人跑的沒了影兒,家里的情況他們還不知道吶,您看,老東家這麼熬著,想必是等著他們回來見上一面”

    張天師問︰“你打听到他們在哪里了嗎?”

    田鳳祥說︰“臨走前兒听了個模糊兒,說是先去租界地里躲躲,要我說,那里也不保險”

    張天師緊著問︰“怎麼吶,租界地里咱們的官府是不能進去抓人的”

    田鳳祥說;“官府進不去,可是金把頭的人進得去,他要想在租界地弄出個人來,洋人不會知道的”

    張天師“哦”了一聲,自言自語的說︰“能不能進去個人,找找他們”

    順子說︰“張爺爺,我去,租界地哪地方我去過好幾次吶,我去找找他們”

    張天師撫摸著順子的腦袋說︰“那可太好了,你去找找他們,見著他們讓他們趕緊回來一趟,家里的情況先不要和他們講,你就說秦掌櫃叫他們回來,記住一定囑咐他們來的時候路上十分加些小心,不要被別人看見,最好晚上來,你記住了嗎?”見順子點點頭,又從懷里掏出來幾個銅板遞到順子手里說︰“自己在外面買些東西吃”

    順子說︰“我不要,我這里還有吶,是秦奶奶昨天剛給我的”

    張天師說︰“這孩子仁義,小小年紀就懂得實誠,好,張爺爺給你留著,幾時沒啦你就找我要”

    順子答應著,扭身跑了出去。

    張天師回過頭來對田鳳祥說︰“看來你東家的病是好不了啦,你找找你原來的師兄弟兒,幫著料理料理後面的事情,”又扭身問秦大娘︰“秦掌櫃的壽衣準備了嗎”

    秦大娘說︰“先前倒是做過一身青布的褲褂,這一忙乎不知道還差些什麼”

    張天師對田鳳祥說︰“去到寶元隆挑上一身上好的壽衣,然後再到恆興德定上一口柏木的壽材,就說是我要的,讓他們挑上好的木料,里外三遍漆,一應的裝飾按部就班。做好了馬上送過來”

    田鳳祥答應著走了出去。張天師看看家里面沒有什麼人支應,又叫了鄰居的幾個女眷陪著秦大娘,

    幾天來張天師一直都在秦記忙乎,心里想著自己的老朋友在這個世上沒有幾天的流連,這一走再也見不著面,不能在一塊喝酒談天,心里十分的悲傷。盡著心的把一切想得圓滿,辦的周到,算是表表自己的情意吧。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秦泛棹回來和秦和清見上一面。

    這頭說秦泛棹和秦志遠兩個人躲進了英租界,二人無親無友,只好憑借力氣養活自己,就在租界碼頭上找了份扛大個的活計,每天在碼頭上掙份錢糊口。

    就說這一天,二人干了一天的活,累的是筋疲力盡,好歹在碼頭附近找了個路邊的小飯鋪吃飯,

    天已大黑,小飯鋪的燈光非常昏暗,端上來的飯菜和那燈光一個的顏色,吃到嘴里還盡是沙粒。

    秦泛棹不高興問店主︰“你這是給人吃的飯嗎,菜里沒有一點油星不說,你這飯里都是沙子,這玩意怎麼吃”

    店主說︰“爺,您啦湊合吃點得啦,我這小店比不得大館子,沒法對您的心思”

    秦泛棹說︰“你這是怎麼說話,你飯菜做的不行,講講干淨總該說的著吧”

    店主說︰“小爺,我這里一天到晚來的都是苦力,從來沒有人挑剔過我做的飯菜不好,您要是嫌棄,趕明兒您就去利順德大飯店吃一把,也給咱窮苦力爭爭臉”

    周圍的一群人跟著“哄”的笑了起來,

    秦泛棹氣的把筷子一扔,說︰“你還別小瞧人,利順德咱是沒去過,但是你去估衣街、侯家後的八大成飯莊打听打听,小爺在哪里平趟。不是跟你吹,你站住了,扶著點牆,別暈過去。倒退十幾天,老子想吃冰他就得給我下雹子,想吃黃河鯉魚,他不敢拿坑里的�子(也是鯉魚)跟我對乎。”

    “呦,爺,看不出您還是吃過見過的主,敢問這位爺貴姓,您在那里高就,貴府坐落在哪里,家里開了什麼大買賣。您今天到我這小店來,不是委屈您啦身份嗎”店主滿含諷刺的說著笑話。

    秦泛棹生氣的說道︰“告訴你,包子有肉不在折上,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爺今天有些不方便,不和你計較,你說嘛爺就當時耳旁風,不往心里去”

    店主說︰“別價,這位爺,您往心里去吧,我也不在乎,你一個苦力,有什麼出息,吹牛你也不看看地方”

    秦泛棹一揮胳膊站起來就說︰“我告訴你,我,我是••••”

    田致遠一看不好,趕忙攔住泛棹說︰“幾位,我這兄弟今天和大家開個玩笑,幾位別當真呀,”一邊說一邊將泛棹緊著拽出了門外。

    秦泛棹還不依不饒的說著︰“小看人,爺不跟你們一般見識,你們見過什麼,吃過什麼,一幫土包子,狗眼看人低,媽的”

    田致遠看看已經走出來很遠,就埋怨秦泛棹說︰“你今天是怎麼啦,咱們有案在身處處都得加些小心,人多的地方千萬不要多說話,咱也不跟人家顯唄家底,你怕大伙都不知道嗎,你是誰,你能隨便說嗎,你這不等于不打自招嗎,你也不想想,有多危險。”

    秦泛棹听了致遠一說心中也是有些後悔,但是嘴上仍是不軟的強說理︰“沒事,這里的人沒有認識咱倆的,再說我也沒說什麼,我就恨那老板強詞奪理,本來就是他的飯菜不好嗎,偏偏不承認,還要怪別人多事,拿咱倆當作沒見過世面土老帽啦,真氣人”

    田致遠有些緊張的說︰“行啦,事情依然這樣啦,過去就別再提啦,泛棹,你回頭看看是不是有個人在跟著我們,我從飯鋪出來就覺得有人跟著,你回頭看看”

    秦泛棹趕緊回過頭去向身後觀望,見馬路上人來人往的,沒見什麼特別關注的人︰“沒有呀,後面有很多的人,你說的是哪一個”

    田致遠說︰“不要再回頭啦,一直往前走,咱們先不能回住的地方,先去碼頭貨棧那兒,那里地形復雜,如果情況不好,我們趕快逃走,直接順著河往南,一直可以走到大沽口”

    二人心里一陣緊張,腳步不由的加快了許多,但是總覺得身後有人在緊緊地跟著,一直到了租界碼頭,二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回頭看看,街面上沒有什麼可以懷疑的人,

    秦泛棹說︰“你就會一驚一乍的,這哪里有人在跟著咱們,分明是你自己在嚇唬自己”

    話剛落音,就听見二人身後面有人在說︰“好呀,你們兩個官府要抓的逃犯,還在這里逍遙自在,還不快跟我去官府投案自首吧”

    秦泛棹和田致遠嚇得同時差了音“你是誰,你怎麼認識我們”

    回頭看看,見一人隱在路燈下的陰影里,頭上戴一頂白色寬邊紳士帽,一身青色紡綢褲褂,臉上還帶著個夾鼻眼鏡,在路燈的照耀下,璀璨閃光,一副中不中,洋不洋的怪打扮,更加讓人覺得詭秘恐怖。

    那人嘿嘿一笑︰“怎麼,連我的聲音都听不出來了嘛,以為我是官府派來抓你們的捕快吧,我跟了你們一道,看見你們十分謹慎,由此可以看出,你們二人已經是驚弓之鳥啦,禁不起一絲一毫的驚嚇,還吹牛說見過世面,見過世面還如此膽小,我這麼說不委屈二位吧,”

    “李文遠!”秦泛棹和田致遠不約而同的叫出了聲,同時心里的石頭落在了地上,“怎麼是你,听你說不是早就回安徽了嗎,怎麼還在這里?”

    李文遠說;“一言難盡,走吧,這里說話不方便,跟我到一個地方坐坐,咱們三個人好好聊聊”

    秦泛棹和田致遠跟在李文遠後面來到了一個胡同口,這時天已黑了下來,泛棹只看見周圍有一些樣式奇特的小洋樓,頂子都有一個高高朝上沖天的尖,屋頂有圓形的,三角形的,各式各樣,每個洋樓的前面用圍牆圈起來一個小院子,院子里有噴泉和栽種著許多花草樹木,院子的牆上爬滿了常青藤,天津衛的人也管它叫做“爬山虎”。

    他們二人忽然間覺得有些異樣,仿佛來到了另外一個國度,一個就像是神話故事里的世界,完全陌生,他們有些不知所措。

    李文遠領他們穿過一個胡同,來到了一間小樓前,說“這是我們洋行的宿舍,請進”

    說完推開一扇瓖嵌著彩色玻璃的門,里面是一個甬道,然後是木扶手的樓梯,盤旋上了二樓,

    甬道的天花板上有枝形的吊燈,也是昏昏暗暗的,和那小飯鋪里的光線一樣,

    秦泛棹頓時覺得渾身不知在,感覺剛剛吃下去的飯菜又都翻了上來。走到差不多在盡頭上的一間門前,李文遠推開房門,里面是一個住宿的地方,屋角放著一張床,

    李文遠說︰“到啦,這里就是我住宿的地方,二位請坐”說完,自顧忙乎著給他們沖咖啡。

    秦泛棹左右的觀看,見屋里陳設都和中國家庭里的不一樣,家具上大都帶有一些裝飾物,顯得古樸凝重,牆上掛著一些油畫。

    秦泛棹順眼看去,忽然發現有一幅**女人的畫像掛在牆角,那女人體態豐腴,雖然身體縴毫畢露,但面容依然莊嚴,給人一種神聖不可褻瀆的神態。

    秦泛棹說︰“洋人就是怪,畫畫不穿衣服,這多難看”

    田致遠說︰“不懂你就少開口,叫人笑話”

    李文遠調侃著說︰“看看吧,這就是西方的聖母的畫像,東方人的靈感來自于渾然天成,常以浪漫的形式表現自然地空靈。西方人的靈感則來自于女人的身體,”

    他給秦泛棹和田致遠端過來兩杯咖啡,放在桌子上說︰“大畫家顧愷之和仇十洲也畫仕女,但他們所能給與人們的提示,不在于女性**的美,而在于外部衣飾隨風飄蕩動態的美,洋人認為人的身體是美好的,尤其是女人的身體,是神聖的,他可以給人帶來無限美麗的遐想,同時又能淨化心靈,多看幾眼,你會有新的感悟”

    秦泛棹說︰“去你的吧,什麼遐想,女人光屁股只能讓男人瞎想,還美麗的,美什麼,一堆白肉,真不可想象,找一個活生生的女人,剝光了衣服站在人們面前天天盯住畫,還談什麼純潔,”

    李文遠說︰“你看是吧,你這種思想就是停留在有形世界的外圍,只注意直觀的東西,看到什麼,就說什麼,不要過程以及論據,馬上就能得出結論,洋人不然,對什麼事都想的透徹,想的長遠。”

    田志遠問︰“是不是他們說的科學”

    李文淵點點頭說︰“是一種科學的態度,他們肯給一只豬掛上項鏈,然後在豬嘴里插上溫度計,由此而證明豬對于珠寶沒什麼興趣,咱們一看這不開玩笑嗎,多少年的經驗告訴我們;豬怎麼能和珠寶扯在一起,我們認為結論很明了,再沒有比這更科學不過的東西啦。”

    田志遠問︰“這樣是不是有些繁瑣”

    李文遠說︰“可正是這樣細致的觀察建立了一種嚴謹的態度,使得科學由始至終的發展下來。中國人主觀的認為心髒在人體的中間,現在我們這一代人剛剛知道心髒的位置。因此中國很少有真正意義上的科學家,所以比不了人家的先進,只能跟在後面學習”

    秦泛棹不滿意的說道︰“你不就是中國人嘛,你怎麼說話總向著外國人,”

    田致遠機敏的接過話說︰“你先說說,你是怎麼混進洋行的,捻軍的事你不管啦”

    李文遠說;“唉,一言難盡呀,好長時間沒有回去啦,這次回去才知道,自從東路軍自黃河一戰之後,全軍覆沒,西路軍又維持了一年,後來也被李鴻章圍剿個干淨,在家里呆著我也不安全,想想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好另起爐灶,全仰仗我這麼多年在外面的交際,維護下了一些朋友,我認識一個“十三行”的朋友,姓崔,很夠朋友,好歹給我在英國人的洋行里找了一份差事,”

    田致遠問︰“什麼是十三行,那是干什麼的,是不是原來的洋貨十三行,不是早就沒了嗎”

    李文遠說︰“對,你說的很對,就是洋貨十三行,我和他們打過交道,自從咸豐六年,廣州西關大火以後,公行十三行基本上不存在啦,都轉為私人經營的貿易商行,私下里我們還稱作十三行,仍然繼續經營對外進出口貿易,有的人買賣做得很大,很有規模,並不比洋人差。如果我以後不在租界,有什麼事你們可以來找他,你們就和他提我,在租界里他還是很有辦法的”

    秦泛棹說︰“有這樣的朋友,那你不是又能有一番作為了嗎,”

    李文遠說︰“秦老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麼的容易,你們看,我不就是現在這副樣子,每天寫寫算算,和洋數碼打交道,做一些沒出息的活計,要想出人頭地,就得慢慢地熬著,等待機會,自從天國的覆滅後,我已成為喪家之犬,眼下能夠安穩掙倆錢糊口就算是不錯。哎,別看我這樣啊,我說話擱著,雖然我已不似從前,但咱們還是朋友,如果你們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我一定盡力而為,決不食言,在天津我最對不起的就是田掌櫃,唉,想不到事情會是這樣呀••••”

    田致遠听了李文遠的話有些疑惑,忙問︰“我爹怎麼樣啦,你知道快跟我們說說”

    “你們不知道嗎,就是前幾天貼出的告示,鳳鳴問了死罪,下了大獄,秋後問斬,田掌櫃因為教子無方,勾結匪類,被判了三個月的苦役,秦掌櫃免于處罰,我也是听別人說的,還有人看見,衙門門口貼著咱們三個人的畫像,分明是鳳鳴將所有的事都給抖了出來啦”

    “啊”二人听後心里不由一陣難過。致遠還掉了淚。

    李文遠說︰“你們二人辦什麼事情一定要十分小心,租界地里也不是絕對安全的,如果被官府發現,他們會通過租界的工部局,找到你們,同樣可以把你們押回去判罪,你們二人先在租界碼頭上干著,等以後有了機會,我把你們介紹進洋行,就能保住性命,實在不行,你們就入了教會,同樣可以保住性命,官府是不敢拿教會信徒的,我就入了洋教,官府現在就拿我沒辦法”

    秦泛棹說︰“我們不放心家里,說什麼也得回去一趟看看,不知道我爹的身體現在怎樣啦”

    李文遠說︰“那你們二人一定要想好了,這很危險,回去後要是叫人發現,你們就是呆在租界地里也不保險,隨時會有人找你們麻煩,到時候你們就得按我說的辦法走,或者遠走他鄉”

    秦泛棹和致遠二人心中有事,不敢再待下去,逐起身告別,

    三人分手後,天已大黑。一輪明月亮晃晃地掛在天上,照的萬物慘白仿佛都失去了生命。

    已是初夏的季節,晚風暖暖地吹得人有些慵懶,走在回去的路上,田志遠說︰“泛棹,我有些冷••••”

    在租界碼頭的那些日子,秦泛棹和田致遠二人每天拼死拼活的干活,一天下來也掙不了幾個錢,只能維持著在租界里的基本生活,將夠填飽肚子,

    下了工以後,二人躲在工棚里哪兒也不敢去,一有機會他們就多方打听家里的情景,雖說生活在一個城市里,在他們兩個人的心中家就像在遙遠的天邊,

    秦泛棹幾次想回家看看,都被田致遠攔下,

    田致遠說︰“現在說什麼不能回去,家里的情況依然這樣,我們再冒冒失失的回家,一露面,弄不好事與願違,連累了父母,”

    秦泛棹說︰“我們終不能就此這般無聲無息的生活下去,這那里是人過的日子,今天掙了今天吃,明天不知如何,這樣下去,什麼時候才有出頭之日,不行,活人還能叫尿憋死,我明天就去天後宮找張天師,問問家里的情況”

    田致遠看看拗不過秦泛棹,只好說︰“要去咱兩個一起去,到時還有個照應,我說,不如今天晚上,咱們順著河邊走蘆葦蕩,一直就摸到了天後宮,你看如何”

    秦泛棹說︰“這個辦法好,天黑人少,我們快去快回,不會有人知道,就這麼定”。

    二人說話盤算著晚上天一黑就回家一趟,秦泛棹心里長了草,干活時幾次走神差點出了錯,還被碼頭上的監工臭罵了一頓。

    三天以後壽材抬到了門前,張天師上下左右的觀察,只見那壽材做得規矩,正面材頭上畫的是碑廳鶴鹿,青磚琉璃瓦的大廳上空,展翅騰飛著兩只雪白的仙鶴,廳兩旁是蒼簇盛旺的青松,翠柏,廳前遍布芬芳百艷的青青草地,草地的中間一徑石階蜿蜒通幽,顯得十分清潔幽雅,整幅圖畫將壽材裝飾的猶如仙境居室一般,儼然一莊戶清靜府邸,材頭正頂上書寫著“安樂宮”三個大字,將材頭圖與壽材本身意境相扣。壽材的兩旁又分別畫著兩條正在騰雲駕霧的黃金龍,追逐戲弄著寶珠。龍的周圍畫的是呂洞賓等八仙用的兵器,又稱“暗八仙”,另畫有古琴、古畫、梅蘭菊竹、桃榴壽果等物,在材面上有“壽山福海”等吉祥話語。壽材上所有圖畫都是用立粉、貼等技法、充分將古代唐三彩的繪畫風格躍然其上,使得整個壽材莊重大方,色彩層次分明,線條飄逸流暢。

    張天師滿意的點點頭,稱贊到︰“以此老屋葬與秦兄,該稱圓滿之壽啦”

    就說順子在租界地街面上轉悠了幾天,滿處不住腳的打探,見了門口推開就進,因為魯莽,沒少被洋人和印度門童用腳踢過,順子不在乎,和他們對打對罵,反正誰也听不懂對方說什麼,

    長這麼大從不敢大言的順子,破天荒的沒有這麼痛快的罵過人啦,他一邊用袖子擦著鼻涕,一邊大搖大擺的走在租界的馬路上,儼然是一個勝利者。

    他沒有想到秦泛棹和田志遠怎麼會在如此豪華的小洋樓里呆著,以他的想象,這二位少爺此時應在租界里繼續享受,受苦該是自己這樣的孤兒。

    轉了幾天,不見他們二人的蹤影,順子有些灰心喪氣,決定不再找下去啦,臨近傍晚十分,他無精打采的來到租界碼頭附近,準備順著河邊回家。正在他左顧右盼的檔口,忽然听見有人在喊他︰“順子,”

    他回頭一看,正是他幾天來拼命尋找的二位少爺;秦泛棹和田志遠。高興地直蹦︰“我正在找你們吶,少爺你們怎麼成了這個樣子,象唱戲的”

    秦泛棹看順子上下的不住的打量自己,不由也對自己身上看,一看就笑了起來,原來今天在碼頭上扛的包里有漏出來的顏料,把個洋布褂子和臉上染的五顏六色的像個大花臉,自己也覺得好笑。還指著致遠身上臉上不住的笑。

    田致遠說︰“別笑啦,順子,趕快說說,家里的情況,我們正要今天晚上回家一趟吶,你是不是來找我們的”

    順子說︰“家里人都急壞啦,秦少爺你爹這幾天病的連東西都吃不下,听大夫說,哎呦,我說走嘴啦,反正你們趕快回去吧”順子忘記啦張天師的囑咐,因為好容易找著他們二位,一高興說走嘴啦,再往回收也來不及啦索性緊著催他們兩人趕緊回家。

    秦泛棹一听急啦,恨不能馬上就走,這時候順子忽然想起張天師的囑咐,忙說︰“天後宮的張爺爺告訴我說,要你們一定天黑了以後在回家,是怕人認出你們,囑咐我好幾句”

    田致遠說︰“家里依然這樣,那咱們害怕什麼,現在就走,”

    秦泛棹說︰“走,發昏擋不了死,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走,我這心里早就成一團啦,”

    順子看看天說︰“也行,走到家天也差不多黑啦”

    三個人一同順著河邊,一路小跑奔了鐵廠街而來,走到鐵廠街的東頭見著街面上還有些店鋪里的伙計進進出出的干活,天色已經有些昏暗,再加上秦泛棹和致遠的臉上掛滿了顏色,朦朧中一時辨認不出到底是誰,只有幾個認出順子的伙計,注意看了幾眼,大部分都是悶頭干著自己手下的活。一路無事,泛棹和致遠的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

    走到田掌櫃店鋪門口,致遠說︰“我先回家看看,馬上就去你家,你們先走”

    秦泛棹顧不得再有考慮,仍然快步的走著,看看到家門口還有十來步的距離,他忽然听見,從自己家的院內傳出來一陣大聲的號哭,他听出自己的母親聲音最大,他馬上意識到,父親大限已經到來,他恨自己來的晚了一步,沒能盡到最後的孝道,心里不由悲傷異常,來到門前,突然覺得渾身發軟,腳下沒了根基,就連最後推門的力氣都沒有啦。

    第三十四集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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